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國恨家仇 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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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這邊癩和尚自上路以來,便坐在車中不言不語,像是甚麽事情思而不決,餘遼不知自己這師父昨夜幾乎跟第三旻刀兵相見,今日如何又要跟著此人?難道隻是為了貪圖坐著一路大車麽?又見自己師姐在身邊不住來去,打掃不停,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甜意,這一路上來,自己何曾跟自己這師姐相拒如此之近?此刻隻覺一縷幽香撲鼻而來,不覺神思飄搖,正在忘情之時,就聽癩和尚忽然吶出一句“完顏阿骨打……為何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異樣之處?”
    “有甚麽異樣?”思玉此時到底給自己弄出一片幹淨地方,舒舒服服坐在哪裏,聽自己師父忽然冒出這麽一句,也不禁問到,癩和尚搖搖頭道“不知,但覺這個名字中有些關節你師父我不曾想到罷了!”思玉見師父如此說,當下也偏著腦袋想了一會,完顏阿骨打是金國開國皇帝,廟號太祖,又因開疆拓土,百戰立國,諡號武元皇帝,這些都是自己所知的,師父自然也是知道,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蹊蹺不成?奈何想了一會,究竟一夜未睡,此時在車上一顛一搖,漸漸困意上來,餘遼已是困極,這時已經垂著腦袋沉沉睡去,臉上兀自掛著幾分甘甜之意,思玉心中一笑,也是靠著車壁上慢慢睡著,隻剩癩和尚猶自雙目炯炯有神,不住思索。
    四十裏路程雖是不遠,但其間多有崎嶇之道,直到將近午時,離著鎮上還有四五裏地,就聽前路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來,癩和尚心中有事,不免往外一看,原來是四個第三家家仆帶著食盒迎上前來,第三旻一路以來,借著自己同麴管家兩騎在前之便,早已將心中計較一一吩咐給麴管家,此時見自己家仆迎了上來,不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也無心飲食,吩咐將食盒送到大車之上,思玉同餘遼此刻也被馬蹄聲驚醒,睜開眼時,就見癩和尚一手將食盒中菜肴端出,另一手忍不住就手捏幾片肉往嘴裏送,又手忙腳亂給裏麵酒壺拿出,也不要酒杯,掀開壺蓋咕嘟咕嘟就是一陣痛飲,這才對兩個徒弟道“這些菜肴果然不錯,你倆多吃些,晚間隻怕未必有這般好菜吃咯!”思玉素來潔淨,隻好撿著師父不曾動過的酒菜吃了幾口,餘遼睡醒,腹中大感饑餓,哪裏顧得上甚麽癩和尚抓過沒抓過,隻是盡情吃了個飽肚,等到三人吃完,一個家仆這才過來收了食盒,連同另一人與麴管家縱馬而去,留下另外兩人在第三旻身邊護衛,癩和尚見麴管家先行而去,眼色中不覺生出些不安,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擦拭衣袖的思玉,倒有幾分躊躇之意。
    此刻距離那鎮子已近,路途平坦,第三旻雖緩緩而行,也到底耽擱不了多少工夫,車馬一路進了鎮子,便停在鎮口處一家頗大的酒家門前,第三家眾仆人與麴管家都十分恭敬站在兩邊靜候,第三旻剛要下馬,隻見街道兩邊,躺了不少人,多是緊身裝束,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一個個或是頭損麵破,或是被打折了手腳,挨在牆邊不住呻吟,臉色頓時一冷,騎在馬上道“是誰擅自動手來?如此膽大妄為,視第三家家規如無物麽?欒趕車,家法何在?”
    一直呆頭呆腦坐在大車上的欒趕車悶聲悶氣應了一聲,將趕車的長鞭拿在手中,手腕一抖,鞭子便圍著鞭杆繞了下來,倒似一杆略細的盤龍纏絲棍一般。麴管家方才先到鎮上,知道就裏,趕忙趨前一步道“主人息怒,這些人不是傷在第三家手上,這鎮上這兩日有個遊方和尚擺下一個流水擂台,這些人都是在擂台之上受傷,並不是咱家兄弟擅自動手。”
    “流水擂台?”第三旻倒是一愣,看著麴管家道“那是甚麽擂台?難不成還是擺在水上不成?”
    麴管家還未及答話,癩和尚在後麵嗬嗬笑道“此乃江湖上武人一點賭拳吃飯的本事,第三家主自然不曾見過,乃是功夫有些根底之人擺下這個擂台,譬如說先在台上放下一錠十兩大銀,但凡上擂之人勝了,便取了這十兩銀子去,若是不勝,便給人家擂主放下一兩銀子,如此擂中銀兩越積越多,但凡你若勝了擂主,這台上無論已有多少銀子,盡情取去,若是不勝,所輸仍是一兩,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那許多明晃晃的銀子擺在那裏?因此每日裏或限定人數,或限定幾個時辰,隨你上台較量,擂主隻是一人,打擂者如同流水一般,因此叫做流水擂台,看來今日這鎮上立擂之人,手下倒是頗硬,台上必定已是堆了不少銀子,嘖嘖嘖!”
    虞允文聽癩和尚這般一番解說,倒是來了興致道“哦?這我倒是不曾見過,這擂主能將這許多人打下擂台,看來這武藝不弱,在下倒想前去看看,不知大和尚有沒有興致同去?”
