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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祠堂前。
    蘇木在香爐上插上三炷香，而後轉身看向身後族人們沉聲道：“跪。”
    張起靈與其父母，還有張恩山與所有張家子弟，紛紛跪倒在地，跪在祠堂前麵，黑壓壓一片。
    “伏。”蘇木再道。
    所有人紛紛雙手貼地，磕著頭。
    “起。”蘇木再道。
    所有人抬起頭來，看向那一塊塊張家死去之人的牌位，看著那一個個與他們相同姓氏之人的名字。
    這些死去之人的名字中，有他們在場人的兄弟，姐妹，父母，兒女，先祖，孫兒孫女。
    他們所有人，永遠都不會忘記，是什麽原因，讓這些人慘死在外。
    也永遠不會忘記，這第二祠堂高塔修建的目的。
    蘇木離開後。
    祠堂一直會有專門的人打理供奉香火一事，可卻沒了這麽強的號召令，能讓所有人都跟著一起來祠堂集合祭拜。
    有些事情，一旦忙起來就容易拋之腦後。
    可有些事情，一旦想起來後，就永遠都是刻骨銘心之痛。
    人群中。
    張拂林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一個個往日與自己並肩，說要去江湖曆練，縱橫天下的昔日少年名字，忍不住流下淚水。
    年少時說好的仗劍走天涯呢……
    怎麽就都離他而去了……
    往事一幕幕浮現，光影交錯，如電影一般的飛速掠過……
    那一張張稚嫩歡笑的少年少女麵容，如今已成一塊塊冰冷的祭奠靈位……
    “拂林哥哥，日後我就不需要你保護了！我出去後，要成為一方大俠，行俠仗義，將咱們張家的名聲打出去！”
    “拂林，你說咱哥倆如此帥氣英俊，出去後會不會也不想回來了？哈哈哈，到時候娶七八個老婆，過著幸福的日子。”
    “張拂林，看著吧，我日後肯定比你厲害，誰叫你是我弟弟呢。”
    “張拂林，張家日後就看我們這一代了。”
    “張拂林，百年後，你說我們會不會葬在一起，葬在一起，還會不會像現在如此英姿颯爽模樣？”
    “張拂林，你想去墨脫，那我就去青海，我也想看看高原，這輩子沒見過高原呢，聽說，我們張家老以前就是住在高原上的，我們會不會有一天，也能回老家看上一眼？”
    “拂林哥哥，你們放心出去曆練吧，我們會在家中幫大家照顧好族人的。”
    “……”
    張拂林久困墨脫，久不聞張家之事。
    他跪在地上，抬起頭來，看向那一塊塊熟悉名字靈位的時候，雙眸瞬間紅了起來。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在他還困在墨脫的時候，就早一步的離他而去。
    這些，都是與他從小長大的一批人，一起滾泥潭，一起上樹摸鳥被長輩教訓，一起撒潑不想接受嚴苛訓練的彼時孩子。
    白瑪是外族人，嶽綺羅是外族人，人群外的伊新月等人也都是外族人。
    可看著張家族人們在祭拜這些死去之人時，出現的悲嗆情緒，莫名的扭過了頭。
    她們都是人，她們也曾有過家人發小兄弟姐妹朋友。
    祭奠先祖並不可怕。
    祭奠的是自己的同齡人，比自己還要年幼的人，都是因為外族欺淩之事而死去的人，才最為可怕可悲。
    因為彼時的張家懦弱與不強大，讓他們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兒子女兒，慘死在外。
    何其可悲啊。
    他們雖然還活著，也將仇給報了。
    但報完仇後留給他們的，隻會是一輩子的悲傷與淚水。
    死者不能複生。
    “跪。”蘇木也紅了眼，但還是繼續開了口。
    這些死去之人，也有他這一輩的發小同胞弟兄，也有與他一起長大的一些女孩們。
    蘇木以前曾嚴令過女孩們，說不讓她們一起去參與這些事情。
    可女孩們最後還是一起跟了出去。
    她們用命來證明，她們不輸於蘇木等張家男兒。
    身為麒麟張家一員，男兒能做的，她們女兒也可以做。
    然後，她們做到了。
    她們將自己的名字，掛在祠堂裏麵，刻在靈位上，放進了蘇木的心裏。
    眾人聽到祭司之語，再次跪下磕頭。
    待祭祀完成，眾人都站了起來後，蘇木走到了空了的蒲團上，跪了下去。
    “吾為今日張家之祭司，率張家族人，一起祭祀故去先祖與族人，已圓滿，吾於此祠堂宣誓，從今日起，張家不會再受往日欺辱，諸位在天之靈，大可庇佑所有張家子嗣，在外的出人頭地，在家的兒孫滿堂，祭祀已畢。”
    蘇木磕頭。
    身後眾人沉默著，抹去眼角淚水。
    嶽綺羅直接扭過頭去，看也不看此時的蘇木。
    她還是沒有把當日的事情告訴蘇木。
    告訴蘇木，這祠堂中很多人連轉世的機會都舍棄了，讓蘇木神魂凝聚，再次複活。
    張起靈給了眾人一個眼神，族人們開始退避而去。
    祠堂內。
    張起靈再次跪了下來，與蘇木一起，磕著頭。
    張起靈目光落在一塊上方刻著‘張宣林’的牌位上，雙眸前浮現出族長大叔死前的模樣。
    對於他們這輩的張家孩子而言，這位族長大叔，勝似父親。
    是他，帶著他們眾人一起長大成人，教會他們本領本事，也教會他們最基本的為人道理的。
    他也知道。
    對於蘇木而言，族長大叔是怎樣的身份。
    他張起靈還有父母。
    蘇木呢？
    一生要強的蘇木，父母蹤跡都找不到，生來就被拋棄，是被族長大叔撿回來養大的。
    蘇木一直很調皮，很不聽話，但也隻會在族長大叔麵前表現得那般不堪。
    因為對於那個時期的蘇木而言，蘇木就是一個頑皮的孩童。
    蘇木瞧不起身旁的同齡人，所以同齡人都會覺得蘇木早熟，沉穩心智超群。
    可蘇木也需要一位帶著他走上大道的先驅者。
    需要再煩躁疲累的時候，能夠拔胡子，撒潑頑皮的長輩陪伴。
    張起靈還記得。
    當族長大叔死後，蘇木整個人的變化。
    蘇木原先給他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兄長模樣，可在族長大叔死後，那個還有些和善的男孩，消失了。
    取代而之的，是視人命如草芥，手段凶殘狠辣，不惜與死相搏的冷血無情之人。
    因為張起靈知道，族長大叔一死，這個世間就真的沒什麽能夠讓蘇木這個人向善念頭了。
    唯一的善念，想做個好孩子好人的念頭，已經被惡人們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