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談禪論道 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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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三人當下各自分頭而行,虞允文帶著癩和尚所給書信,徑到縣城之中,找到縣衙,將書信投進,不過片刻功夫,就見縣衙府門大開,縣令帶著幾個從人一臉惶急跑了過來跪下道“不知上差到此,下官有失迎迓,還望上差恕罪!”
    “上差?!”
    虞允文一愣,登時一陣懊悔,自己方才隻顧著投書,卻忘記看那書信之中究竟寫了些甚麽,此刻若是猶疑,恐怕被人看出馬腳來,反為不妥。當下擺起架子道“無妨,我微服來此,不曾遣人通報,你不知道也是自然的,頭前帶路罷!”那縣令連連應聲,站起身來,彎腰控背,一路恭敬將虞允文帶到後堂,一桌酒菜早已備好,那縣令揮手屏去從人,將虞允文讓在上首,親自執壺把盞,連敬三杯。虞允文不知那書信之中到底何事,也不好開口,隻索板著臉連飲三杯,一句話也不說,隻等這縣令先開口。
    “敢問上差!”那縣令也是心中琢磨良久,見這個“上差”這般冷若冰霜,心裏也是一陣打鼓,斟酌半天,這才小心翼翼問道“往年這糧草之事,都是度支副使衙門定下時日,曉諭各處,然後派員巡查各地,不知上差為何突然巡視小縣?還請上差告知一二……”
    縣令這一問,虞允文心中登時了然如明鏡一般,心中暗笑這韓世忠果然帶兵有年,深知利弊,看來這一紙書信乃是一紙公文,用以巡視各縣糧草貯備實情,如今他雖隱居西湖,不參政事,但憑著朝中故舊,弄這一紙小小文書還不在話下。當下一臉肅穆道“糧草乃是軍國大事,如今外敵虎視,故土未複,兩國陳兵邊境,戰端一觸即發,萬一有所動作,糧草上若是有差錯,豈不貽誤戰機?”
    “是、是、是”那縣令趕緊滿口應承道“鄙縣糧草均已造冊,待上差用過酒飯,精神完足時便當呈上,公文中還言說,上差此番微服尋訪,所有花費均由沿途府縣支應,不知上差要在鄙縣支應多少使用?還請上差示下,卑職好去準備!”
    “這個麽……”虞允文倒是有些作難,原來韓世忠這公文中竟然是如此安排,但這畢竟是國家費用,自己這般用了,隻怕有些不妥,可若是不用,自己三人盤纏將盡,躊躇片刻道“本官孤身一人,不用花費許多,二十兩足矣!”
    “二十兩?”那縣官倒是一愣,這個上差倒不獅子大開口,趕緊應承道“請上差先用酒飯,程儀即刻奉上。”說著諾諾而退,不多時又轉身進來,將兩錠大銀連同那紙書信一起放在桌上,虞允文也不理他,隻管喝酒吃菜,這一路跟著癩和尚風餐露宿,這般穩當酒席,倒是不曾吃過,等到酒足飯飽,便將那兩錠銀子攏在袖中道“本官既然微服巡查,若是歇在你這縣衙之中隻怕不便,本官自有宿處,你但準備好一應文冊,等待本官歇息足了,再前來細細查勘便是了!”說罷便起身離去,這縣令見他要走,也不知是不是要留上一留,又聽“上差”說還要來細細查勘文冊,倒是給自己留下一些時間,隻好尾隨其後,恭恭敬敬送出府衙,等這“上差”轉過街角,這才趕緊回去召集人手,準備“文冊”以備上差來查。
    虞允文離了縣衙,再也不敢在這縣中停留,一路走,一路將那文書拿出來看了一遍,果然是度支司發下文書,持書之人在各府縣都有查驗之任,一應費用,全由各府縣支應,下麵印章赫然是度支副使大印,又另有密印在其上,登時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這若是被人拿住了,豈不是有個冒充官府的罪名,就算不死,也要流配千裏之外。一路連忙趕到三人約定聚齊之地,打眼一望,卻隻有宇文遠一人,正要開言詢問,就見宇文遠身後不遠之處,一個僧人,打扮的整整齊齊,一派莊嚴肅穆模樣,盤膝坐在那裏,仔細一看,不是那癩和尚又是誰來?
    “這是……?”虞允文指著癩和尚一臉不解,這一路憊懶放蕩的和尚怎地換了性子?宇文遠卻看著他笑道“我師父說,從今日起,要做幾天正經和尚”
    “正經和尚?”虞允文見慣了癩和尚往日模樣,如今見他這般齊楚,也是忍住笑道“敢問這位高僧法號如何稱呼?”
    癩和尚果然一臉莊重道“貧僧法號了緣!”
    “了緣?”虞允文思量了一下又道“但不知高僧這法號何意?”
    癩和尚仍是一本正經答到“了卻塵緣,便是和尚,塵緣未了,便是禿驢!”
    “哈哈哈”虞允文和宇文遠都是大笑道“那此時不知高僧是和尚還是禿驢?”
    “做幾日和尚罷”癩和尚到底露出往日那般隨性來,看著虞允文道“往日那般憊懶模樣如今被人盯上,若還是那般禿驢樣子,隻怕這一路上是非太多。你憑著那書信,得了多少盤纏?”
    虞允文見說起盤纏來,卻拿出那封書信和銀子來道“韓元帥不是說此書信中都是他這一路的相識麽?為何卻是一封公文?方才若不是我拿了銀子便走,一旦露了馬腳,隻怕此時已在牢獄中了!”
    “牢獄?”癩和尚擺弄擺弄始終都帶不正的僧帽道“誰敢把你下大牢?韓老貨多年不於外人來往,有個屁的相識在路上,這手段他也不是第一次弄了,就算你露出馬腳,申呈上去,那文書中所言一毫不差,就連印章都是真的,你當那縣官不去核對印信麽?隻怕還得依原放了你,你且放心拿銀子,到時候韓老貨自會補足,隻算是他借用而已罷了!”說著將那兩錠銀子拿了過來,掂了一掂道“二十兩?這怎地夠到華州麽?你這一封書信下的也太輕賤些了”
    虞允文卻連連擺手道“盡自夠了,襄陽夔州兩處,我都有相識在彼,到時候借用些在上路不遲!隻是不知大和尚要走襄陽還是夔州?”
    “襄陽,自然是襄陽!”癩和尚即刻接到。
    宇文遠一臉疑惑道“師父在山上不是說不走襄陽走夔州麽?”癩和尚拍了拍虞允文腦袋道“此乃虛虛實實之計,唉……你這榆木腦袋,比你師姐當真差的太遠……太遠……”
    “虛虛實實?”宇文遠更是一頭霧水,不知自己這師父既然在人麵前說了不走襄陽,為何又要走襄陽,腦中越想越亂,索性悶頭隻是跟著兩人走路罷了。
    癩和尚改頭換麵,一路上果然清淨許多,等到一日,襄陽城遠遠在望,虞允文卻道“大和尚,這番好了,我有個少年朋友就在襄陽城外,多年不見。為人最是樂善好施,不若我們便去投他歇息一兩天,再上路如何?”癩和尚看看天色道“也好,就依虞先生罷”
    當時一行三人跟著虞允文,離了大路,行至將暮,遠遠望見一個莊院,還未走到近前,就聽隱隱傳來一陣誦經之聲,細聽之下,似乎還有鍾罄敲響,虞允文臉色一變,看著兩人道“這是唱經之聲麽?難道說他家中出了甚麽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