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黑風亂徑 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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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來給你那姐兒,把這碗藥先喝下!先發一發汗!”那老者去了半晌,轉了回來,手中端著一碗湯藥,遞給宇文遠道“待老漢那侄子回來,在給她診治診治,開幾味對症的藥來,管保藥到病除,省的有個差池,便要尋死覓活!”宇文遠見那一碗藥湯熱氣騰騰,果然是剛剛熬煮出來的,不覺有些遲疑,譚老二也是連使眼色,示意不可,那老者見宇文遠神色猶疑不定,也不來強求,將那一碗湯藥放在宇文遠身前,轉身而去冷冷道“喝也由你,不喝也由你,這山裏再無能治你那姑娘病症之人,老漢多少懂得幾分醫道,若是離了此處再想尋個大夫來,隻怕你那姐兒支持不住!”
    宇文遠見他轉身離去,看著麵前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藥,心中倒是頗為躊躇,這老漢片刻之間便熬出這麽一碗草藥,想來也是懂些醫道,可他方才話中意思,又似乎自言不是這山中瑤民,叫宇文遠心底怎能不疑慮重重,這老者是瑤是漢,那都不足為慮,他所怕的,乃是這老者跟那幽冥鬼王有甚麽幹係,便像那梁山好漢旱地忽律朱貴一般,專在山下路口開一處酒店打探消息,兼之打劫來往客商。自己此時人生地不熟,一旦落了別人圈套,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一轉頭,見譚老二不住打量這茅草屋四下地勢,心中忽然一動,看著那老者背影,就地上拈起一粒石子來,手上發勁,照著那老者身後射去。
    這一粒石子去勢甚急,就空中帶起一股尖銳破空之聲,這也是宇文遠心中一點計較,若那老者跟幽冥鬼王有些幹係,必然身帶武功,這一粒石子在身後響起,豈能不避?一避之下,,或低頭,或閃躲,或接下,必然顯露行跡,若是這老者跟幽冥鬼王並無幹係,隻是偶然居住在此的山民,這一粒石子便避不過去,宇文遠出手之時已是留有餘地,若是身無武功之人,不等回過神來,這石子便擦著耳邊而過。譚老二見他發出這一粒石子,也是趕忙凝神瞧著那老者,看他究竟如何應變
    “你他娘的搞甚麽動靜?”果然這老者不閃不避,等他石子自耳邊擦過,這才似乎身上跳,回過頭來見宇文遠仍是坐在房前不動,譚老二站在那裏呆呆看著自己,兩下看了幾眼,又看了看天上,忽然對著譚老二罵道“老漢又不是聾,這般惡作劇卻是作甚?”說罷便作勢要從地上拿起一塊石頭扔過來模樣,動作遲緩,毫無習武之人模樣,看的宇文遠同譚老二心中都是一鬆。宇文遠這才端起那碗藥來,自己輕輕嚐了一口,覺道其味甚苦,忍著那苦味品了品,想著胡空青曾教過自己幾門鑒察毒藥麻藥的要訣,又端起那湯藥,借著光亮看了看,並無那些奇怪之處,自己不免又喝了一大口,坐在門口潛運內力,若是那藥中但有半點異常,立時以內勁催吐而出。過了一刻,內息轉動,全身毫無異狀,這次略覺放心,趕忙起身端了湯藥進去,扶起思玉來,給她輕輕喂下,等她喝完,便一直守在床邊,知道見臉上潮紅漸退,氣息勻定,沉沉睡去,這才退步而出,也不去將那藥碗還了,隻是坐在思玉門前半步不離。
    “老丈,你怎地一人住在這裏,又種不出甚麽東西,又沒有甚麽收成……”譚老二見那老者在房前忙來忙去,一會拿出東西來晾曬,一會又在屋中折騰半晌,忍不住問到,那老者卻是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道“誰說我老漢一人住在這裏?哎哎,誰又定下住在這山中必要種些甚麽東西?”譚老二見他對自己這般氣惱,知道是以為方才那一粒石子是自己所發,也不與他爭競此事,隻是訕訕一笑道“既然不是一人住在這裏,怎地不見旁人?既然不收不種,那住在這山中,又為何事?”
