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柳葉青青 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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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師父,遠哥這幾天似乎有些不對,怎地成天憂心忡忡的樣子?”自遲老道將這無怛心法盡數講解,宇文遠三人每日裏都是用心琢磨,連著十餘日,幾人都是寡言少語,隻是盧穎兒始終覺到宇文遠這沉默少言中似乎還多了一份憂慮的意思,不是終日一語不發,便是整夜抬頭望天,這晚宿營之時,不免在遲老道跟前試探試探,看他是否能猜出宇文遠這般樣子到底是何原因。
    “我看宇文兄弟像是在琢磨甚麽武功一般……可是甚麽武功能讓人這般憂慮?”李徒郎這些日子也覺道宇文遠與往日不同,口中總是喃喃自語那兩句“虛不可空、實不可滿”,遲老道卻看著宇文遠道“武學境界,至高深處,莫不由心而發,遠哥兒人雖魯莽,也隻是情之所至而已,心底其實明白的很吶!”
    “他明白,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盧穎兒看著宇文遠道“那他這雙手上下,是在作甚?”遲老道此時也是越看越奇,宇文遠雖是坐在地上,眼望星空,雙手卻在身前緩緩翻飛上下,像是在比劃甚麽招式一般。李徒郎坐在盧穎兒身邊,麵帶疑惑道“這般手勢,難不成是甚麽掌法麽?”
    “是了,是了!”遲老道臉上忽然一震道“李家哥兒說的不錯,正是掌法,看來這無怛心法,算來倒是遠哥兒領悟的多些!”盧穎兒看著宇文遠雙掌不住上下,忍不住道“這掌法綿軟無力,還要琢磨這麽久麽?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是這手勢!”
    “憂自秋水起,思從孤鴻來!莫要尋思反了!”遲老道忽然朗聲吟到,遠遠坐著宇文遠身上跟著便是一震,上上下下手勢猛然間停了下來,回頭滿麵疑惑看著遲老道,李徒郎同盧穎兒也是一臉迷茫,不知道遲老道這兩句到底是甚麽意思。
    “哈哈哈,果然如此”遲老道見宇文遠手勢一停,哈哈大笑,看著宇文遠道“秋水雖廣,不及北海,孤鴻蹁躚,不知所往,望海潮掌法到了秋水勢,已落巢窠之內,無論掌勢內勁,雖是浩浩湯湯,繁複無比,卻有末路之勢,再無進境,此乃憂之生也,所以孤鴻翻飛,彷徨無定,豈不知那苦海無邊,怎及佛法廣大?你怎地忘了那一個‘忘’字?”
    “忘?”宇文遠剛要起身過來,聽遲老道說出一個“忘”字來,忽然又坐倒在地,雙目出神,心中也是暗自思忖,當日自己師父在西湖別院講祖師爺武功來曆之時,確實曾講過自己這路武功有入世、知世、忘世三知之道,自己怎地將這一節給忘了?所謂入世不由我,知世因此心,若忘來時路,此身是何人?這望海潮掌法六勢三變,到了這孤鴻一路上,正是這忘世起手,可笑自己竟然一直在這一個“憂”字上做功夫!念頭至此,臉上頓時大悟,轉過身來向著遲老道磕了三個頭道“多謝道長指點!”說罷飄然起身,雙臂一展,上下蹁躚,此番卻不似這些日子以來那般軟弱無力,倒像是要振翅而起一樣,盧穎兒同李徒郎都是看的驚訝無比,怎地遲老道不過寥寥幾句,宇文遠竟然能從中悟出一路掌法來!
    “不錯,不錯”遲老道看著宇文遠,臉上滿是欣喜對著還在發愣的盧穎兒和李徒郎道“遠哥兒從此跟你們武學有別咯,這孤鴻手一通,望海潮掌法精義漸顯,你們倆可有的追了!”宇文遠此刻卻收勢過來,滿臉感激之意道“若不是道長出言指點,隻怕我如今還在那一個‘憂’字上做文章呢!道長武學果然通幽入微,晚輩佩服!”遲老道嗬嗬笑道“其實那不是我的話,那是禿驢當年自悟這孤鴻手之時所說的話,難怪老雜毛這幾日一直覺得你這樣子有些怪異,原來你是有感於這無怛心法之中形神、虛實之意,竟要領悟你家掌法第五勢上的意思,若不是李家哥兒提醒,老雜毛也想不起來,不過你雖是悟出這其中意思,但這內功根基還是有些欠缺,因此還是有些形過與神的意思,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須得慢慢來!”盧穎兒和李徒郎此時才明白,宇文遠在這無怛心法之上所得,看來遠比自己二人要深的多,不過這也是他內功到了這個境界,自己兩人如今內力不夠,自然也無法領悟更多,因此都是相視一笑,毫無羨慕之心,反倒都有些題宇文遠高興之意。
