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陰世鬼書 第六節
字數:4735 加入書籤
武林風雨錄!
“嗬嗬嗬”
眾人正驚駭這秦廣《陰世鬼書》上的功夫如此了得,非但孤身一人血洗嶺南麥家,竟然自夜半戰至日中,這許多高手前後相繼,也不曾奈何了秦廣分毫,連自家家傳鐵杖都被奪了去,想到此處,人人麵上不免都是一副驚懼之色,哪知第三旻突然一聲冷笑,倒讓眾人吃了一嚇,不覺都望向第三旻,不知他又有何話說。
“原來嶺南麥家也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第三旻此時滿麵輕視之色,口氣頗為不屑道“方才這位虞先生曾言,鬼獄無常與這嶺南麥家同列當世八大高手,且不說當年幽冥鬼王以《陰世鬼書》未成之功,便與當時麥家第一高手麥震雷拚了個兩敗俱傷,如今秦廣一人孤身而來,舉麥家之力非但不能將其擒下,反倒傷亡慘重,連傳家之物也被秦廣奪去,難道不是徒有虛名,虛有其表麽?”
“哼,井蛙之見,也敢妄言天海之闊!”,第三旻一語未了,麴管家眼中一道火光熠然一閃,還未及說話,癩和尚早已冷冰冰飄出一句話來。
“哦?”第三旻見癩和尚語氣中如此無禮,心中雖怒,麵上顏色不改,多少還帶了一絲笑意,向著癩和尚道“那我倒要聽聽大和尚高見,也讓我這井底之人見識見識天之高,海之闊咯?”
“嘿嘿”
癩和尚嘿然冷笑,看也不看一眼第三旻,手中拈起一片竹葉道“嶺南麥家自鐵杖公傳下藝業,若無些真才實學,豈能稱雄嶺南數百年?隻不過這照譜練功,極易落入一成不變的巢窠,麥震雷當時雖號稱麥家第一高手,於這麥家武學精要,所悟其實不多,一身功夫不過是照圖造屋,墨守成規而已,對自家弟子指點之時,自然也難有精妙之處。就便如此,麥震雷也能杖底伏魔,置幽冥鬼王於死地,若非秦廣機緣巧合得了《陰世鬼書》,鬼獄一門早已斷絕。當日麥家同秦廣一戰,雖是傷亡慘重,元氣大傷,在江湖上數十年悄無聲息,卻也因此痛定思痛,廣集麥氏學武少年弟子,揀選其中聰慧明達之人,同修麥家武學,並不苛令一招一式都以鐵杖公傳下範式為準,但求人人身兼武藝,以備秦廣異日來犯,不料這看似速成之法,倒有奇效,而今嶺南麥家高手,自然是嶺南雙英麥長風、麥長雲兄弟二人,不是禿驢我小瞧你淮南第三家,隻怕第三家高手之中,能勝過這兄弟二人其中之一的,至多不過一二人而已!”
“何以見得呢?”第三旻倒似乎並不在意癩和尚如此小瞧第三家高手,隻是神色淡然問了一句。
“何以見得?”癩和尚倒是轉過頭來破顏一笑,看著第三旻道“還用我說麽?你第三家稱雄淮南,江北多少門派見你第三家旻字令旗無不聞風喪膽,但如今費家也在淮南,費家掌家費公明雖然生性淡泊,又因當年門中出了逆徒,從此封門閉戶不與武林中人往來,難道第三家私下裏竟然不曾與費家討教過幾招麽,據禿驢所知,費公明一身武功,與嶺南雙英兄弟二人不過伯仲之間?不曉得費公明肯不肯接你第三家旻字令旗?”
“哼,第……第三家同費家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麽接不接的!”第三旻聽癩和尚提起淮南費家,臉上不免有些尷尬,卻也是稍瞬即逝,但這“井水不犯河水”之言不免說的有些底氣不足,麴管家眼中倒是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旁人不知就裏,他身為第三家管家,豈能不知第三家之事,若說起來,第三旻對淮南費家倒是頗為謹慎,不願招惹,不過第三家高手既多,其中難免有自認武功高強之人要替第三家出出這個風頭,也借此顯示一番自己武功的確卓爾不群,誰知接連去了三四撥人,都落了個灰頭土臉,甚或連費公明都不曾見到。此事雖不是第三旻指令,畢竟也是在第三旻默許之下,這時被癩和尚說了出來,第三旻倒以為癩和尚果真知道此事一般,卻不知癩和尚純是揣測而已。
“哈哈哈”老道見第三旻被癩和尚一番揣測之言說的神色頗為不自在,忍不住放聲大笑,指著第三旻道“難怪稱作淮南第三,原來淮南第二家是那費家,倒不知淮南第一家是誰?”
