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嶺南舊事 第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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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仇兮怨兮,自有其人…自有其人……”曆亭寒絲毫不覺其餘三老焦急之意,卻是看了思玉一眼,口中喃喃念誦那夜坤衣道人之話,原本天魔亂舞激發出來的一臉戾氣漸漸而退,右掌輕輕一撤,搖了搖頭道“老夫當年就曾說過,你這陣法,隻需除去一二人,自然便就破了……今日老夫非是手下留情,隻因小丫頭一句話,你們並非老夫仇怨之人,殺之何益?”唐大師見曆亭寒撤掌,自己死裏逃生,連退幾步,猶是驚魂未定,唐大邦看了自己大哥一眼,現下隻要三人招式前摧,曆亭寒不死當場,也重傷不治,唐價人見唐大邦眼中意思,卻是搖頭示意不可,方才曆亭寒那一聲震喝之威旁人不知,唐價人卻是十分明白,就算三人現下趁機傷了曆亭寒,唐門四老今日也走不脫曆亭寒臨死一搏,少說也有兩人立死當場,自己先將招式一收道“多謝曆天魔手下留情,咱兄弟們感恩不盡!”曆亭寒回頭寒光一閃,看了一眼唐大邦道“好說,老夫此來,還有一事,峨眉山那三個瞧病的,讓老夫帶一封書信來給你們幾個老貨!”說話間已是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交到唐大邦麵前,唐大邦此時招式未收,見了書信封麵,神色一愣,借著取信之勢,招式一收,將那封信呈給唐價人,宇文遠幾人也都是有些詫異,知道曆亭寒口中那“三個瞧病的”說的必是峨眉三醫,隻是不知三醫跟唐門四老又有甚麽交代,十有八九,便是替自己開脫之辭。
唐價人拿過那封信來,頗有猶疑看了曆亭寒一眼,拆開信封,看了幾行,神色已變,忽然拿起信紙來嗅了一嗅,眼中波光一閃,將信紙遞給身邊唐大師,唐門三老也是趕忙湊在一起,看那心中到底所說何事,唐大宗甚或看的臉上微微一喜,拿起那信紙來使勁嗅了幾下,細細品咂半晌方道“奇怪,這信紙上是獨活之味,卻不是獨活這味藥材!這是怎麽來的?”。
唐價人卻是對著曆亭寒一拱手道“多謝曆天魔傳信,咱們這就趕回成都府去!”又看了宇文遠一眼道“唐門血案未明,不過老夫幾人已然知曉,此事同宇文少俠果然無關,此番回去,自然會同掌門,行貼門下,唐門上下再不同宇文少俠糾葛,不過現下宇文少俠隻怕險難更甚,嶺南麥家也有人死在那冒名頂替宇文少俠之人手上,這麥家在嶺南也是一方雄豪,這裏又是嶺南腹地,還望宇文少俠多多小心!咱們兄弟幾人這就去了!”
“嶺南麥家就不用你們唐門操心了!”思玉見唐價人已是信了宇文遠清白之身,非但仇怨盡消,臨行之前竟然還不忘叮嚀宇文遠幾句,方才對他四人一腔怒氣也小三許多,扁著嘴兒道“嶺南麥家就不用唐門操心了,我們見了麴管家自有應對,多謝四老不殺之恩!”唐門四老見她雖是有些負氣,卻是十分篤定,也都微微詫異一番,不知這女娃兒哪裏來的底氣,若論武學,唐門專擅暗器用毒,嶺南麥家卻是嶺南正宗武學魁首,在武林中名望甚高,常被人列於括蒼劍隱遲老道之後,幾個小輩認識一個管家,濟得甚麽事?其實四老不知,宇文遠同思玉,跟嶺南雙英之一的麥長雲交情頗深,早在浙西道上便已相識,思玉在遼東,多虧麥長雲出手相救,這才免得落在完顏亮手中,還曾指點過思玉武功,隻是他四人不知那麴管家便是麥長雲,思玉幾人叫的慣了,開口閉口隻說麴管家,不說麥長雲,再看李徒郎和盧穎兒兩人,也是各有安之若素意思,四老心中不免覺得這幾個晚輩雖是有些氣概,多少有些不知深淺了!
