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進入太原府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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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府的箭樓陰影裏,張令徽的手指正反複摩挲著城磚上的箭孔 —— 那是去年東齊兵演習時故意射偏留下的,磚縫裏還嵌著半枚生鏽的箭簇。他側耳聽著西北方向傳來的馬蹄聲,估算著蕭宗真殘兵的距離,突然對身旁的劉舜仁遞了個眼色,兩人借著整理甲胄的動作,往城樓西側的垛口挪了三步。
    “郭藥師的人按約定在三更前潛入,” 張令徽的聲音壓得極低,頭盔的陰影遮住他的眼神,“你帶三百人守住西城門,把東齊兵的兵器庫看住,尤其是那二十箱火箭,絕不能讓他們點火示警。”
    劉舜仁指尖在劍柄上敲了三下 —— 這是他們當年在漢營約定的 “收到” 暗號。他瞥了眼正在城樓下巡邏的東齊小隊,那些人腰間的彎刀在殘陽下閃著冷光,隊長正用生硬的漢話嗬斥賣水的老漢,一腳踹翻了對方的水桶。
    “報 —— 蕭陛下距城十裏!” 傳令兵的呼喊剛落,東齊千夫長蕭陌已提著鞭子衝上城樓,銅製的盔甲片碰撞聲格外刺耳“張令徽,速開城門!若誤了陛下進城,我剝了你的皮!”
    張令徽猛地轉身,右手看似按在腰間佩劍上,實則悄悄扯動了藏在袖中的銅哨。“千夫長稍候,” 他的聲音帶著刻意裝出的恭順,“城門沉重,需得調動絞車,這就去辦。”
    蕭陌狐疑地盯著他,突然抬手抽向旁邊一個打盹的漢人小兵“廢物!都給我精神點!”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脆響裏,張令徽吹了聲隻有兩拍的短促哨音 —— 這是讓郭藥師按原計劃行動的信號。
    城西兵器庫的木門突然發出 “吱呀” 輕響。劉舜仁帶著人摸到牆角時,正撞見兩個東齊兵在搬運火箭。他突然甩出腰間的短刀,精準地釘在絞車的齒輪上,同時低吼一聲“動手!” 身後的漢人士兵瞬間撲上,捂住東齊兵的嘴將其按倒,刀刃劃過喉嚨的聲音被兵器庫的回聲掩蓋。
    城樓這邊,張令徽剛走到絞車旁,蕭陌突然喝道“慢著!我怎麽看你像要反?” 他拔刀的瞬間,張令徽已掀翻旁邊的工具箱,鐵鉗、鑿子潑灑而出,趁東齊兵躲避的間隙,抄起地上的撬棍砸向絞車的製動裝置。
    “漢狗反了!” 蕭陌的刀劈向張令徽後心,卻被對方用撬棍架住。兩人角力的瞬間,城樓上的漢人守軍紛紛拔刀,與東齊兵撞在一處。張令徽猛地側身,讓過蕭陌的第二刀,撬棍順勢捅向對方小腹,趁其彎腰的刹那,膝蓋狠狠頂在他的麵門。
    蕭陌的鼻血噴濺在城磚上,他踉蹌著後退,卻被身後湧來的漢人小兵絆倒。張令徽踩著他的胸膛,拔出對方的彎刀,在對方怒吼聲中割斷了喉管“弟兄們!東齊人把我們當豬狗,今日不反,更待何時!”
