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金宮迷影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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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宇文遠見掌櫃哭的悲切,自己心中也是方寸大亂,若這把刀是思玉所帶,那思玉豈不是已然落於人手?那這丁沉舟?那……他已然不敢往下多想一步,定了定神,心中無論如何不敢相信,嘴唇顫抖,眼睛發直,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道“掌……掌櫃的……莫要惡作劇……我師姐……我師姐素來……素來甚……甚少帶刀,怎能……怎能有佩刀……佩刀落入人手…。。不可能……不可能……”
    “蒼天啊……”那管家見了這把短刀,心中之事再也壓抑不下,一聲長歎,踉踉蹌蹌奔出屋去,不過一刻,帶了一包東西回來,放在桌上,宇文遠一眼便認出那包著物事的紗絹,乃是自己身上這紗絹的另一半,一陣手忙腳亂打了開來,裏麵隻有一綹青絲,還有一封書信,信封上字跡娟秀,正是思玉所寫,趕忙打開來看,其中不過百餘字。
    “金主易裝入宋,施施而還,辱國之甚!辱人之甚!乃使我祖憂憤不堪,病沉難愈,終至一片收複之心,憾然而歸黃土。甚愧當日浙西道上,玉以其人為謙謙君子,傾心相慕,而今思來,不勝汗顏,今當借金主慕色之好,孤身前往,必當手刃其人以報我祖在天之靈,報君父輩滿門血仇,自知此去必死,不敢與君麵決,留發以為念,若有未盡之緣,盡待來生,韓慕微上。”
    宇文遠看完,右手撐案,左手撫在前胸,心頭突突直跳,思玉這信中說的十分明白,她既傷心與韓世忠憂憤而死,又慚愧自己當時在浙西對完顏亮情愫暗生,已有以身相許之意,誰知她平生所愛的第一個人竟是家國之敵。臨到後來,完顏亮真相被癩和尚點破,言辭之中,對思玉甚是猥褻,哪裏有半點愛慕之意,隻有一片之心,一路上來所做的功夫,隻是要將思玉騙回金國,充掖後宮,與他那些妃子一般,供其玩賞泄欲罷了,心意不足之時,連盧穎兒都要一並擄去,思玉便如猛然吃了一千隻蒼蠅,不想自己一片癡心,萬般柔情,最後竟落在一攤汙泥之中。及到癩和尚動手,完顏亮率眾擄了思玉退走,前去盧家莊路上,見思玉已在掌握,心中再無顧忌,言辭中全然是一副淫邪不堪念頭,甚或已是有些動手動腳,若不是在那許多侍衛跟前自顧一國之主身份,又急著北歸,隻怕思玉早已被他玷汙,彼時思玉全身穴道受製,半分抗拒不得,心中卻已憤恨至極,隻待穴道一解,就要咬舌自盡,幸得半路上遲老道殺出,眾侍衛護衛完顏亮已是有些力不能及,哪裏還顧得上思玉,便被遲老道救了下來,但她生性剛烈,哪能受此侮辱?這必要手刃其人之心,自那時已然定下了。
    已心慌氣短,手腳冰冷,呼吸促而不長,方寸亂而無主,體內真氣不住四下鼓蕩,已有淩亂之像,趕忙屏氣凝神,行功運氣,半晌才稍稍定住心神,深吸一口氣道“這……這是真的麽?那……那這刀……這刀……”他如今心中紛亂,內息大動,方才勉力壓製,才不至於岔了經脈,心底卻還有一絲僥幸,怕掌櫃看錯了,隻是一開口就覺真氣亂行,鼻息粗重若喘,哪裏還問的出一句整話來。
    那掌櫃的雙手顫抖拿起那把短刀,淚流滿麵,搖著頭道“當年……當年韓大帥在戰陣之上,常使一長一短兩把戰刀,都是青鋼所鑄,鋒利非凡,長的那把,叫做大青,短的……短的便是這把……叫做小青,後來大帥歸隱園林,再也難上戰陣殺敵,思玉……思玉小姐便將這把小青刀萬般乞求要了去,當做自己佩刀,卻隻是藏在自己箱籠之中,說道將來嫁人之時……也要將此刀一並帶去……那日思玉小姐失蹤,這把小青刀也一並不見,房中唯有留給公子的這包東西,闔家上下都知不妙,派人連夜往北路上去尋,隻是沒個影蹤,續後大和尚回來,得知此事,也是連夜啟程,吩咐小的,在他回來之前,決不可將此事告知公子,誰知……誰知……誰知現下大和尚還未回來,這把刀已然……已然落入他人之手……思玉小姐愛惜此刀,如同性命一般,如今此刀孤身南歸……思玉小姐想必……想必……”說到此處,他已是泣不成聲,雙手乏力,再也拿不住那刀,啪的一聲掉落在桌上。
    “完顏亮!!!!!”宇文遠此刻心中再無疑慮,驀的想起這把刀乃是丁沉舟帶去姑蘇,要來臨安交給故人的,他曾說此刀乃是甚麽盟主讓他前來交給一個故知,思玉以此刀前去刺殺完顏亮,如今刀在人無,難不成那盟主便是完顏亮?再想起那故舊二字……當時韓世忠跟完顏亮在這西湖岸邊,確實有一麵之緣,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心中哪裏還敢順著往下去想,心中頓時亂、激、急、憤、懼、恨種種紛至遝來,翻攪成團,胸中真氣積鬱,無處宣泄,一聲低吼自丹田滾湧而出,如同悶雷一般炸響,桌上茶杯茶壺都被震的哢嚓一聲碎裂成片,隨即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眼前一黑,隻聽掌櫃一聲驚呼,登時人事不醒。
    “這位公子血湧出口,耳鼻眼間隱見血跡,此乃血不歸經,氣血兩逆之症,須得徐徐調治,用我這固本養氣丹,服上半年便好!”
