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秦府驚魂 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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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嗯?”那黑衣人猛然轉過神來,眼神瞬息間似乎變幻數次,直至半晌,這才看著宇文遠微微搖頭,似乎一笑道“你該當不是天魔門下,看來曆亭寒果然未死……,你在何處曾見過他來?不知他今日可曾悟出這門功夫的訣竅了麽?”宇文遠方才話一出口,心中卻有幾分悔意,當日在遼東之時,自己同遲老道與麴管家雖是深疑曆亭寒隻怕跟這黑衣人有些關係,但其中究竟有何隱秘卻不得而知,眼見此人今夜並無殺機,自己貿然出口這一句,不啻於將自己同思玉置身危險之中,此刻見這黑衣人語氣平緩,心底這才略略有些安穩。
“果然與你有關!”宇文遠坐在地上,暗暗運轉內力,打通體內經脈滯礙之處,看著那黑衣人道“天下武功,豈有陽斷陰絕還能得窺化境的?豈不是癡人說夢?”那黑衣人雖是黑布蒙麵,卻似傲然一笑道“癡人說夢?後生輩,天下武學你如今豈能盡知?我這這一身功夫,便是這陽斷陰絕而來,可笑世人皆以經脈為武學之根基,卻不知舍卻了這份根基,另有一番天地,曆亭寒當年得窺下冊,卻無緣得見這上冊,他不知這門武學起手之難,並非人人能練,雖是由我這下冊之中,得曉力之所用,卻無從得知力之所生,空有身形招式,運用之法,奈何勢至而力不至,我料他這許多年必無所得,他若是當年得了這上冊,知道這門武學之初,原是要舍棄……”話說至此,黑衣人陡然收住,宇文遠正聽的緊急之處,見這黑衣人頓住不說,心中已然明白,看來這“舍棄”二字後麵,便是這門功夫的訣竅所在,但這“舍棄”二字之後,究竟是甚麽,此人卻頓住不說,倒叫宇文遠心中有些猜疑。
“翻雲覆雨手陰陽內力非同小可!”那黑衣人見宇文遠頗有幾分猜測之意,鼻中輕哼一聲道“你這位朋友雖不是親身中掌,隻怕所差也是不多,我勸你還是莫要遲疑,早些尋高人施救才好,否則待一晝夜,那陰陽勁交匯之時,隻怕經脈有損,性命有危!”這番話倒是說的宇文遠心中一緊,趕忙去瞧思玉,見她麵色微紅,氣息略有幾分喘息,在探手掌,手心有如寒冰一般,手掌卻熾熱無比,心裏不免震驚無比,看來這翻雲覆雨手果然了得,額頭上驀然冒出一層細汗來,已然不知如何是好,猛地一瞥身旁,見那黑衣人站在一邊,看著思玉眼中卻有幾分哀憐之意,當下心中一橫,牙關緊咬,索性對著那黑衣人跪倒在地,一語不發。
“你是想要我救她?”那黑衣人見宇文遠忽然朝著自己跪倒,稍作思量,已是明白他這番意思,倒是有幾分驚奇道“我乃是你殺父仇人,你竟然願意求我麽?”宇文遠此刻已知思玉傷勢緊急,自己雖知這傷勢若是到了峨眉三醫處,自然還有救處,畢竟自己師父也曾有過這一遭,但一晝夜間如何能趕至峨眉山?此人武功既然跟那書辦不相上下,又從秦府中將自己二人救出,想來必有這救急之法,當下咬著牙道“殺父之仇,宇文遠時刻在心,但如今我不是你對手,遲早必來索命,你若怕我來日尋仇,今夜一掌斃了我,一絕後患便是,我師姐乃是無辜之人,還請……還請……還請……施以援手!就算是以命換命,宇文遠今夜也認了,我便是做了鬼,也要討了這筆債去”宇文遠有心稱此人一聲前輩,但自己義父餘南山便是死於此人手中,無論如何這“前輩”二字也叫不出口去,又深怕此人不肯出手相救,索性便以自己性命相換。
“以命換命?嗬嗬嗬,那倒不用!”那黑衣人見宇文遠說出換命之語,倒是一笑道“我今日既然饒你不死,又豈會怕你來討債,今夜之後,但凡你能見到我,任請動手,隻怕終你此生,這筆債你也難討了去!唉,這韓家姑娘到底烈性,頗有幾分安國夫人脾……”說著又是陡然而止,搖了搖頭,似乎是有些說漏之意,宇文遠心中卻是一震,此人看來竟然認識思玉,那“安國夫人”四字,乃是當年梁紅玉的封號,難道說此人跟韓家竟有交情?那此人究竟是何來曆?心中正在猜疑不定之時,就見那黑衣人身形不動,右手食指淩空而發,竟然嗤嗤有聲,看那指力去勢,都是思玉身上要穴所在,這般連點數指,這才身形飄動,轉到一邊,又是數指淩空發出,思玉這才嚶嚀一聲,雙眼微睜,有如浸水之人陡然出水一般,長吸一口氣,繼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來,那黑衣人這才身形一收,緩緩道“我力之所及,隻能到此,如今她雖無性命之憂,但若不得高手醫治,隻怕要落個終身殘疾,那老和尚既能醫好你心脈之傷,必然也能醫好韓家姑娘,你再去尋他便罷!”
