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臨安疑雲 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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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宇文遠一路回到三醫前廳,就見裏麵一團熱鬧,下人們來來往往搬著肉菜雞魚放在桌上,或片或塊,樣樣切的齊整,卻盡都是生的,那桌子中間放著一個銅鍋,底下炭火甚旺,鍋中半鍋湯水不時冒個水花,裏麵諸般調料齊備,倒讓宇文遠看的有些稀奇。
“遠哥兒回來了!”宇文遠正在端詳這一桌菜肴,不知如何吃法,就聽身後有人叫道,回過身來,三醫陪著虞允文說笑而來,神醫略有幾分詫異道“怎地就你一人,這空青與昔邪哪裏去了?”鬼醫道“昔邪方才是我吩咐她去把青龍關好,這空青如何不在?按說昔邪這半晌也該來了。”
宇文遠趕忙過來做禮道“胡三哥與昔邪妹子,見方才青龍跑了,在哪溪邊捉住,或許是怕還跑了其他甚麽,點數去了也不一定。”說罷見三醫都是有些不信之意,趕忙對著虞允文道“虞先生不是同獨孤前輩在山上逍遙,怎地今日隻有一人?”
虞允文笑道“方才獨孤先生帶我前去拜訪一位高僧,說了沒有幾句,便要動棋,哪知高僧哪裏隻有棋盤,沒有棋子,獨孤先生便去取那棋子,取了甚久也不見來,卻打發一個人來說他要下山去走一遭,將我一人撇在那山上了,幸好路程不遠,我便自己走了回來,正碰上你們大擺筵席,便趕忙來找三醫前輩討口吃的。”
“哈哈哈”神醫朗聲大笑道“就算拿了棋子去,那和尚也未必肯下,那和尚法號不弈,原本是武林中人,據說是棋藝功夫都是甚高,卻從不肯與人對局,就算是獨孤老先生去了,也未必能說的動他。”宇文遠卻在一旁道“不弈?這法號倒怪,隻是他既不下去,為何又有棋盤?”
“此事說來話長,要說起來,幾日幾夜都說不完”人醫在一旁微笑道“不過這和尚常言,人生如棋局,若不落子,便無勝負,無勝負則不掛心,不掛心則道自成,任你誰來找他下棋,隻是放一張空棋盤,叫做甚麽無勝負,隨你下子,他絕不落一子在上。”虞允文聽這和尚如此怪異,倒是有些讚許道“那怪獨孤前輩稱他是得道高僧,武林中紛紛擾擾,不都在這勝負二字之上麽?他如今勘破勝負,確有幾分得道之意。”一席話說的幾人都是微微點頭。
幾人正在這裏閑談,就見門口胡空青與王昔邪一前一後,相跟著進來,神醫臉色一板道“空青,你這半日哪裏去了?讓你回來準備酒宴,你怎地人也不見?”胡空青忙道“我…。。我…。。我幫師妹照看青龍去了……”
“照看青龍?”人醫看著他二人臉色忽然一笑道“照看青龍怎地照看的你兩人臉上都是潮紅未退?還略有幾分氣喘?”王昔邪見人醫眼光如此犀利,若是再遮掩,隻怕三醫心中不免生疑,一扯胡空青道“照實說罷,連獨孤老先生都看見了……”三醫見說獨孤勝都看見了,都是一愣,怎地獨孤勝又見到他二人來,胡空青見師妹如此說,便原原本本將此事說了一番,隻不過中間自己與宇文遠暗生齷齪之事,都是一帶而過,隻說是宇文遠瞧破了他與王昔邪之事,又見他兩人互相不言,不免設局誘他二人互訴衷腸,那王昔邪放青龍去咬宇文遠之事也略過不提,隻說那青龍被獨孤勝三掌嚇的鑽在那竹筒裏倒現在都不出來。
“唉……女大不中留啊”鬼醫聽罷,臉上雖喜,嘴上卻十分遺憾意思,虞允文趕忙接道“如此說來,他兩人乃是傾心相許,隻不過互相不知,倒是遠哥兒做了個媒人,哈哈哈,這個媒人做的妙,做的妙”
神醫看著胡王二人都是有些忸怩作態樣子道“你二人不說,便當咱們這些做長輩的看不出來麽?隻因昔邪你年紀還小,因此我們也都忍住不說罷了,既然你二人今日知道了,我們也不多說甚麽,隻是記住,謹守門中嚴規,若有違誤,小心那青龍翻臉不認人!”兩人見三醫都無責罰之意,心中都是一喜,宇文遠卻在一旁道“我方才見那青龍,甚是凶猛,為何獨孤前輩拍掌三下,便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鬼醫笑道“那青龍自幼乃是獨孤先生捉住了,本身就是一條異種竹葉青,在他手中調教的久了,這才放在我這裏,這畜生平素甚都不怕,便是巨蟒也敢上去一鬥,最怕的卻是獨孤老先生掌上勁力,那三掌乃是內力所發,別有一種特異之聲,咱們是聽不見,這畜生一聽便知,見老主人來,如何還敢妄動?”
