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背嵬令牌 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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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桂陽軍州離著韶州並不甚遠,沿路又多有麥長雲相識之人,雖是如此,隻因不知川中唐門虛實,一行人仍是走的警戒非常,麥長雲與遲老道兩人更是一路竊竊私語,自是在商量應對之策!宇文遠幾人不知他二人到底謀劃何事,隻得自己心中猜度,倒是幾個姑娘對此並不放在心上,沿路賞玩景致,品評水土飲食,倒是甚為快活,直到韶州城,麥長雲這才將眾人遣散,各自歸家,又十分叮囑眾人切不可輕舉妄動,這才同遲老道帶宇文遠眾人返回雙英莊來!
一行人離了韶州,卻是行路甚速,第二日午後,已是遙遙望見一座莊院依著一座小山而築,四周綠柳成蔭,一條山溪自莊後蜿蜒而出,分作兩路繞莊而出,又在莊前合為一處,倒似給這莊子布了一個小小護城河一般,四周民居甚少,盡是大片水田,田中水稻蔥蘢而生,枝頭垂下,已近收獲之時,農人趕著水牛耕作其間,幾個稚齡童子追逐來去,微風一過,稻浪微波,柳枝輕拂,頗有幾分田園意象,令眾人都是耳目一清,思玉不覺讚道“這處莊院也不知誰家的,天造地設,秀麗清幽,看來這家主人也必非俗人!”遲老道卻是轉頭看著思玉嗬嗬笑道“這丫頭到會拍馬屁,還沒進人家門,先給主家誇獎一番,難不成是怕主家不管你飯麽?”
“呀!這難道便是雙英莊了麽?”思玉聽遲老道這一句,不覺一驚,再看盧穎兒跟王昔邪都是笑著點頭,連麥長雲也是回頭一望笑道“怎地姑娘不信麽?”宇文遠此刻才真是有些發愣,他素來見過不少武林中人,有田有莊的也不再少數,便是臨安那幾家江湖上有名人家,在臨安城外也是各有莊院,宇文遠在臨安之時也曾見過,但大多都是高牆深壘,門戶森嚴,等閑看不到裏麵去,更有護院莊丁佩刀執棍來往巡哨,牆外從來不植大樹,深恐為賊人所用,因此雖未到過雙英莊,也覺道麥長雲一方武林領袖,那莊子隻怕比自己所見的那些更為氣派,哪知竟然是如此田園風光!因此雖不出聲,臉上神色倒比思玉還覺驚訝更甚!
“你當雙英莊也是那等尋常武林人家麽?”遲老道已是看出宇文遠心中驚訝之意,嗬嗬笑道“須知這正道武學,愈是高深之時,為人愈是恬淡,隻因到了那般境界,才知武學之途進境深遠,好似文學之士一般,更喜恬然而處,隨性而為,此乃文武相通之道!你那師父的師父的師父,便是深通此道之人,不過更為豪放不羈罷了!再說了,武林中又有哪個宵小敢來雙英莊犯事?莫說麥二當家,就是個尋常莊仆,那也是武功精湛之人!”宇文遠聞言不覺一愣,自己師父的師父的師父?低頭一思量,已知遲老道說的是創下這門望海潮掌法祖師爺柳永柳三變,盧穎兒也是看著四麵景致讚歎道“師父說的不錯,就似晉時七賢忘情於竹林之蔭,靖節先生種菊於東籬之下,李太白好冶遊,常有登仙之意、王摩詰喜山水,不舍歸隱之心,就是本朝一代文豪蘇東坡學士,也常以居士自處!至於遠哥那師父的師父的師父,悠遊紅塵,快意俗世,必定成後世傳說!”
“罷了、罷了!”麥長雲走在前頭,忽然回頭皺著眉頭笑道“你師父一句話,就帶出你這麽多說辭來,再說下去,我豈不是要棄武從文,扮作書生,打起背囊去臨安考個功名才成?莊裏酒席必定是備好的,盡自有你們吃,好好堵一堵你們這張餓口!”遲老道聽聞頓時哈哈大笑道“此話正中老雜毛心坎,這些日子路途奔波,也不曾好好吃上一頓飯,陳拐子鏢局裏的飯菜,一味的大魚大肉,頗少嶺南飲食鮮美意境,還是你莊上酒菜有味道!今天須得大快朵頤才成!”
“這幾日莊上不曾有甚麽事情罷?讓你辦的事情辦的如何?”幾人說話間過了一座小橋,那早一步趕回的三管家已然帶了幾個莊仆腳步匆匆迎了出來,麥長雲見他過來,翻身下馬,將馬韁交到他手中問道,那三管家略一低頭道“眾家都吩咐過了,這些日子嚴自防範,若有兩川口音之人上門挑釁,絕不與之爭鬥,一切聽憑二家主回來處置!”麥長雲聽此方才點點頭,剛走兩步,那三管家又在後麵道“不過今日有人上門送了一封書信來!”