    “不對不對,方才在下診脈之時,脈像促而不穩,強而不實,明明是陽氣過盛,五行化火,邪熱內侵之症,陽氣滯而不散,需要大下大利,泄去火氣,才能慢慢將養,待我開一劑三黃清腑湯,去我醫館買來,喝上幾劑再說”
    “放屁,這位公子四肢冰冷,麵唇失色無華,明明是氣血兩虛,陰寒入體之症,亟需大進大補,你反倒用大下大利之藥,豈不是庸醫一個?,如今之用以血補血,以氣補氣,方能見效,我這裏有氣血雙歸丸,極是神效,吃上三月便好。
    “你醫道不精,敢說我是庸醫?”
    “你醫術差勁,難道還說不得麽?”
    宇文遠昏暈中,隻聽耳邊幾人爭論之聲不停,略覺煩躁,凝神片刻,這才想起自己方才心中百味雜陳,內力鬱結無處宣泄,一聲大吼,隨即便人事不知,趕忙運轉體內真氣,潛運一個周天,並無異狀,隻是方才真氣鼓蕩之時,經脈受了些許震蕩罷了,再微微睜眼,就見幾個大夫坐在房內,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指責對方診病不明,掌櫃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到底該聽誰的才是,自然明白是因自己經脈受震,脈象紊亂,因此這些大夫們也都是各執一詞。
    “滾出去!”這邊幾人正吵得的亂作一團,幾欲動手互毆,就聽床上一聲厲喝,掌櫃的一愣,連忙上前,臉上淚痕尚自未幹,那幾個大夫被這一聲一驚,見宇文遠已然醒轉,又七嘴八舌嚷鬧起來,紛紛說自己說的才對。
    “滾!滾滾滾,全部給我滾!”宇文遠此刻心中煩亂至極,見他幾人還在那裏吵嚷不休,忽的坐起身來,一聲暴喝,連掌櫃的都是一驚,那幾個大夫見他突然發怒,吃了一嚇,連走帶跑不迭,瞬時便沒了蹤影。宇文遠這才喘了一口氣,對掌櫃的道“我無事,你也出去罷,照料好前麵就是,我一個人靜躺一時便好……。”掌櫃見他麵色雖還是有些不好,說話氣力倒是完足,也不知該說甚麽,躊躇半晌,步履蹣跚出房去了。
    宇文遠見掌櫃的出去,這才重又躺下,心中隻是焦躁不安,稍一合眼,便是往日思玉模樣在眼前飄來飄去,恍惚中似乎見思玉身著當日冷光樓擊鼓時的翠綠戰衣,笑意娉婷而來,還未走到跟前,卻見完顏亮在思玉身後縱情大笑,一把將思玉攔腰擄走,宇文遠心中一急,趕忙要追,不防撲通一聲掉落床下,站起身來還待要追,猛然驚醒過來,心中頓時萬念俱灰,眼中不由落下淚來。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隻覺心口隱隱作痛,心知是方才經脈震動,自己心脈之傷痊愈未久,隻怕有所損傷,趕忙開了密室,拿出胡空青送給自己丹藥來,取了兩粒服下,這些丹藥雖是胡空青所練,藥方卻是出自三醫,又用的是三醫珍藏藥材而成,極有效用,不過片刻,胸口隱痛便消,就連內息也跟著順暢許多。
    “丁沉舟!”宇文遠服了丹藥,這才又重新躺下,兩眼呆呆望著屋頂,心中默默盤算現下該如何才好,心中又急又怕,急的是恨不得此刻背插雙翅,飛到金國宮中,怕的是萬一真的到了那裏,思玉已遭毒手,自己又當如何?便是自己有能耐將那完顏亮砍成肉醬,又於事何補?雖能報仇雪恨,可是思玉終究是回不來了……再者來說,那金國宮中地方又大,完顏亮又貪淫好色,思玉就算僥幸不死,自也備受淩辱,自己孤身一人,怎地才能在那宮中找到思玉所在,若是一個不慎,被人察覺,隻怕思玉必危!心中不覺思前想後,時怒時沮,正在一片彷徨間,驀的一個名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既然此刀是丁沉舟帶來,丁沉舟自然知道這金國宮中道路,且拿下他,問得明白了,再去金國宮中!若是思玉救不回來,自己便與那完顏亮同歸於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