第三旻聽著老道這般譏諷之言,麵上雖還帶著幾絲笑意,心中卻是慍怒至極,自他南下以來,江湖中誰人見了他第三家旻字令旗不是肅然起敬,誰知到了江南,這一僧一道全然不把第三家放在眼中,若是換了別人,隻怕第三旻早已拍案而起,但眼下這二人,和尚師承雖然極為厲害,卻從未顯露過武功,難辨高低。可這老道武學,絕非他第三家那些高手能接下的,想到此處,真要扯開麵皮,決然討不了好去,想到此處,傲然一笑道“第三家這些薄名,自然不在大和尚和道長眼中,不過第三家立家之本,乃是除惡務盡一事,旻字旗到,群凶束手,這才是淮南武林同道頗給第三家幾分薄麵的緣由。至於武學高低,較量功夫,第三家雖不好此道,也從不退後,哪怕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高人隱士,第三家也奉陪到底,若是大和尚和道長有意,來日盡可到我淮南莊上盤桓幾日,到時自有第三家人討教兩位手中絕學。”說完撣了撣衣服,傲然而坐。
虞允文聽著第三旻這一番話,臉上倒是露出一絲笑意,今夜自鬼獄無常現身,癩和尚同老道言語中便對第三旻極為懷疑,隻是懷疑歸懷疑,誰也不敢就此認定第三旻便於鬼獄無常確有關係,此刻第三旻這一番話,將那“除惡務盡”四字說的極為鄭重,鬼獄無常惡名在外,第三家自然是要與之為敵了,此話若叫旁人聽來,第三家不可謂不光明正大。可惜今夜第三旻神色言語之中到底破綻甚多,這番話說了出來,到底難以讓人信服,便是絲毫不知江湖事情的盧員外看著第三旻,臉上也有些狐疑,不敢盡信。
“大和尚,道長”麴管家見第三旻麵隱怒氣,他素來知道自己這家主心高氣傲,原想借著這次江南之行做下一番大事,第三家更是高手盡出,非但如此,他這家主還有一批高手暗中隨護,這些人中究竟都是些何人,卻非自己所知。如今看來,這鬼獄無常便是其中之一。哪知今夜被癩和尚和老道從言辭之中看出許多破綻,若是換了旁人,他這家主隻怕早已喝令動手,就算不立時處死,也必當秘密押回淮南處置,可是如今在座之人,癩和尚武功深淺不知,老道劍法人所共睹,第三家無論明裏暗裏的高手,都無人能在老道劍下勝過一招半式,看來明日一早,必然不肯再與癩和尚同路而行,自己也自然要隨之而去,但自己心中疑惑之事,如何能不問個明白,當下對著兩人一笑道“我家家主所言極是,兩位他日若肯到淮南莊上賜教一二,第三家自然榮幸之至。就算第三家武藝低微,不入二位大和尚和道長法眼,憑著兩位門中前輩當年降服秦廣之事,第三家內外也必然竭力討教幾招。隻是不知,既然秦廣死在括蒼山上,那當今鬼獄無常又從何而來,不知跟道長門中,又有何淵源?”
“這……”老道被他這一問,臉上忽然現出幾分愧疚之色,片刻便轉憤恨,對著癩和尚道“禿驢,你挑起的話頭,你自說個明白罷!”第三旻卻是看在眼中,冷笑一聲道“有何淵源?那本就是括蒼劍門下傳人!”頓時除了癩和尚,頓時人人臉上色變,都看著老道。
“咦,第三家主果然博聞廣識,竟然連此事都知道?”癩和尚卻是看著第三旻輕描淡寫道“難不成是那鬼獄無常告知第三家主的麽?”