    城東的密道出口,郭藥師帶著三百人正貼著牆根疾行。他抬手示意暫停,聽著府衙方向傳來的喧嘩聲,對身旁的親衛道“分兩隊,一隊去封死北門,一隊跟我取府衙的兵符。” 他們的靴底都裹著麻布,踏在青石板上幾乎無聲,隻有手中的樸刀偶爾碰撞發出輕響。
    府衙的院門由四個東齊護衛看守,郭藥師突然吹了聲口哨,吸引對方注意的瞬間,三支短箭從暗處射出,精準地穿透護衛的咽喉。他帶人衝入院內時,正撞見留守的東齊貴族蕭延壽帶著家眷翻後牆。郭藥師的箭如流星趕月,正中蕭延壽的大腿,對方慘叫著摔進牆內,家眷們嚇得癱軟在地,被隨後趕到的士兵捆了個結實。
    “點火把!” 郭藥師扯開嗓子喊,府衙門前的旗杆上很快升起了象征 “得手” 的紅色燈籠。
    西城門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劉舜仁背靠著兵器庫的門,左臂中了一刀,卻仍揮劍砍翻撲來的東齊兵。他瞥見有個東齊小兵正往火箭上引火,突然將手中的劍擲出,刺穿對方的手腕,隨即撲過去一腳踹翻火盆“想燒城?做夢!”
    城樓上的絞車終於轉動起來,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卻不是為蕭宗真打開 —— 郭藥師帶著人從東門殺來,與城樓上的張令徽形成夾擊之勢。殘餘的東齊兵被壓縮在甕城角落,他們舉著刀嘶吼,卻擋不住漢人士兵的輪番衝擊,有人試圖爬上城牆逃跑,被張令徽一箭射穿腳踝,慘叫著墜入甕城。
    三更的梆子聲敲響時,最後一個東齊兵被按倒在地。張令徽踩著滿地的血汙走上城樓,親手解開大啟旗幟的綁繩。紅色的旗麵在夜風中展開的瞬間,他突然轉身,與剛殺上來的劉舜仁撞了下肩膀,兩人都笑了,臉上的血汙遮不住眼底的光。
    “清點人數,” 郭藥師的聲音帶著喘息,他的左臂被箭擦傷,正用布條簡單包紮,“留五十人看守俘虜,其餘人分守四門,天亮前不許放任何人進出。”
    劉舜仁指著西城門方向“兵器庫已控製住,火箭全收好了。”
    張令徽望著城外漸漸清晰的地平線,突然聽見遠處傳來蕭宗真殘兵的馬蹄聲。他握緊腰間的刀,對城樓下的士兵喊道“弓上弦!準備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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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些疲憊的東齊兵在望見城頭紅旗的刹那,突然亂了陣腳。有人勒住馬,有人調轉馬頭,還有人幹脆扔下兵器跪在地上 —— 他們身後,是二十萬亡魂的陰影;身前,是再也回不去的太原府。
    第一縷晨光爬上城樓時,張令徽正低頭擦拭那枚從城磚裏摳出的箭簇。劉舜仁走過來,遞給他一塊幹糧“吃點東西,接下來有的忙了。”
    遠處的天際線被染成金紅色,照亮了城牆上的刀痕與箭孔,也照亮了漢人士兵們緊握兵器的手。太原府的黎明,在血腥味與晨光中,終於降臨。
    蕭宗真的馬蹄在太原府外的土路上刨出深深的坑,靴底濺滿的泥漿裏還混著未幹的血點。他望著城頭飄揚的紅色旗幟,那顏色像極了天門陣裏流淌的血河,隻是此刻刺得他眼睛生疼 —— 三天前,他還是坐擁三十萬大軍的東齊皇帝;此刻,身邊的殘兵連像樣的陣型都站不穩,甲胄上的血汙結了痂,風一吹便簌簌往下掉。
    “陛下,城門被漢狗占了!” 親衛的哭喊像針一樣紮進蕭宗真的耳膜。他猛地勒住馬韁,金鞍上鑲嵌的寶石在殘陽下閃著冷光,那是去年西夏國進貢的珍品,那時他正坐在九龍殿上,聽百官山呼萬歲。
    “一群廢物!” 蕭宗真的怒吼震得馬耳顫動,他拔出腰間佩劍,劍刃映出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朕親率三十萬大軍出征,難道還攻不下一座被漢狗竊據的空城?傳朕旨意,全軍攻城!誰先登城,賞黃金百兩,封萬戶侯!”