“書信?”麥長雲腳步一停,臉上猶疑頓起道“甚麽書信?何人送來?送信人現在何處?”遲老道同宇文遠幾人也知如今嶺南麥家同川中唐門被人設計,其中多有誤會,現下送信上門,自是要謹慎萬分!那三管家也是麵色陰晴不定道“那人說這封信須得二家主與遲道長親自拆看,因此屬下不知,他送信到門,不曾進莊,隻將書信交於屬下,便行離去,長相容貌,屬下看著也是眼生,曾命人暗地跟蹤,不過此人武功頗高,不過數裏便不知所蹤!隻有一樣……”三管家此時眼光一跳,略一遲疑道“那人乃是川中口音!”眾人頓時神色一緊,這送信人這般詭秘,看來果不出所料,川中唐門已然有人到了嶺南!
“荷,這麽快就尋上門來麽?”麥長雲此刻也不急著進莊,冷笑一聲道“去將那書信拿來!”三管家向後一揮手,不多時便有一個莊仆端著一個托盤出來,其中一封書信放在其中,看來雙英莊之人也是對川中唐門極為忌憚,不肯用手接信,卻用這一個托盤接住,看來自此信到了雙英莊,便不曾經過人手。
“幾位讓開!”麥長雲看那書信,形製普通,乃是尋常之物,隻是信封上空空蕩蕩一字不著,封口處卻以蠟封,立時揮手命眾人站到上風頭,剛要上前拿信,胡空青搶上一步道“麥二當家且慢,我瞧瞧再說!”此刻諸人中,以他同王昔邪最能識別天下毒物,方才三管家又曾說道送信之人乃是川中口音,深怕這信中被人做了手腳,趕忙要先甄別一番再說!
“嘿嘿,胡家小兄弟不用這般驚慌!”遲老道卻是嘿然一笑道“你隻怕還不知罷,嶺南麥家在武林中於這醫毒一途,雖不如你峨眉和那唐門有名,那也是自成一派,研究頗深,隻不過雙英莊不以此事顯名罷了,論起醫道,麥二當家雖不如你師父,但若想要對他用毒,川中唐門隻怕有些太過小覷嶺南雙英!”宇文遠聞言心中一動,自己在臨安初見麥長雲之時,因思玉口誤,脖頸中曾受傷甚重,麥長雲當日還是麴管家之名,曾以和風散替自己療傷,藥效極為靈驗!可見麥長雲於此道並非泛泛之輩,見胡空青還有幾分遲疑,上前輕輕一拉道“聽道長的!”胡空青這才緩緩向後一退。
麥長雲見眾人都已讓開,出手卻是極為小心,以指甲將那書信夾起,隨即命那莊仆遠遠躲開,另一手指甲一劃,卻不是自封口處,乃是從中將這信封一劃為二!隨手一抖,已是將其中信紙抖落出來,也不接住,任憑那信紙飄搖而落,若這信封中藏有異物,此刻必然顯露,片刻間信紙落地,麥長雲見其中並無他物,又依原用指尖將那信紙抖落開,都開之時,已是屏息閉氣,對著日光仔細瞧了半晌,若是信紙預先在毒物浸泡,或是又甚厲害毒藥塗抹其上,這一照之下多少也能看出幾分差別來,借著甄別之際,麥長雲已是將信紙上文字掃了一遍,臉上神色忽然一舒,再無戒備之色,隨手將信紙遞給遲老道一哂道“道長也請看看!”
遲老道見麥長雲這般,已知信紙無異,麵帶遲疑接過書信來瞧了幾眼,冷冷一笑道“原來如此!難怪要這般鬼鬼祟祟上門來送信!”宇文遠幾人都不知那書信中所說何事,正在詫異,就見麥長雲對那莊仆一指道“將這信封拿去莊後埋了,其上有毒,不可輕動!”那莊仆也是神色一懼,趕忙用樹枝將那信紙夾起,匆匆往莊後而去,宇文遠幾人更是不知何意,信封有毒,何以信紙上無毒?麥長雲卻是看了他幾人一眼道“遠哥兒不必猜疑,此乃我與唐門私事,往後遠哥兒自當知曉其中根底!現下咱們也是困乏,且進莊休息用飯,趁著此時天色尚好,正好飲美酒,品佳肴,欣賞欣賞嶺南田園景致,也不辜負方才盧家姑娘那那一番讚譽!”遲老道聽麥長雲這般說,臉上一喜,將那信紙遞給麥長雲,嗬嗬長笑,領先而入!留下宇文遠幾人心中都是琢磨不定,不知這書信中究竟說的是甚麽事情,隻是麥長雲既然此時不肯說,自也是事關機密,將來必明,便也都不再問,跟在遲老道身後絡繹進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