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金宮迷影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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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當夜宇文遠便與這父女二人同路而行,父女二人感他搭救之恩,一路之上隻是以恩公相稱,路上歇宿,盡是好茶好飯相待,必選潔淨上房與他歇息,哪知宇文遠隻求一飯,晚間自去絕不進客房,任你百般懇請,隻是不願。所幸臨安至姑蘇路途不遠,不過三兩日間便已趕到,便讓他父女二人自去尋找那親戚所在。那父女二人一路都甚是隨順與他,這番卻絕不肯放,定要讓他到自己親戚家一坐,宇文遠被迫無奈,隻要應承略坐坐便走,哪知到了這老漢親戚家,果然是姑蘇有名富戶,滿堂張燈結彩,竟像是要過喜事一般,宇文遠這才知曉,這老漢哪裏是來投甚麽親戚,原是跟這家人有舊,當年曾指腹為婚,後因躲避兵禍,這才遠赴浙中,如今女兒已然成人,自然要帶回姑蘇完婚,一路上貪趕路程,結果夜遇劫匪,若不是宇文遠相救,此刻這姑娘早不知被賣去甚麽地方了。那富戶聽這老漢不斷誇獎宇文遠仁義,一路之上又從不在客房內睡,也是絕口大讚道“當年太祖皇帝千裏送京娘,英名廣播,今番這位小兄弟雖沒有千裏之遙,這份豪情仁義卻也不輸了!”便要留宇文遠在家吃了喜酒才肯放去,宇文遠此時心急如焚,哪裏還肯耽擱,那富戶無奈,便備下一匹好馬,再將兩百兩黃金相謝他當夜雙刀價值兩千兩銀子之語,也不容他推辭,都來駝在馬上,這才千恩萬謝放他而去。
宇文遠既得了腳力,又囊中充足,一路打馬直奔建康府,他並不曉得那群山會江南分支在這建康府何處,索性便打問那落葉飛花葉家所在,誰知到了葉家門前,就見門庭冷落,牆殘瓦缺,哪裏有半分江湖豪門氣概,上前敲門許久,才有一個老管家模樣的人來,聽宇文遠是說來找葉知秋,頓時怒氣滿麵,恨聲道“我葉家沒有此人!”,就要關門送客,宇文遠此刻好容易找到一絲線索,哪裏肯就此斷了?伸手攔住道“老丈,葉家主行蹤關係與我身家性命有關,還望告知一二!”
“沒有就是沒有!”那老管家見他攔住門,更是大怒道“我葉家沒有這般屈身為人奴仆的不肖子孫,為了一點名利,連自家都拱手送人,你要尋他,自去尋他主子便罷!”宇文遠一聲苦笑道“老人家,我若是能尋到葉家主那主子,又何必來貴府探問,他到底何處去了,還請指個方向便是!”
“指個方向?”那老管家冷笑一聲,手指往北一指道“就是那邊,你去尋罷!”宇文遠見他果真就是指了個方向,趕忙道“老人家,你聽我說,此事事關重大,若非情急無奈,我也不敢在此驚擾你老人家,葉家主究竟哪裏去了?”那老管家見他隻是問個不休,長歎一口氣道“這些事情,說出來簡直羞殺人了,我葉家如何出了這麽一個孽畜……也罷,也罷,他都不嫌辱沒門風,我一個老仆,又有甚麽好羞恥的!我便說與你,他前幾日自太湖歸來,行色倉皇,將這家中細軟收拾一空,說是要去做甚麽大事,將來腰金衣紫,榮耀還鄉,哼!他當老漢我耳背,聽不見他與那甚麽鐵臂銅拳私下裏講話,他們乃是怕那太湖仇家尋來,躲避不及,趕忙投金國中都甚麽莊去了……。”
“中都?”宇文遠心中一震,看來此事果然和完顏亮有關,難不成是當日在浙西,這淮南第三家被癩和尚識破,因此改頭換麵,叫做甚麽群山會麽?此時也不及思量,見那老丈哭的甚是傷懷,心中也是感歎萬千,對著他施了一禮,便往淮南而來,想著到了淮南尋到第三家再說,誰知到了淮南,四處打問之下,卻哪裏有個第三家?連著找了四五日,才在一個趕車人口中打問出那莊院所在,急忙趕到那裏,卻見早已改頭換麵,換了主人,那裏還有第三家蹤跡?心知必是完顏亮生怕那日在浙西被癩和尚看破,一旦消息傳開,江南武林必然大舉來襲,索性棄了此處,撤回金國去了。宇文遠見如今自己能尋到的消息盡數無用,心中一橫,既然如此,不如直闖金宮罷了,就算是龍潭虎穴,今番也要進去探尋一番再說,心中主意已定,便慨然渡淮,直奔金國中都。