    “你是走山的人啵?”哪老者聞言看著譚老二,上上下下打量許久,忽然一陣冷笑道“老漢我知了,你們雖是走山的裝扮,其實不是走山的人,想必是要去那黑風峒,跟那甚麽狗屁鬼王學那長生不老之法罷?呸呸呸,癡心妄想,漫說這世間沒有長生不老之法,就算是有,也不會從鬼道上來,難道那長生不老之人,不成神仙,反要先變作鬼才成麽?你們若是為此而來,不如聽我石老漢一句勸,趁早回轉,免得墮了鬼道,永世不得超生!”宇文遠同譚老二聽他如此說,都是對視一眼,看來此處果然距離那黑風峒不遠,若不是思玉此刻染病在身,宇文遠不敢輕易拋撇下思玉在此,隻怕便要連夜趕去那黑風峒所在。
    “原來是走山的老鄉!”譚老二見這老漢十分瞧不起幽冥鬼王,心中也是一定,嗬嗬一笑道,他在這教中時日雖短,也知幽冥鬼王禁律森嚴,下屬之人決不能有半點不敬之語,否則就便是立下潑天大功,也難逃一死,平日裏莫說對那鬼王不敬,便是對那擒龍使不敬,被教中之人知曉,也難逃刑罰,因此這老漢決然跟幽冥鬼教無關,否則隻憑那“狗屁鬼王”四字,這老漢便死的苦不堪言。宇文遠卻是聽著那“狗屁”二字在耳邊一滑而過,依稀有幾分耳熟,不及細想,隻見那老漢大踏步過來,看著譚老二,指著那茅草屋,一口半通不通鄉談,急匆匆道“你看這房子,是個久居的模樣啵?你看那屋裏存的,屋外曬的,是山貨啵?不來走山,老漢我住在這裏是要幹甚?等著山神爺將那些山貨順著溪水飄下來麽?還是住在這裏,等到出山時候回去兩手空空餓死?”那老漢氣咻咻一通說,譚老二隻是一句不回,滿麵訕笑。
    “譚二哥,甚麽叫做走山?”宇文遠雖不知幽冥鬼教中那些乖張製度,此時也是料定這老漢不是幽冥鬼教中人,隻是那“走山”自己卻不明白,見那老漢一臉氣咻咻模樣轉身而去,這才小聲對著譚老二問到,譚老二待那老漢走遠,又去整理山貨,這才慢慢走了過來笑道“哥兒不知,山外漢民,每到夏秋開山,便來山中住下,也不常住,便就個月,在這山中尋覓些稀罕山貨、草藥甚麽的,收攏的多了,便帶出山去,到哪市鎮上販賣,也算是一樣謀生之道,賺些一年來油鹽醬醋的錢,因此從不住在瑤民聚集之地,隻是在這半山中尋覓一處有水之地暫住,蓋起幾間草房遮風避雨,貯存山貨,瑤佘之民雖是視山若家,也不來管他,落個兩不相爭,各自謀利罷了,因此叫做走山,也是靠山吃山的本事而已!方才情急之下,隻說是瑤佘之民決然不住此處,倒將這走山一事給忘卻了,空自虛驚一場!”
    宇文遠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這老漢一見思玉麵色,就敢采摘草藥來治病,想來也是老於此道,見得多了,這才心中疑慮盡去,不免又進屋去看看思玉,就見思玉喝了那一碗湯藥,臉上潮紅之色雖是還未褪盡,紅白之處,已然顯出幾分平緩來,思玉又是練武之人,想來一兩日間必能複原,這才走出屋來,見譚老二已然再無戒備之心,靠著一處草垛沉沉睡去,這才心神一鬆,覺道腿腳發軟,腳底針刺一般,坐在地上脫下鞋來一看,不覺一臉苦笑,自己這一路疾奔,鞋底早已磨穿,腳底不知甚麽時候磨出幾個血泡來,已是磨爛,血肉模糊,甚是疼痛,再看那兩隻鞋子已是不堪再穿,便拿了起來朝著山穀中遠遠扔去,剛剛脫手而出,就聽噗嗒一聲,一件物事落在身前,急忙看時,卻是一雙半舊的鞋子,再看那老漢站在不遠,眼中一陣溫存之意一閃而過,瞬時又是那般沒好氣模樣道“這是我侄子所穿鞋子,先借著你穿穿,進山也不多帶幾雙鞋來,卻要甚麽長生不老,真真是豬油蒙心了!”宇文遠拿起那鞋子看看,雖是舊了些,也是洗的十分幹淨,又不像新鞋那般硬掙,便挪到溪水邊,將雙腳傷口處洗淨晾幹,再穿上那雙鞋子,登時說不出的舒爽,待要相謝,那老漢早已轉身進屋去了,隻得幹笑一聲。
    “有人來了!”譚老二正靠在草垛上呼呼沉睡,忽聽山道上傳來人聲,他雖是對著老漢毫無戒心,可此處距離黑風峒不遠,他又是算作背教之人,因此睡的也有幾分機警,一聽響動,便立時跳了起來,宇文遠此刻也已聽到,隱約已然看見山路上有人過來,隻是行路並不甚急,不似身有武功模樣,再看那老漢已是迎了出來,就山道上望了幾眼,便揮手向著那處打著招呼,見譚老二這般慌張,不由笑道“譚二哥莫慌,方才那老丈說他並非一人在此,想來定是還有其他人與他同住,如今天色漸晚,想必便是自家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