第十一章 範陽舊家 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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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老道卻一臉敬佩看著虞允文道“原來虞先生竟弈棋國手,棋道精深如斯,若論這弈棋,那三個怪物非但愛棋成癡,據說棋藝也造詣非凡,在江湖中也罕逢敵手,多少江湖中有名的棋道高手都敗在他兄弟三人手下,但凡能跟他兄弟下成平局,甚至就算輸上一子半子,他兄弟三人都以至交好友相待,不知虞先生勝了這三個怪物幾局?”餘遼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黑白功”竟然是下棋!他的確不通此道,思玉自幼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這門“功夫”上的造詣自然比他高的多,至於癩和尚,從來懶得做這等風雅事,當然是“自愧不如”了。
    眾人聽說這峨眉三醫棋道如此厲害,這虞允文既然能讓三醫傾心佩服,棋藝自然也是非常了得,哪知虞允文卻是略帶窘迫笑道道“棋盤上勝負,遊戲而已,做不得數,做不得數!三醫前輩雖然愛棋成癡……隻是……隻是……”連著說了幾個“隻是”卻似乎有難言之隱一般
    老道見虞允文不說當日勝負,也不再問,低著頭隻是默想,第三旻卻追問道“既然先生說這棋盤上勝負做不得數,但說何妨,我等閑談之話,想必也不會有人說與那三醫去!”盧員外也頗為好奇虞允文當日究竟勝敗如何,自然隨聲附和第三旻,隻有癩和尚看著一旁沉思的老道一語不發,就見老道忽然吸了一口氣,滿麵驚訝道“我在峨眉山上之時,那三個怪物甚是沮喪,說到什麽大敗虧輸,我隻當他三人與人賭賽武功輸了,後來崔老三似乎說過什麽一日九敗,此為平生未有之慘敗,老道跟三個怪物從來不睦,當時心中極為高興若不是當時有要緊事情,必然要好好讓盤問一番,後來多事,竟將此事忘卻。現下想來,三個怪物該當是下棋輸了,一日九敗……這麽說來,三個怪物竟然連輸九局?”
    “哈哈哈,九局?!難道一人三局?!”癩和尚聽老道說三醫在棋藝上輸了九局,臉上榮光大放,喜不自勝,脫口而出道“這三害當年折磨的我不淺,那份苦楚……真真是如同身入地獄,剝皮抽筋都比那滋味好受些,禿驢隻當這世上沒人能治得了這三個禍害……。。”癩和尚正說的極為痛快,口沫四濺,忽然見老道冷冷的看著自己,猛然覺到自己失言,順勢轉口道“虞先生,你真的贏了那三個怪物九局!?那你這棋道豈不是已經到了超凡入聖的地步了?”
    “九局?”盧員外也是頗曉棋藝之人,一臉疑惑看著虞允文道“這弈棋雖是遊戲之道,卻也甚為耗費心力,高手對局,一日之中往往不過兩三局,若是棋力相近之人,一日未必能下完一局,聽道長之言,這三醫於棋道一技,也非庸手,如何卻一日之間連輸九局?”此時不僅盧員外,連第三旻和麹管家都是這般念頭,他二人對於棋道雖說不上精深二字,也有些造詣,深知棋力相若之人在棋盤上攻拒往來,爭奪反複的味道,絕無一日之中連勝九局之事,若不是三醫有意相讓,便是虞允文在棋藝上以臻化境,隻有餘遼不明就裏,看著虞允文一臉的敬佩。
    “唉,唉,這……這…。。”虞允文見幾人或是猜疑,或是仰慕,或是一副頗為驚訝的樣子,反倒尷尬的不知道說甚麽才好,臉上一時間漲的通紅。盧員外到底是主人,見虞允文不肯說,便道“既然虞先生當日能贏九局,想必虞先生必有過人之處,弈棋之道本就精微異常,那些精妙步法也不能輕易示人,頃刻之間讓虞先生一一道來,也是強人所難。”話雖是替虞允文解圍,言語中卻流露出一絲遺憾之意,又笑著對老道和癩和尚道“我方才還納悶二位裝扮如何這般怪異,原來都是江湖上極有名望的人物,難怪這般灑脫不羈,不同常人。”眾人見主人家轉開話題,雖然心中好奇,也不好再去追問,倒是虞允文坐在那裏,頗有些不自在的模樣。
    “爹,我回來啦!”眾人正在一時無話,就聽門外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隨即便是兩個姑娘嘰嘰咯咯笑著進來,正是盧穎兒和思玉兩人,盧員外見二人手挽著手,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半是嗔怪半是愛憐道“你這丫頭,這位姑娘是客,你怎地一點禮節都不懂,也不顧別人舟車勞頓,就拉著人家跑了這許久。”
