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狸貓遺禍 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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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思玉驚呆半晌,此時也已略略回過神來,看著廳中眾人輾轉哀嚎,也是一陣陣心悸,方才若不是宇文遠見機的快,早早伏在那座椅後麵,現下自己還不知是甚麽情形,再看宇文遠也是神色慌張,額頭上急的的沁出一層細汗來,連忙上前就要幫忙,隻是滿地血跡,落腳之處盡是一片粘滑,滿廳血腥逼人,思玉姑娘家到底素來潔淨,哪裏還忍得住,站在一旁幹嘔起來!
宇文遠見思玉站在自己身旁,已是站起身來,見她麵色難受,知她從未見過這般血腥場麵,伸手在她背上一按,一股內勁緩緩而入,不過片刻,思玉原是蒼白一片的臉上顯出少許血紅來,宇文遠這才麵帶憂愁道“我身上這些藥不夠!這可怎地好?”他此時有心讓思玉出門找些大夫來,又深怕淳於中等人並未遠去,就在近前逡巡,一旦遇上,思玉決然抵擋不住這幾人武功,因此心中焦急萬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都是百計無施,彷徨不定之時,忽聽噗通噗通兩響,兩個身影自屋頂破洞而落,正是方才那四個手執銀槍之人中的兩個,宇文遠登時一驚,千牛刀緊握,先將思玉護在身後,凝神再看,又是一人自屋頂躍下,手持竹杖,麵色鐵青,卻是費公明,及到看見廳中場麵,也是神色慘淡,連連搖頭,立時將那杖頭葫蘆取了下來,傾出些丸藥來,分給宇文遠幾人身上無傷之人道“將這藥丸從中分開,半粒內服,半粒撚碎敷在傷口之上!”宇文遠正在焦急自己身上傷藥用盡,趕忙接了過來,照著吩咐一一救治,費公明又厲聲喝叫,原本在廳外躲開的淳於家門徒、家仆,這才一一走了出來,將這廳中死傷之人分開,費公明這才一一救治,淮南費家本就是武林世家,於這醫道一途,雖不及峨眉三醫那般出神入化,那也是登峰造極,這些弩箭外傷雖重,也看不在他眼中,隻是不少人被命中要害,已然無救,便是峨眉三醫來了,也隻能望洋興歎!
費公明在廳中遊走一圈,眾人慘嚎之聲漸低,隻有幾人傷勢頗重,仍是呻吟不已,忙亂之際,有些傷勢較輕之人已然勉力支撐著離去,有些淳於家人好心要上前攙扶,也被推在一邊,費公明自是看在眼裏,知道淳於中這一手,將淮陰淳於家跟整個兩淮武林結仇,等廳中這些人傷勢一好,隻怕淳於家再無安生之日!當下思量片刻,拿過那家主令牌,又依原合上,仍是完整令牌一塊,絲毫看不出一點縫隙,這才將那令牌交在高子羽手中道“高掌門!這幾暫領淳於家令牌,先替淳於家抵擋一陣再說!”他知高子羽在兩淮名聲頗響,武功又高,又是修道之士,秉性恬淡無為,就算有人上門尋仇,也不至於讓這仇怨越結越深,又轉過頭對鐵膽程雄,一指那些勁裝漢子道“程總鏢頭,你先派人將這些人盡數看管起來,待咱們審問明白了,再來處置不遲!”鐵膽程雄素來同老君寨寨主與丐幫交情不錯,今日眼見李如蛟傷重而死,丐幫幾個長老也是死傷慘重,早已是怒火填膺,見費公明吩咐下來,立時命人出去傳令,他這武信鏢局本就在淮陰城內,不多時便是數十趟子手、鏢師領命而來,見了廳中慘狀也是一驚,程雄也是咬牙一指那些勁裝漢子道“將這幾個畜生給我綁起來,捆到鏢局後院樹林裏去,等我回來好好招待招待他們!”
“遠哥兒,今日之事已畢……”費公明回頭見宇文遠同思玉仍是看著廳中有些呆愣之意,思玉臉上更是有些不適之意,卻是過來道“不成想弄成這般狼狽之狀,還走了元凶首惡,費某實在有負遲道長和麥二莊主托付!一應後事費某自會安排料理,你先陪著這位姑娘回去歇息便是,這幾日不要擅離淮陰,隻怕那鷲神並未走遠!你二人若是有些差池,費某可當真跟遲道長同麥二莊主交代不起了!”
“這淳於中怎地會有唐門暗器?難不成川中唐門也……”思玉此時已是略略神思漸複,仍是有些驚恐道,費公明臉上慘然一笑道“川中唐門決然不會做此事情,隻是誰家不曾有幾個不肖子孫?淳於正英雄一世,辛辛苦苦創下的名頭,今日就算是被這淳於中盡數毀去!兩位且請回去歇息,此處費某自會照料,若有消息,自然有人前去通報遠哥兒!”宇文遠費公明長歎一聲,轉頭而去,有心再想問問那兩個執槍之人淳於中究竟逃去哪裏,卻見費公明早已吩咐鐵膽程雄將那兩人押下,動了幾下嘴唇,到底沒問出話來,思玉卻是一扯他衣服道“遠哥,走罷,咱們且回去!”說罷也不管宇文遠應不應允,扯著他便往外走!