“此事既然了了,老夫便也告辭!該了斷的事情,遲早還是要了斷,如今武林中要找小哥兒你麻煩的不少,自求多福罷!”曆亭寒見四老辭行,臉上忽然浮現出意思悵然之意,站了半晌口中忽然決斷到,不等宇文遠和思玉出聲相謝,身形忽然一縱,正是方才現身哪片樹林,不等身形落下,兩腳在樹幹間連點,身形越拔越高,就此隱在莽莽樹冠之中,隻聽樹葉悉索,片刻已是不見蹤影,身形之速,快逾絕倫,瞬息間便已不見,這手輕功,看的唐門四老中以輕功自詡的唐大宗都是有些目瞪口呆,隻是這曆亭寒來不由徑,去不由路,也讓四老覺道此人果然不負天魔之名,做人行事,自有一番詭異非常。
曆亭寒這一去,四老也是看了宇文遠一眼,也不說話,隻是拱手作別,唐價人走了幾步,忽然回頭一笑道“還得多謝宇文少俠那日山下相救之恩,當時老夫雖是詐偽,也足見宇文少俠頗有俠義心腸,其實自那日起,老夫已然有些信了宇文少俠必是那凶犯真身,借你們的那匹馬,就在前麵市鎮酒家之中,宇文少俠將來若是有緣,可來川中唐門一會!”說罷也不等宇文遠拱手相送,便轉身四兄弟聯袂飄然而去,隻留下宇文遠四人呆呆站在山道之上,宇文遠愣了半晌,這才自失一笑,就山中左右看看,招呼一聲道“咱們也走罷,這一路上,還不知遇見甚麽事情嘞!”
四人穿出山穀,天色已然落暮,思玉仍是不住往身後看看,似乎有些不信之意,想起原以為宇文遠今日必然絕命於此,仍是有些後怕,出了山穀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市鎮之上,鎮上已是華燈初上,幾家酒家門前都是懶懶散散坐著招呼客人的夥計,店內正是晚飯時節,裏麵吆五喝六之聲不絕,倒讓宇文遠有一絲回到庖丁樓的感慨,四人踅摸半晌,到底找見四老寄養馬匹所在,那夥計見本主尋上門來,也是極為熱情,不等宇文遠吩咐,早已端來熱水,讓四人洗洗風塵,洗漱罷了,這才端了酒飯上來,都是近前山野河溪之中所產,極是鮮美,美中不足便是那酒仍是村茅白酒,味道不免寡淡許多。等到四人吃完,那夥計便將殘羹剩飯盡數撤了下去,又是一盤盤水果端了上來,盡是時鮮之物,其中荔枝鮮甜滑嫩,又是酒家預先放在井水中鎮過的,味道更佳,思玉同盧穎兒兩人自是笑逐顏開。宇文遠卻是頗為好奇這店家怎地如此殷勤,打問之下才知,四老出手闊綽,飲食又極為講究,單隻寄養這一匹馬,便付了十兩銀子,若論買草料喂馬,也夠喂好些時日,因此店家見馬匹本主前來,隻當又是大主顧上門,如何不殷勤相待?宇文遠聽罷也是覺道有些好笑,好在身上帶的銀兩不少,便又賞了十兩,回去跟思玉幾人說了,也都是對四老出手咋舌不已。
隻因在山穀中幾人被四老這一番驚嚇,後來又得曆亭寒現身相助,四人雖是有驚無險,也覺道精神有些十分疲憊,這處市鎮又有幾分繁華景致,四周山水也甚為可觀,幾人便索性住了下來,實實在在過些散淡日子,這才依依不舍重又起行,一路也是風平浪靜,緩緩而行,雖是見了不少武林中人鮮衣怒馬,急匆匆來去,其中也不乏提及宇文遠的,四人都是默不作聲,隻顧走路,這一日到了韶州所在,便四下打問麴管家,便是麥長雲下落,誰知這韶州雖是嶺南麥家聚集之地,那麥長雲卻並不在韶州城內住,所居雙英莊離此還有近兩百裏路程,好在這韶州乃是嶺南大鎮,南北通衢之地,風景名勝自也不少,尤其曹溪畔南華寺乃是禪宗六祖慧能法師道場,供奉六祖慧能肉身在內,思玉和盧穎兒最好人文景致,不免便要去觀瞻參禮,宇文遠因自己師父師祖,都是佛門中人,到了這佛門聖地,也不願就此錯過,至於李徒郎更是無可無不可,四人便置辦香火供禮結伴而來。