    盧穎兒見父親嗔怪,當時嬌笑道“思玉姐姐現如今不是客啦”說著在盧員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什麽,盧員外一驚,對著思玉細細端詳一番,感歎道“難怪你叫做思玉,原來是名門之後,你若肯與我這女兒做了姐妹,倒是她大大的造化!”思玉趕忙道“盧伯伯千萬別這麽說,我和穎兒妹妹性情相近,誌趣相投,所以方才在村中我二人才互認姐妹,這不是什麽造化,乃是我們姐妹的緣分。”
    “哈哈哈”老道坐在一旁,見兩位姑娘並肩而立,神情裝扮上倒有幾分姐妹模樣,心中也是一樂道“義結金蘭不是小事,怎能你倆女娃娃說了就算,草率不得,草率不得,老盧,你怎麽說?”盧員外見老道一臉喜色看著自己,又見兩個姑娘都是笑意盈盈,當時一笑,大聲道“道長所言不差,我女兒既然跟思玉姑娘有緣分,當得擺酒相慶!就擺在……”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席地而坐的老道和癩和尚,思量片刻道“就擺在後院池塘邊上,就著月色吃酒做賀,穎兒,你去安排罷。”兩個姑娘聽見這一聲,頓時喜不自禁,穎兒趕忙答應一聲,拉著思玉去了,竟然已經是形影不離。
    癩和尚卻看著老道一臉的鄙夷道“老雜毛,你自己心中想吃筵席,卻拿著人家兩個姑娘做文章,你賀禮都沒有一文,就攛掇別人做賀,卻羞也不羞?”老道卻隻是裝著沒聽見,轉過臉跟盧員外搭話,慶賀他女兒得了一個好姐妹,虞允文也笑著道“穎兒姑娘多了一個姐姐,盧員外卻多了一個女兒,今日可謂是雙喜臨門了!”
    餘遼站在癩和尚身後,忽然道“師父,那我這算是多了個師姐?還是多了個師妹?”癩和尚和老道都是一怔,老道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餘遼道“你是心脈受損,卻不是心智有損,如何說話這般顛三倒四?人家是跟你師姐結拜為姐妹,又不是認你家禿驢為師父!”餘遼這才恍然大悟。
    眾人在客廳又閑談幾句,老道幾次三番都想追問虞允文那九局之事,怎奈眾人對這事竟然絕口不提,老道也甚是無奈,隻好自己在心中琢磨,再看癩和尚,臉上隱隱也有一絲不解,知道這和尚此時同自己所想差不了多少。眼見外麵月色已起,一個家人來稟,說小姐在後院準備已齊,盧員外當時起身領路前行,帶著眾人往後院而來。
    這盧家後院雖不大,卻也頗為雅靜,七八隻燈籠掛在四周,照的一片光亮,就見中間一方池塘水波清澈,浮著幾片翠綠的青蓮葉子,繞著池塘種了些翠竹,已是成了一片小小竹林顯得幾分幽靜,池塘之前便是備好的筵席,卻不是一桌,乃是分席而坐,沿著池塘邊錯落擺開,就在眾人所坐身後,卻另有一個小小屋子,內進甚淺,格局狹小,隻容一人進出,裏麵一方木桌,上麵擺著一尊香爐,一注香正嫋嫋而燃,想必是這盧家供奉神佛的所在。
    “咦!盧員外,你這裏風俗卻怪,不知供奉的何方神明?”就聽第三旻疑問一聲,他原以為那小屋中所供非佛既道,哪知一看之下,裏麵隻有那一爐香,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不禁大感奇怪,盧員外笑道“叫第三公子見笑了,這裏供的不是甚麽神明,乃是老夫心中一位大英雄,大豪傑,隻因老夫敬佩他的為人,因此在這裏擺了一爐香,但逢初一十五,便來祭拜一番,也是我鄉下人傾慕豪傑的一點心意罷了!”說著卻催促眾人入席,癩和尚和老道聽盧員外說“大英雄,大豪傑”,也是對視一眼,卻不言語,坐在下首兩桌旁邊,第三旻見盧員外再不細說,當下也不再問,過來也不謙讓,徑自坐在上首,卻對麹管家道“今夜乃是盧員外做賀,你不用侍立,一起坐下罷。”麹管家稍作遲疑,瞥了癩和尚一眼,依言坐在第三旻下首,盧員外和虞允文這才一起坐下,眼見還剩一桌空著,盧員外皺眉道“這丫頭越來怎地這麽不曉事,思玉姑娘在座,她怎能不相陪……”話音未落,就聽盧穎兒咯咯笑著同思玉從外麵進來道“誰說我不相陪,我自和思玉姐姐同坐一桌!”思玉也笑道“正是,我二人同坐一席,卻是正好!”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娃娃,坐一席也好,坐兩席也罷,趕緊結拜了,老道等著給你倆敬酒慶賀哪!”老道雖然嘴上如此說,手中早將桌上酒壺拿起,給自己滿斟一杯,也不等盧員外相讓,一口吸幹道“咦,想不到你村子裏也有這般有滋味的好酒,雖是不夠年月,不過甚好,甚好!”
