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孤島浮生 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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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阿彌陀佛”來人如揮落葉一般擋了邢鐵一掌,輕輕宣了一聲佛號,一個須眉皆白,身材幹瘦的老僧寬衣大袖,雙掌合什自陰影中緩步而出,麵帶微笑看了目瞪口呆的宇文遠一眼,這才對著邢鐵略一點頭道“他這掌法,乃是傳自於貧僧,不知邢施主有何指教?”邢鐵見這老僧似乎並無敵意,那探入腰間的一隻手不免慢慢抽了出來,猶自是不敢太過怠慢,一隻小圓筒已是攥在手中,此物乃是他發號煙火,一旦有事,隻需輕輕一扭,裏麵火石擊發,立刻便是一朵示警煙花上天。
“敢問高僧法號如何稱呼?這位宇文……”邢鐵見這老僧現身,兩眼上下打量半晌,身形稍退半步,也是單掌做禮,另一手仍是緊緊攥著那號筒以防萬一,剛問了半句話,回頭要指宇文遠之時,不覺一愣,宇文遠同思玉竟然已是跪伏在地,其餘眾人也是紛紛跪倒,再回頭時,那老僧臉上輕笑道“你們兩人起來罷!”這才看著邢鐵道“貧僧無名無姓,也無法號,不過他這掌法,都是傳自貧僧,他不肯言者,也是不知貧僧如何稱呼罷了!”
“無名無姓?也無法號?”邢鐵聽得神色倒是一震,江湖中和尚無名無姓,也無法號之人,他也知有一位,難不成便是眼前此人麽?但自己成名這麽許多年,也隻是聽過一僧一劍的名頭,從未見過一僧一劍的真容,若說獨孤勝,多少還曾從別人口中聽過幾分事跡,知曉那天下一劍長甚麽模樣,但是這一僧,自己從來隻是耳聞,從未有人見過,難道說今夜自己竟然有著福分,得見武林中一等一的高人麽?猶豫良久,這才遲疑道“難不成尊駕便是一僧前輩麽?這麽說,一僧前輩自也會使這路掌法了?”他雖是這般說,心中難免有幾分不信之意,方才宇文遠掌法奇妙,他已試過,若這和尚當真便是一僧,自然會使這路掌法。
“既然施主不信,我便演一遍給施主看看便是!”那老僧多少已是聽出邢鐵意思,也不分辨,就竹林中拉開架勢,一招一式,演的極是緩慢,邢鐵越看越是心驚,這老僧演練之時,似乎並不使動內力,但這招式精妙之處,竟然演化的淋漓盡致,有心相信這和尚便是江湖上傳言的一僧,又怕是有人借了一僧名頭,騙的自己放了宇文遠去,有心不信,這路掌法的確有些匪夷所思,便是宇文遠如今,也不過得了這掌法精奧的兩三成罷了,心中踅摸來去,老僧一路掌法已然使完,這才雙手合什道“邢施主,現下可信他這掌法傳自貧僧了麽?”
“這路掌法麽……”邢鐵此時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回頭再看看宇文遠仍是跪伏在地,一語不發,略一躊躇道“江湖傳言,一僧前輩一身內力天下無儔,圓凝如意,已至化境,在下雖是信了宇文少俠這掌法乃是出自尊駕,隻是這內力…”一語未終,就見這老僧雙目瑩潤通透,瞧著自己一笑,忽然覺到一片竹葉自肩頭落下,心中登時一驚,稍一愣怔,隻見老僧所站一丈之內數杆竹子上的竹葉紛紛揚揚,好似雪片一般飄落,但在這老僧站腳之處三尺之內,地上盡是連一片竹葉也無,這才麵色大震,這份內力之精、之純、之厚、之綿,便是自己再苦練十年,也未必能有這份造詣,若是這老僧方才要取自己性命,哪裏用得上出掌及身,隻憑著內力便能讓自己筋脈盡斷而死!看來這老僧必是一僧無疑,連忙跪倒在地道“江湖後人見過一僧前輩,隻是不知一僧前輩今夜至此,有何指教?”
“貧僧隻為他來!”那老僧見邢鐵跪倒在地,也不攔阻,伸手一指宇文遠道“貧僧這後輩門人,如今在武林中為人所誣,今夜貧僧見公門高手紛至西湖,不免過來瞧瞧,這才知曉他已回到江南,貧僧雖是一介無名僧人,也願在邢施主麵前為他作保,此兒乃是我一力所救,生來秉性老僧也盡自知曉,雖不敢說十分忠厚善良,絕非心腸歹毒之人,還請邢施主明察!”