“我……”癩和尚這一問,第三旻就似被人在耳邊放了一個爆竹一般,登時震的腦中嗡嗡作響,今夜所說之話,這一句破綻最大,老道方才雖言鬼獄無常傳流至今因逆徒而起,卻並不曾說這逆徒是何人,也不曾說這逆徒如何讓這鬼獄無常不絕於世,眾人心中雖都斷定必是老道門中之人,卻也不敢明言其事。此刻自己竟然直言就是括蒼劍門傳人,豈不是等於告訴這老道和尚自己知曉其事麽?饒是自知失言,應變神速,神情也不免驚慌一顯,再看老道,果然臉色已變,冷冷看著第三旻道“第三家主果真是姓第三麽?”
“淮南第三,第三旻,如假包換!”第三旻心中雖還慌亂不已,腦中早已清明,神思電光火石一般,看著老道不屑道“方才道長親口承言那鬼獄無常流毒於世,與那兩個逆徒有關,座中誰人不疑這兩個逆徒便是括蒼劍門中人!現下看來,倒是在下方才猜測之言所說不錯。想必此事知之者甚少,道長若要滅口,這就請便!”這幾句話,非但將自己方才話中破綻推在老道身上,也推脫自己方才那一句破綻極大之話乃是猜測而已,更為厲害的,便是暗指括蒼劍門為防家醜外露,有殺人滅口之嫌。
“老雜毛稍安勿躁!”癩和尚嘿嘿一笑,見老道因這“殺人滅口”之說眼中火起,當下說道“鬼獄無常流毒至今,確實與你括蒼門中有關,也怨不得第三家主有此一猜。看來今日不將此事說個明白,這‘殺人滅口’的名頭傳了出去,隻怕你老雜毛往後再難在江湖上行走,哈哈哈”眾人見他如此開心,也是不解,方才第三旻“殺人滅口”之意均能聽得出來,心中雖知老道絕非此輩心狠手辣之人,但這話頭多少有些讓人心障,盧氏父女更是麵露疑色,隻有虞允文看著第三旻的眼光中流露出驚訝之意。
癩和尚左右看看眾人臉色,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卻不講那秦廣之事,反倒看著盧穎兒道“姑娘家不須擔心,你這雜毛師父,絕非別人猜測之人,若是那般陰險狠辣之輩,那當世劍法第一之人也不會同他交朋友,不等你這雜毛師父前去尋人比劍,隻怕人家早已尋上門來要取他首級了”
盧穎兒見癩和尚不說別事,反倒先來給自己解釋一句,倒是茫然不解,按說自己師父是不是那種陰險狠辣之人,隻要將那秦廣之事說個明白,自己自然分得清,這樣特地給自己解釋一句,倒是什麽意思,心中還未想通,就聽癩和尚長歎一聲道“佛家所戒貪嗔癡,其實道門之中何嚐不是如此?天下之間又何嚐不是如此?秦廣一念之差,終成武林禍害,你這門中兩個逆徒,若不是貪念所致,何至於讓師門蒙羞?天下武學到了極致之處,頗有正邪難分之處,若是一念之差而入邪魔外道,縱然練成絕世武學,奈何本性已失,因此決不可為求捷徑而忘正邪之分,此乃你門中第一緊要之戒。”盧穎兒這才明白,癩和尚此話不為無因而發,看來這“逆徒”之事乃是括蒼劍門中一樁極大的事情,更是門中死戒所在,癩和尚既然要說及此時,自然要先讓自己心中明白此事極為重要,謹記前車之鑒,牢記於心。再看老道時,也是眼中極為鄭重看著她緩緩點頭,當下起身對著癩和尚與來老道施禮道“弟子謹聽,弟子謹記!”
癩和尚見盧穎兒果然心底聰慧,臉上笑意一閃,對著思玉同餘遼鄭重道“你二人也是!”,思玉同餘遼對視一眼,也是趕緊站起身來道“弟子謹記”,癩和尚這才麵露笑容道“都坐下罷,心中記得就好,你兩個就不用跟師父這般妝模作樣,好似你二人是哪知書達理之人一般”,說的思玉同餘遼都是一笑,他二人在癩和尚麵前,的確極少這般禮儀周備,倒是沒上沒下,口無遮攔的時候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