    “有有有!我在臨安還從未見過這般擂台!”癩和尚還未及答話,思玉在一旁連忙喜上眉梢迫不及待應到,她在臨安也見過幾次擂台,卻不曾見過這等流水擂台,其實這流水擂隻能在這山野小鎮上擺上幾日,賺些錢財,她也不想那臨安城中,不說江湖豪傑來來往往,隻那大內之中便高手眾多,擺下這等流水擂來,豈不是等於給別人送銀子去?當下隻是攛掇癩和尚一同去看,癩和尚掃了一眼第三旻,心中略一沉吟,就見麴管家似乎眼光一動,看著他微微點頭,嗬嗬笑道“去看去看,說不定還能賺上幾兩銀子,這回程路上,倒是落得幾日好酒肉吃!”
    一行人當下也不進店,迤邐而行,第三家家仆卻並不盡數前來,六人跟著麴管家和第三旻,兩人即刻飛奔前去,想必是給自己家主尋覓一處絕好的觀戰之地,另外四人原守在酒家不動。那擂台原本就在鎮中,眾人還未到得跟前,就聽前麵擠擠挨挨的人群中爆出一聲喝彩,緊跟著便是撲通一聲,想必是有人被從擂上打落下來,也不知是那擂主,還是那挑擂之人。
    等到第三旻眾人到了近前,先一步而來的兩個第三家家仆果然了得,早已將擂台下一處兩三副座頭的茶棚清了場子,收拾的幹幹淨淨,八個家仆分列四周,這鎮上人如何見過這般排場,便是縣太爺下來,也不曾有這般威風,第三旻對等萬眾矚目之事似乎頗為不樂,但此時也不便說甚麽,徑自選了一副座頭坐下,麴管家自然侍立一旁,欒趕車將大車停在一邊,就坐在車上觀瞧,癩和尚帶著思玉餘遼卻不與第三旻同桌而坐,另據一桌觀看。
    此時擂上並無人上擂挑戰,隻有擂主一人,四十開外年紀,身材也不甚雄壯,穿一件無袖夾衣,腰間以白綢為帶,腳踏芒鞋,十分利落,雙眼精光四射,兩臂自手至肩筋肉龍蟠虯結,極為解釋,兩側太陽穴微微隆起,一看而知便是內外雙修的好手。這擂主繞著擂台轉了一圈,見無人迎戰,哈哈大笑,走到台上放著一堆大小不一銀兩的桌旁,拿起一錠銀子來,在手中拋了幾下道“這許多銀子,難道就沒有個英雄好漢來拿去麽?”
    “我來試試!”,擂主話音剛落,就聽人群中發了一聲喊,一個人影自人群躍起,落在台上,雙手在腰中一探一抖,兩把精光閃爍的軟鐵緬刀已是反握在手中,對著擂主一抱拳道“在下滇中斷流刀段長河,護鏢路過,見銀眼熱,想要拿些回去使用,還請雷巨門雷兄賜教!”
    “好說、好說”,那姓雷的擂主笑道“想必段兄知道我這擂台規矩,一會倘若輸了,便有勞段兄賜銀一兩了!”
    “那道未必,興許今日該我得了這一注大財!就請雷兄亮兵刃罷!”段長河口中毫不示弱,卻也不願意占了兵刃的便宜,隻是站在台上不動,任由雷巨門揀選兵器。
    “嘖嘖”第三旻正看得津津有味,癩和尚忽然咂著嘴道“難怪這擂主連日不敗,原來是少林下院嫡傳俗家弟子,閩西雷家傳人,這姓段的竟然帶著兵刃上來,卻不是白扔了一兩銀子,雷家這五雷棍法隻怕他招架不住!”
    “師父,這五雷棍法很厲害麽?”思玉見那擂主果然從台後拿起一條棍來,通體暗黃,輕輕往台上一拄,就聽“嗵”的一響,震起一層灰塵來,看來這條棍竟是熟銅鑄成。倒叫台下眾人都吃了一驚,思玉和餘遼也是對視一眼。癩和尚這才慢吞吞道“五雷棍法說厲害也厲害,說不厲害麽,此間自有棍法高手,隻怕難入人家法眼。”
    “自有棍法高手?”思玉聽餘遼都是一驚,連忙左顧右盼,不知癩和尚所說何人?第三旻神色也是一頓,正要說話,就聽癩和尚又道“不過他這棍法也隻是脫胎少林棍法而來,所謂雷、火、瘟、鬥四路,每一路又分七路,共計二十八路,但這二十八路也都平平無奇,全看個人造詣,另有一路五雷轟頂是他家中不傳之秘,才是真正厲害招數!因此算下來應是二十九路棍法!”
    “那這斷流刀呢?”餘遼見雷巨門拄著那條熟銅棍站在台上,段長河也不敢怠慢,雙手緬刀一揮,卻不攻上,隻是繞著雷巨門緩緩繞著圈子,忍不住問了癩和尚一句。
    “斷流刀麽,他家這路刀法不過是取了一個快字,所謂一刀斷流,刀刀斷流,一刀下去,水流為之一斷,其快可見一斑,隻可惜人家這條棍是熟銅所鑄,隻怕他這回是沒得斷咯”癩和尚此時既已知道台上兩人來曆,便一看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