    當夜宇文遠將這孤鴻手忍不住又琢磨了一番,遲老道知他乍有心得,又是少年心性,自然有幾分喜悅在其中,自己也有幾分欣喜之意,須知這孤鴻手乃是望海潮掌法其中破關所在,若非心境通透明澈到了一定地步,便是出言指點,練功之人也未必就能參悟,宇文遠此前定然也曾參悟過孤鴻手,卻始終不得其法,今夜一點就透,看來自己這無怛心法到底起了效用,如此以來,宇文遠心性漸趨平緩穩重,或許當真能看破世情,到時候萬一思玉死訊是真,宇文遠也不至於有甚麽魯莽之舉。
    第二日一早,天色微明,部落便已啟程,李徒郎自是要到前麵安頓一番,便匆匆趕來後麵車上與三人相聚,遲老道與宇文遠見他這般急急忙忙,臉上都是一笑,心中自明。當日他在哪山上布陣迎敵,橫刀躍馬,彎弓發箭之姿,頗讓盧穎兒心動,要知盧穎兒雖是江南姑娘,胸中卻時常有一番塞北豪情,李徒郎為人又極是英風豪邁,雖在塞外,所知所學也是極為廣博,倒有幾分文武雙全之意,頗有當年乃祖李世民上馬為將,下馬為文的氣度,比起宇文遠木訥厚重,自然更得盧穎兒鍾情,兩人相處這些日子,李徒郎自然也明白盧穎兒心意,知道這江南姑娘看似柔弱,實則另有一番剛強性格,你來我往,難免情愫暗生,倒似一日也離不得一般,雖在遲老道麵前要循規蹈矩,可隻要同在一車,四目相視,便覺心中十分滿足。遲老道與宇文遠與他兩人朝夕相處,自然也看的出來,隻是礙著盧穎兒姑娘家麵子薄些,不去說破罷了。
    “前方示警!”李徒郎剛剛到了車上坐定,還未來及給遲老道行禮,就聽前麵有人高喊,臉色頓時一變,就車上站起身來,果然遠處塵土大起,像是有千百騎奔馳而來一般,趕忙就車上高聲發令,整個車隊登時停下,十幾人便縱馬而出,將四周隨著車隊一同行進的牧畜全數收攬,趕到車隊後麵,李徒郎這才一聲呼哨,什伐赤應聲而至,李徒郎翻身上馬,看著盧穎兒道“盧家妹子與道長再後稍待,我前去看看是甚麽人來犯!”
    “那不成,我也得去看看!”盧穎兒卻不願和部落老弱婦孺一同再後,再者這十數日來,一直都是在這車上,也是十分氣悶,當下俏臉一仰,也不管李徒郎與遲老道應不應允,徑自去牽了一匹馬來,翻身上馬,將自己青霜劍噌的一聲抽出,便要跟著李徒郎往前而去,遲老道搖著頭,頗有幾分無奈笑道“我這幾日方才說遠哥兒往後叫不得一個‘莽’字了,怎地你卻這般魯莽,來人不知是敵是友,你便持劍相迎!”盧穎兒被自己師父一說,臉上不免一紅,知道自己方才一時情意所致,隻要同李徒郎並肩迎敵,卻忘了現在連來者何人都不知,遲老道看了一眼宇文遠道“罷了罷了,遠哥兒,咱們一同去看看再說!”說罷兩人也翻身上馬,遲老道這才嗔怪道“把你的劍收起來,就算是敵人,也要看的明白才是!”盧穎兒這才極不情願將青霜劍插回鞘中。
    四人當下縱馬來到前麵,部落之中早已列陣完畢,李徒郎瞭望一番,就見前麵塵土飛揚之中,旗號招展,當中一支大纛高高舉起,不免有些詫異道“這不是軍陣,倒像是哪裏來的部眾一般,咱們難不成誤入那部草場了麽?”盧穎兒卻四處打望一番道“不管誰家草場,也得讓人路過罷,若這般就不分青紅皂白,聚眾來攻,今日看來當真要大戰一場了!”遲老道眼光銳利,看了半晌道“的確有些奇怪,這些部眾來勢雖極,卻並未帶著兵器,隻是帶了旗幡而已!”
    “是麽?”李徒郎聽罷,臉上不免一怔,當下立在馬上,往遠處瞧了半晌,此時那部眾距離已近,就聽一陣號角齊鳴,聲音甚是低沉,李徒郎臉上登時一喜道“哈哈,不是什麽部落,是也速該兄弟來了!大家不用戒備了”說罷雙腿一夾,什伐赤一聲長嘶,就地疾馳而出,直奔那大纛而去,對麵來人見李徒郎過來,勢頭頓時一緩,隱隱便聽見一陣陣歡呼之聲,也有一匹馬飛奔而出,正是當日在那小山後故弄玄虛的也速該,盧穎兒見不是敵人,臉上神情倒是一鬆,遲老道卻有些詫異道“怎地這就算到了地方了麽?此處水草也不甚豐茂,他這部落為何卻在此處紮營?”
    “或許是預先來迎也未可知!”宇文遠見那些部眾大多數人都是執旗而來,坐下奔馬都有疲累之意,不免揣測到,遲老道卻是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一眼宇文遠笑道“看來遠哥兒如今也明白如何察情觀勢,老雜毛這心法到底算是有成了”,宇文遠臉上微微一怔,隨即便明白遲老道已知便是如此,卻故做此問,用意自然是看他如何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