宇文遠一路馬不停蹄直奔中都,等到了這裏,卻真是四顧茫然,中都原是唐時幽州所在,本就是一方重鎮,極為繁華,唐末天下大亂,天下分崩離析,後唐河東節度使石敬瑭為得契丹援兵,便將這幽州連同幽雲十六州一同割給契丹,其後契丹勢大,改元稱遼,這幽州也便成了遼國南京,繁榮為遼國之冠,比之大宋東京猶有過之而無不及,又屯鎮重兵,屢屢南下,大宋建國之初,為奪幽雲之地,曾在此與遼國數度大戰,均是無功而返,再其後,遼為金所滅,改南京為中都,多有金國高官顯貴居於此處,又多次兵下中原江南,俘獲人口錢糧無數,大多積於中都,因此為金國第一繁盛之地。宇文遠久在臨安,熟悉路徑,此時到了這金國中都,但覺地方廣大,舉目不知往何處去,又得知中都雖有宮殿,卻並不是如今金國國都所在,若要往那國都而去,還要往北,到得上京方可,心中不禁一陣沮喪。
“客官您來啦,裏麵請了您呐!”宇文遠心中一麵犯愁,一麵牽著馬在街上信步由韁,不妨身邊有人高喝了一聲,抬眼看時,一個跑堂夥計笑容滿麵站在自己麵前,伸手便過來接他馬韁,宇文遠雖是一臉憂愁,也不禁一笑,看來這天下各處,酒店飯店的夥計都是如出一轍,當下也趕到腹中饑餓,便拿了包裹,走了進去,那夥計將馬韁交個後槽,便跟著過來道“客官請坐,您的酒菜馬上就好,坐等片刻便是!”宇文遠倒是一愣,這天下夥計如出一轍,怎地這中都酒家連自己都不問一聲,就備好酒菜?剛帶要問,那夥計臉上卻是一笑道“客官莫問,這乃是有人替你整頓好的!”
宇文遠心中不由一驚,自己初來乍到,在這中都又無親無故,誰人竟然認識自己,連酒菜都替自己備好?眼帶猶疑道“那人沒說是我甚麽人麽?長甚麽樣子?”那夥計笑道“方才還在那邊坐著,是一個公子哥兒,帶著一個老家仆,遠遠看見公子您在街上,便讓我前去迎候,順便備下你的酒菜來,吩咐完就走了,連酒菜錢都付了,公子你盡管吃喝就好!”說著話便布上酒菜來,宇文遠心底倒是一片盤算,若說公子哥兒,自己所識之人,不過自己那三個義兄,隻是這三人身邊都不曾有個什麽老家仆。見那夥計還在旁邊,便問道“那個老家仆長甚麽樣子?”那夥計一笑道“公子怎地連自己朋友都不認識,就是一個腰彎背駝的老仆人,說話粗聲大嗓,不過酒量甚好,一人能喝一壇好酒,還叫不夠!”宇文遠真是越聽越納罕,這人又是誰?忽的想起楊霖來,難不成隱雲寨也在找這葉知秋和丁沉舟下落麽?仔細琢磨一番,便以有些料定,看來是楊霖跟七叔也到了這中都了,早知如此,三人一路前來,倒少了許多波折。
“他二人住在哪裏?”宇文遠此時已知有故舊在自己附近,心中倒是安定不少,見那夥計滿堂忙來忙去,倒如自己當日一般,便掏出一小錠金子賞了他,這才問到,那夥計不意他出手這般豪闊,臉上頓時笑的如要開花一般道“他二人就在我這店中住,每日吃過飯便出去,天晚才見回來哩,您吃了飯,就我這裏住下,等他二人回來,我便去叫你!”說罷喜孜孜將那金子在口中咬了咬,一臉喜色自去了。
宇文遠見說他兩人也住在此,便放下心來,這幾一路奔波,隻為早到一日,便早能將思玉救了出來,吃飯盡都是草草而就,此刻再看這桌上,盡都是些江南口味菜肴,若非自江南而來,隻怕也點不出這許多名目,心中更是信任無疑,風卷殘雲一頓吃飯,但覺疲乏上來,叫過那夥計來,開了一間上房,自去睡了。
“公子爺,公子爺”宇文遠本是疲累已極之人,進的客房倒頭便睡,隻是睡夢中全是自己拉著思玉在荒野中逃避追兵之像,甚或就在夢中眼睜睜看著思玉被完顏亮奪走,隻想大聲喊叫,卻又一聲都叫不出來。猛地聽見有人在外叫門,心中一急,翻身坐起,千牛短刀已是拿在手中,再看四周空無一人,隻有桌上幾支燭光被他起身風聲一帶,不住搖曳,定神半晌,這才想起自己哪裏有思玉半絲消息,隻不過才到金國中都而已,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