宇文遠此時心中又驚又奇,已然說不出話來,心中不禁有些懷疑,今夜這黑衣人跟當夜出手指斃餘南山之人是否乃是同一人?為何兩次截然不同?見他說思玉已無性命之憂,趕忙過去扶住搖搖欲倒的思玉,見她雖是神智未清,手掌上那異樣寒熱之氣已然不及方才那般冰寒熾熱,就是呼吸之間,也漸覺綿長有力,再回過頭看那黑衣人時,已是轉身遠去,有心相謝,此人與自己又有血海深仇,這一個謝字怎能出口?但今夜將自己二人自秦府中救出,也算是一場救命之恩,又救思玉與危急之時……正在宇文遠心中兩下為難之際,就聽那黑衣人聲音遠遠傳來,卻是似歌似詩道“尋常貓鼠等閑看,南北稱雄又如何?若非一念情牽處,世間誰能奈何我……”宇文遠聽了這四句,心中卻是頗為莫名奇妙,但此時已然不及細細思量這其中意思,見那黑衣人已然影蹤不見,趕忙抱起思玉,稍作思量,此處雖距那西湖別院已然不遠,但思玉如今身受重傷,去了隻怕驚擾韓府,索性便疾奔庖丁樓,也不敢驚動他人,徑自到了餘南山房中,將思玉輕輕放在床上,這才點起燈來,見思玉雖是昏暈,卻已麵色回複,再一探手掌,那原本陰寒熾熱之狀已然盡退,喂了思玉幾口水,見她沉沉睡去,這才坐在桌旁,長舒了一口氣,思量如何上峨眉為思玉療傷之事。
“貓鼠等閑看……誰能奈何我……”宇文遠坐在桌旁,剛思量半晌,心中不免想起那黑衣人臨去時那四句來,不免自言自語吟到,不知這四句中到底是甚麽意思,不過這最後一句倒是十分明白,頗有幾分睥睨天下的豪氣,耳邊忽聽思玉呻吟一聲,趕忙轉頭去看時,思玉已然醒來,兩眼中卻是十分茫然之意,隔了半晌方才勉力一笑道“都怪我,此番是我不好,隻是秦府這書辦也太過厲害,想不到秦檜竟然能豢養一位這般高手在府中……這人到底是誰?”宇文遠連忙起身過來有些為難道“此時是誰都不要緊,師姐你現如今有傷在身,我雖有良藥,卻也隻能救急,咱們須得想個法子去峨眉一遭,讓三醫前輩替你療傷才是……”
“我傷的重麽……?還有那黑衣人……黑衣人……那人不是當初傷你之人麽?你怎地能從這兩人手下脫身出來?”思玉見宇文遠臉上頗有幾分焦急之色,知他心中擔憂自己傷勢,雖是身上有些痛楚,心中倒是微微一甜,忽的想起那黑衣人來,卻有幾分不解問到,宇文遠見她說話之時,氣力雖弱,卻並無自己當時那般底氣不濟之意,也知那黑衣人所言不差,當下便將夜來之事說了一遍,連那四句詩都給思玉念了一遍,不過自己當時要以命換命,求那黑衣人相救思玉之事卻略去不言,隻說是那黑衣人自己相救罷了。
“這麽說,那黑衣人竟然認得我?”思玉見說那黑衣人竟然知道自己來曆,甚或連梁紅玉當年封號都知道,也是驚訝萬分,當下思索半晌,卻無絲毫頭緒,自己隨韓世忠雖久,卻從未聽聞過韓世忠相識中有這般神功之人,就算是宮中侍衛,頂天也不過是當年移山手萬鈞,已然是宮中第一高手,除此再無他人,可這萬鈞在這人手下,也不過一指斃命。但照著宇文遠所說,此人跟韓家必然有幾分交情,不然也不會出手相救,就是那四句似詩似歌之語也頗為費解,一時兩人都不言語,想到深處,兩人眼神中卻盡有幾分恐懼之意。
“師姐,此事往後慢慢再想……”宇文遠見思玉越想麵色越是難看,呼吸之間也微微急促起來,知她必然是心中所動,牽引傷勢,趕忙握住思玉手腕,緩緩將自己內力透入,助她收斂心神道“如今最急切之事,乃是如何遮了府中眼目,趕去峨眉療傷,若是遲了,隻怕對你不利!”思玉被他內力一透,神思頓明,兩眼盡是溫情脈脈,看了宇文遠半晌道“這有何難?你扶我起來,我寫下兩封書信,一封命人送去西湖別院,讓他們去稟告府中,就說我前去浙西盧家妹子處暫住,另一封送給盧家妹子,索性便將今夜之事告知與她,再說及我已前往峨眉,就讓她替我遮擋一二便可!”宇文遠不想思玉竟然是這個主意,自己也是琢磨半晌,隻覺如今也隻有此法,萬事也當等的思玉傷勢複原之後才可,當下扶著思玉坐起,靠在床上,自己拿來筆墨紙硯,讓思玉就床上寫下兩封書信,及到書信寫完,就聽雄雞鳴唱,天色已然微明,又親自將那書信看了一遍,見其中並無脫卯之處,這才將兩封信封了起來歎道“那我們今日便就上路,這一路顛簸非常,隻怕師姐你又要受苦了……”思玉卻是臉上輕輕一紅,聲音極細道“有你在,便吃些苦也無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