“不敢,不敢!”邢鐵見這老僧竟然是來為宇文遠作保,心中也是一奇,怎地宇文遠竟是這老僧徒弟?隻這份機遇造化,不知要羨煞多少武林中青年俊才,自己方才跟宇文遠鬥了這許久,雖知宇文遠功夫了得,卻沒有在唐門五爺門下一掌偷襲得手的本事,但這掌法玄妙,不免便疑心到這上麵去,如今一僧現身,這親口實證這掌法乃是傳自於他,那殺死唐門五爺之人,必然也不是這老僧,否則以他功夫內力,又何必偷襲得手,便是堂堂正正相對,唐門五爺也未必能抵擋得住一兩招去,更不可能一掌重傷,還能留下話來。趕忙就地上一顆頭道“既然有您老人家作保,邢某不敢不信!看來這元凶首惡另有他人,邢某自然要再去巡查,隻是如今所有鐵證都指向宇文少俠,邢某雖是信了,這刑部辦案,自有法度,必然要拿到宇文少俠審鞫才可定論,因此邢某做不得主,過幾日海捕文書發下,邢某若是在遇到宇文少俠,隻怕有些迫不得已!”
邢鐵此話雖是說給這老僧來聽,其實也是告知宇文遠,如今這案子非同小可,已然驚動刑部,就算宇文遠是無辜之人,若是行蹤顯露,也不得不到刑部受審,等到海捕文書發下,天下捕快自然奉令行事,今夜邢鐵相信,自因邢鐵也是江湖中人,雖知宇文遠被人誣陷,奈何並無實證,暗中告知他遠走高飛,暫且隱身躲藏之意,現下一僧和尚既然顯身作保,必然也是要親身去查究竟何人在江湖上擅造殺機,等到此案一破,元凶落網,宇文遠自然是清白之人,可在此之前,宇文遠嫌疑在身,若在遇上邢鐵,到時候公文在身,隻怕就是想放也放不得了!
“阿彌陀佛,多謝邢施主法外開恩!”那老僧也知邢鐵必有為難之處,合什做禮相謝,卻是緩步走到宇文遠身前,宇文遠此時心中洶湧澎湃,哪裏還說的出話來,為了自己一人清白,連自己師祖都親自出山,在刑部總捕麵前力保自己清白,現下已知一僧和尚站在自己麵前,有心想說話,卻又不知說些甚麽,隻是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去,思玉從未見過自己這個師祖,今日一見心中也是欣喜非常,跟在宇文遠身後,也是重重磕了三個頭,一僧見他兩人如此,臉上卻是淡淡一笑,伸手自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宇文遠手上,微笑道“那酒菜想必已是送到了,再不回去,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宇文遠雖是知道師祖將一物放在自己手中,感覺又輕又薄,也不知是什麽物事,在聽自己師祖說到酒菜之事,已知他老人家知曉自己幾人今夜落腳西湖別院之事,心中也是略略有些詫異,等了半晌,隻當自己師祖還有其他話說,哪知竟是毫無聲息,倒是邢鐵歎了一口氣道“宇文少俠起身罷,一僧前輩已然遠去了!”,宇文遠跟思玉都是大驚之下趕忙起身,隻見月色之下哪裏還有半個人影,自是已經去的遠了,心中不免都是一片失落之感,胡空青幾人卻都有些神色驚異,不想今夜竟然有緣見了一僧一麵,邢鐵這才看著宇文遠,兩眼盡是難以置信之意道“難怪宇文少俠功夫如此了得,原來是有武林中第一等高人傳授,前途不可限量,還盼將來好自為之!”說罷雙手一拱,腳下一點,挑起地上鐵棍抄在手中,身形倒飛而出,幾個點縱,身影已在西湖邊上,在聽一聲呼哨響,隻見附近小山樹林還有湖邊,數十個黑影紛紛躍起,看樣子身手都是不弱,往邢鐵身邊而去,不多時湖麵上幾艘畫舫鼓樂齊鳴,也是到了岸邊,眾人這才上船而去。
“師祖這是給你留了甚麽!”眾人見邢鐵離去,也都有些發噤,這刑部總捕行事,果然與尋常捕頭不同,但這份埋伏,若當真是甚麽江洋大盜,就這份埋伏,不怕你飛上天去,思玉卻見宇文遠手中拿著一物呆呆發愣,心知此物必是方才師祖所留,不免有些好奇,宇文遠也是打了一個愣怔,這才回過神來,借著月光一看,卻是一張尋常綿紙,上麵墨跡未幹,似乎是不久前才寫下的,細看之時,那紙上好似一副圖畫,彎彎曲曲畫著一道線來,線中頓著一個黑點,旁邊似乎寫有字跡,另有一道虛線自這黑點引出,卻是向著另一處引去,此時月光甚是不太明朗,也看不太分明,當下道“必是師祖指點之意,咱們且回去再說,不然酒菜當真要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