兩人到了大街之上,見外麵正值午後,一輪太陽懶洋洋掛在西邊,街上此時也是活泛起來,人聲嘈雜,間或幾個頑童嬉戲打鬧追逐而過,再想起裏麵方才那一陣機弩亂發,血光四濺的場麵,隻覺得恍若隔世,宇文遠不由搖搖頭歎息道“以前隻聽旁人說武林中刀光血影,人心詭詐,乃是極為凶險的所在,那是還自不信,如今身在武林,才知道這其中凶險,難怪師祖和獨孤先生那般高人,都是優遊世外,隱逸林泉,再不理這紅塵俗事……”
“這你可錯了!”思玉也是看著街上熙熙攘攘人群道“師祖和獨孤先生,也是這紅塵中人,隻不過他們從不願輕動殺機,若是不理紅塵俗事,師祖當日又何必救你?獨孤先生又何必獨自前往萬山莊?隻不過到了師祖和獨孤前輩這般境界,早已將這世事看開,對那些紅塵俗事,從來不掛於心,倒不是置之不理!”宇文遠聞言也是一笑道“師姐教訓的是,咱們且回去歇著,靜等費家主音訊罷了!”
“不用等啦!”思玉卻是搖搖頭道“你還沒看出來麽?今日之事,乃是兩淮武林一件大事,方才費家主話裏話外,已然說的很明白,今日他親自出馬,又有兩淮最有名望之人助陣,仍是讓淳於中走脫,李寨主甚或不幸身死,丐幫那幾個長老也是非死即傷,若是傳了出去,人家隻當費家主計算不周,絕不說淳於中機謀太深!你等著瞧罷!過不了幾日,兩淮武林便視淳於中和這淳於家為死仇,若不然費家主也不會讓高掌門暫領淳於家家主令牌,也是想借著高掌門名望替淳於家抵擋一二罷了!你我乃是外人,費家主心高氣傲,又是一方武林領袖,豈能借著外人之力來平息此事?可憐淳於家為人所陷,落到如此地步,這淳於中當真可惡!”
“難道說費家主就任憑淳於中這般逃脫麽?”宇文遠聽思玉這般說,也是低頭沉思片刻,忽然抬頭問到,思玉臉上無奈一笑道“哎……榆木腦子,淳於中今日讓費家主這般臉麵無光,淮南費家豈能容他淳於中活在世上?若是費家主不理會那鷲神,何不自領淳於家令牌,豈不是少了很多麻煩?”宇文遠這下才略有所悟,臉上自失一笑道“這些門道,我可想不來,若不是師姐你提點,我還當費家主就此罷手呢!”
兩人一路邊說邊談,早已到了那酒家門口,還未進門,就見那小二站在門口,臉上頗為神秘看著兩人笑道“公子、小姐回來啦,那歡喜郎中醫道如何?怎地不見給兩位開了藥方來?”思玉見他當自己二人果真是去見那歡喜郎中,再看宇文遠一臉尷尬,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手便將宇文遠懷中千牛刀拔了出來,打量一番那小二道“那郎中說了,我家哥哥這病,須得一個伶牙俐齒,嘴頭活絡之人的舌頭才能治,也曾提到小二哥你乃是這淮陰城中第一能說會道之人,替他拉了不少生意!讓我跟掌櫃的商量商量,出個高價,買一條舌頭做藥引!不知小二哥意下如何?”那店小二見思玉手中短刀精光閃爍,眼光不住在自己嘴邊看來看去,趕忙伸手一捂嘴巴,含糊不清道“姑……姑奶奶說笑……說笑了,小的……小的笨嘴拙舌,這舌……舌頭沒甚……沒甚藥效……姑奶奶還是……還是另尋高明……另尋高明!”
“那你往後就給姑奶奶將嘴巴閉嚴實點兒!”思玉臉色突然一變道“若是我再聽你胡說八道,我便跟你家掌櫃出一千兩銀子將你這舌頭賣了去!”那小二連忙放開手要應聲,見思玉眼珠一瞪,又趕忙將嘴捂住,隻是連連點頭,思玉這才將短刀收了吩咐道“趕緊去備一桌酒菜來,再多多燒些熱水,準備著姑奶奶我洗浴!”說罷便拉著一臉苦笑的宇文遠登樓,
“姑奶奶,公子爺……那個……那個……”兩人哪知剛走兩步,那小二又是叫了一聲,思玉登時麵色一沉,回頭道“怎地?當真要賣你這條舌頭麽?”那小二連忙又是捂住嘴巴,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小的我隻是告訴公子爺一聲……您家中來了一個……一個人,現就在你房中歇著……說道你若回來,讓小的立刻請你上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