宇文遠不由與虞允文對望一眼,這獨孤勝到底是甚麽身份,劍法獨步江湖不說,怎地對著弄蛇之道也這般清楚?人醫見他兩人都是眼中有異,嗬嗬一笑道“獨孤老先生身上本事,若是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醫卜星象,五行八卦,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至於這蟲蛇鼠蟻鳥雀走獸諸般調教之法,無一不通,唯有這劍法最為通神,可惜我……”
“老二!”神醫突然打斷人醫話頭道“怎地你還沒喝酒,就說起酒話來了。”人醫臉色頓時有些尷尬,自知方才說的興起,有些收不住話頭來,胡空青如何不知這其中玄妙,見桌上銅鍋之中湯花翻滾,已是鼎沸,趕忙道“虞先生趕緊入座罷,師叔師父師伯,這湯花已滾,可以吃了,四弟趕緊入席,隻怕你江南之地沒有這一味,今天嚐嚐我峨眉山這咕咚鍋味道如何?”說話間又連忙向外吩咐,一疊聲讓拿酒上來,宇文遠同虞允文也知獨孤勝這來曆隻怕是有些隱秘,也不再多問,當下謙遜一番,三醫硬是將虞允文推上首座,死死按定,這才各自落座相陪,宇文遠自是晚輩,無論如何不願跟虞允文與三醫比肩,隻是同胡空青並肩而坐,王昔邪自然坐在胡空青下手。
眾人一圈坐定,下人們便每人麵前送上一隻小碟來,隨即又端過一個托盤來,上麵韭齏蒜泥薑末香油細鹽醋醬之類,無一不備,宇文遠不曾吃過此味,卻是王昔邪幫他一一放了些許,調成一碟,胡空青早已夾了一片薄如紙片一般的肉片來,就湯鍋裏輕輕一涮,肉色一變即刻出來,這才放在他小碟中道“此肉乃是峨眉山上的兔肉切成,四弟嚐嚐看?”宇文遠見眾人此刻都不動筷,隻是瞧著自己,也不知為何,隻好夾起那片兔肉來,放入口中,但覺一股異香自喉頭一路滑落,直至髒腑,肉片鮮嫩爽滑,又微帶韌性,忍不住一陣咀嚼道“好…。。”,一個好字隻說出半聲,口中一陣火辣之味騰然而起,再不敢細品,一口將那肉吞落,豈知這下更糟,好似一縷火線自喉頭滑落,不像是吞了一塊肉下去,倒像是吞了一塊火炭入腹一般,瞬間額頭沁出一層汗來,吸著涼氣,連聲叫道“好辣,好辣,為何這般辣!!!”
眾人見他辣的如此,都是哈哈大笑,鬼醫瞪了一眼王昔邪嗔道“遠哥兒久在江南,哪能受得住這紫皮蒜的滋味,你下手也沒個輕重!”胡空青趕忙倒了倒了一碗涼酒來笑道“趕緊喝了便好了!”宇文遠連忙接過,一氣飲下,腹中辣意被這涼酒一澆,這才覺著那灼燒之意漸去,用筷子翻弄幾下那碟中蒜泥道“我也曾聽聞過這川中紫皮蒜的名頭,在臨安之時,也曾吃過,都未有這般火辣,這些日子在山上,也不曾吃過一次……”王昔邪咯咯笑道“你們臨安人吃的,都是山下所產,這乃是我師父親手種出來的,隻為取這辣味,你平素吃的少,之前師父又特意吩咐過,你的飯食裏不可有辛辣之味,因此今天才嚐到。”宇文遠抬頭再看三醫,都是吃的優遊自若,就是虞允文,吃著都是毫無煩難,反倒是極為痛快一般,不由心底暗暗稱奇。
“遠哥兒,你此番傷愈,不知幾時回臨安去?”眾人一番推杯換盞,都是吃的十分盡興,等到各自都有酒意,虞允文這才按著酒杯到。宇文遠吃的已是麵紅耳赤,見虞允文問他,略作思量道“我原本明日便想下山,方才胡三哥與昔邪妹子又說讓我再留幾日,我便再耽擱幾日再走不遲,虞先生此番與我一同回去麽?”虞允文一笑道“既然你這義兄相留,你便多住幾日,我明日便下山去了,到底離家日久,索性趁著路近,回家住上幾日,等到臨安春闈之時再去,到時候再去與你痛飲!”三醫聽聞虞允文也要下山,怎肯就此放他而去,登時三人又是一陣挽留,奈何虞允文意思已定,必要回家一看,還好他這家鄉離此不遠,三醫見留他不住,也就隨他去了,當夜眾人飲酒將至天明,個個喝的醉意闌珊,這才回去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