    兩個姑娘見老道如此急吼吼的,知道他是等著吃肉喝酒大快朵頤,相視莞一笑爾,挽手到那個小小房子,前各自拈了一炷香,思玉正待跪下,忽見那供桌之後空無一物,也是有些驚異,盧穎兒卻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思玉頓時麵目凝重,頓時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各自說了誓言,這才將香插在香爐中,跪拜一番。盧員外這才笑道“好了,你二人今後便是姐妹,自當互相幫扶,卻不要在一起胡鬧才是!”說著舉起酒杯來道“些許薄酒,不成敬意,虞先生文采非凡,智慧過人,道長和大和尚,還有這位第三公子,都是江湖有著驚人藝業的俠客,這位餘小哥兒自然也是名師出高徒,今日小女今天和思玉姑娘結拜,卻讓諸位文人俠客作了見證,頗有些不恭敬,來來來,盧某先敬各位一杯!”盧穎兒見父親說“俠客”,臉上卻是有些驚喜,她方才外出,自然不知客廳中發生何事,此時卻不便相問,隻好拉著思玉竊竊私語,眼神不住在幾人身上掃來掃去。
    “這個嘛,隻怕要問過我那個和尚師父和盧伯伯才行!”也不知盧穎兒偷偷摸摸對思玉說了些什麽,就見思玉笑著說道,盧穎兒卻到盧員外身邊,附耳輕輕說了幾句,盧員外臉色一變道“不行,你是個女兒家,成天總想著這種事情怎行?”盧穎兒見父親不允,對著思玉做了一個鬼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癩和尚隱隱猜到一些端倪,開口問道“女徒弟,你這結拜妹妹有甚的事情要問過我才行,難不成是拜了姐妹,又想拜個師父麽?”思玉笑道“甚麽事都瞞不過師父去,穎兒妹子見今天有高手在座,想拜師學藝,縱然不能有成,起碼也能防身護體,不過盧伯伯既然不肯……”轉過臉笑著對盧穎兒道“姐姐我教你些也是成的,隻是姐姐學的都是些粗苯武功,不怎的好看!”
    “原來穎兒姑娘想學武功,這倒不難。”第三旻雖然同諸人飲酒閑談,眼光卻一直打量這盧穎兒,此刻聽說這姑娘想學武功,麵露喜色,一指始終默不作聲的麹管家道“我雖對武學一竅不通,我第三家這個管家倒是此中高手,姑娘若肯,便讓我這管家傳你幾手武功防身也是好的!”虞允文也在一旁道“盧員外何必拘泥古禮,穎兒姑娘英爽灑脫,倒有幾分俠女氣概,既然她有此心,我覺得倒不如趁此機會拜個師父,至於學成學不成,就看穎兒姑娘自己的天分了!”
    “不是這麽說。”盧員外喝了一口酒,看著盧穎兒歎氣道“我這個女兒,雖然有些淘氣,我也是視如掌上明珠一般,若是拜師學藝,則要跟著師父,日日勤學苦練,我那裏見得著?我不是不肯,隻是舍不得我這姑娘不在身邊!我若不肯,也不會放縱她整日裏在家中舞刀弄劍了”
    “哈哈哈,原來老盧是舍不得自己姑娘!”老道已經吃的滿嘴油滑,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拿著一隻肥碩的雞腿,邊吃邊道“老盧這就想多了,那拜師學藝,也並非都要跟著師父,各家門派有各家的規矩,多有徒弟自己在家習武的,也不見得都是跟著師父才能學會。”第三旻端著酒杯,看著盧穎兒道“道長這話不錯,既然姑娘有這個心思,不妨拜我這麹管家為師,我做主讓麹管家教你幾手精妙武功,也不用姑娘跟著我淮南去,就算我第三家和盧員外家結個通家之好,日後我再來江南,也有個落腳之地,不知道盧員外意下如何?”盧員外見眾人都是想著盧穎兒,又見女兒看著自己一臉祈求之色,倒是心中一軟,沉吟不語,盧穎兒見父親臉上似乎有些默許之意,心中一喜,回頭看著思玉有些得意的一笑。
    “麹管家,你展示兩手功夫,讓穎兒姑娘和盧員外看看咱們第三家武藝如何,若是看的過眼,你就撿那簡單易學的,先傳授兩手給穎兒姑娘罷!”第三旻也看出盧員外意思鬆動,心中一喜,連忙吩咐麹管家,不料等他說完,卻不見麹管家動靜,轉頭看時,就見麹管家安坐不動,照常吃才喝酒,一點也看不出來要起身演武的動靜,第三旻不禁有些奇怪,他素來知道麹管家武功極高,隨便傳授這姑娘一兩手武學精髓,這姑娘一生便受用不盡,如何現在卻有些不肯的意思?正要相問,就聽一個冷冷聲音響起道“第三家好了不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