四人到了南華寺所在,隻見風景清幽,古刹巍峨,儼然一派清淨道場,都是個個屏息靜氣,挨個兒頂禮膜拜,到了供奉六祖慧能肉身所在,思玉不免笑道“遠哥,咱們那望海潮掌法中最後幾式,倒跟六祖有些淵源!你可得多拜拜,讓六祖點化你,早日融會貫通其中要義才好!”
宇文遠卻是一愣,這望海潮掌法中,怎地卻又跟一代高僧牽扯上了?就是盧穎兒和李徒郎也是站在一旁,看著思玉頗為不解,思玉卻是疊著兩個指頭道“你忘了那掌法中最後幾式名目了麽?”說罷便笑吟吟念誦道“萬水千山來此土。本提心印傳梁武。對朕者誰渾不顧。成死語。江頭暗折長蘆渡。麵壁九年看二祖。一花五葉親分付。隻履提歸蔥嶺去。君知否。分明忘卻來時路。”念誦完了,卻是看著宇文遠笑而不語,盧穎兒一臉茫然道“這不是黃山穀的漁家傲麽?怎地成了掌法了?”宇文遠也是心下暗暗念誦,不住想著望海潮掌法最後幾路,猛地恍然大悟道“你是說第六勢之中那心印,不顧,折蘆,隻履,渡嶺,般若麽?不對不對,這詞中並無般若啊?就算其中說道咱們這掌法路數,跟眼前這位祖師又有何關係?”思玉抿嘴兒一笑,粉嫩的杏兒臉上一派得意之色,跟盧穎兒兩人對視一眼道“怎無般若?這一首詞,便是化般若為詞,隻不過不說般若罷了,這首詞乃是黃山穀為禪宗祖師達摩所做,那其中一花五葉便是說法傳六祖之時,自然禪宗興盛,也正是達摩祖師西歸時留下那句偈子,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這偈子便載於六祖慧能法師那《壇經》之中!你說這望海潮掌法跟六祖有不有些淵源?”宇文遠見思玉說的如此明白,一臉訕笑,撓著頭道“我向來沒看過甚麽經書,哪裏去知道這些?便是咱們師父,聽那靈隱寺早晚課,都是蒙頭大睡,若是師姐你不講,我這一輩子也不知道望海潮掌法還有這層意思…”思玉幾人知他於此不精,都是一笑,上前燒了香燭,獻了供奉,磕頭禮拜一番,便出寺遊賞風景去了。
四人貪戀風景清幽,連著在曹溪南華寺淹留兩三日,往山裏越走越深,這一日正待回去韶州,路上便聽有人埋怨道““譚二哥,你說那擒龍使要這麽多大蛇作甚?尋常毒蛇還不要,就是過山風都隻要一丈以上的,這般狠辣毒蛇,哪裏去找?”那被稱為譚二哥的卻是語氣緊張道“陳三兒,你不想活了麽?這般埋怨,若是被擒龍使聽見,立時送你去總壇,交給幽冥鬼王座下親自處置,到時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想起現下尋蛇的輕鬆已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