    話音未落,城樓上突然滾下巨石,砸在最前排的士兵中間,慘叫聲裏混著骨骼碎裂的悶響。蕭宗真的手指死死攥著劍柄,指節泛白如霜 —— 那本該是迎接他凱旋的城門,此刻竟成了絞殺自己子民的修羅場。他想起三個月前,自己站在天門陣的將台上,看著大啟士兵像螻蟻般被陣法吞噬,那時的太陽暖洋洋地照在甲胄上,連風裏都帶著勝利的甜香。
    “陛下!城牆太高,雲梯根本架不上去!” 副將的嘶吼被箭矢破空聲打斷,一支流矢擦著蕭宗真的耳畔飛過,釘在身後的旗杆上,箭羽還在嗡嗡震顫。
    蕭宗真抬頭望去,城樓上的漢人士兵正往下傾倒滾燙的油脂,他的親兵在火海裏翻滾,慘叫聲讓他胃裏翻江倒海。怎麽會這樣?他明明是天命所歸的皇帝,是耶律阿保機的後裔,那些漢狗不過是卑賤的奴隸,憑什麽敢反抗?他猛地揮劍砍向身邊的傳令兵“再調兩千人!給朕衝!”
    可士兵們的腳步遲疑了。有人望著城頭的箭雨往後縮,有人偷偷瞟向身後的曠野 —— 那裏,大啟追兵的煙塵已越來越近。蕭宗真突然覺得一陣眩暈,他仿佛看見父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說 “守住祖宗基業”,可眼下,別說基業,連他自己都快成了喪家之犬。
    “陛下!不能再攻了!” 兀顏光拖著被箭射穿的大腿爬過來,鐵甲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再打下去,兄弟們就全死光了!” 蘇天龍緊跟著跪倒,額頭磕在泥地裏,血混著土漿糊了滿臉“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大同府還有我們的人,去那裏再圖恢複啊!”
    蕭宗真一腳踹開兀顏光,卻在看到城樓下堆積的屍體時猛地僵住 —— 那些都是他的子民,是他親手推上死路的。剛才還在嘶吼的喉嚨突然發不出聲音,他想起九龍殿裏的龍椅,想起後宮裏的沉香,想起那些被他視為草芥的漢人士兵,此刻竟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報 —— 趙新蘭的啟軍距此不足五裏!” 斥候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在蕭宗真頭頂炸開。
    他踉蹌著後退,胸口突然像被巨石砸中,喉頭湧上一股腥甜。怎麽會這樣?他明明算計好了一切,明明天門陣是天下無敵的…… 那些被倒埋的孕婦、被堆成將台的頭骨、被當作誘餌的漢人士兵,突然在他眼前化作索命的厲鬼。
    “噗 ——” 一口鮮血噴濺在馬前的土地上,染紅了半尺見方的枯草。蕭宗真望著那片刺目的紅,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他舉起佩劍,劍刃映出自己慘白如紙的臉 —— 這張臉,曾讓百官敬畏,曾讓敵國膽寒,如今卻像個笑話。
    “朕還有何麵目見列祖列宗!” 他嘶吼著將劍刃往脖頸抹去,卻被兀顏光死死抱住手腕。
    “陛下不可!” 蘇天龍撲上來奪走佩劍,親衛們七手八腳地按住他,“陛下,大同府!去大同府啊!”
    蕭宗真的掙紮越來越弱,眼淚混著血從眼角滑落。他望著太原府城頭的紅旗,又扭頭看向身後越來越近的追兵,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笑,笑聲裏滿是絕望。被親衛強行架上馬背時,他像個破布娃娃般癱在鞍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天際 —— 那裏,最後一縷夕陽正沉入遠山,如同他再也回不去的帝王夢。
    馬蹄聲漸漸遠去,揚起的塵土裏,還殘留著他嘔出的血跡。太原府的城門依舊緊閉,紅色的旗幟在暮色中獵獵作響,仿佛在無聲地宣告一個王朝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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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府的城門緩緩開啟,趙新蘭的玄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馬蹄踏過甕城的血汙時,發出沉悶的聲響。郭藥師帶著張令徽、劉舜仁、甄五臣三人快步迎上,單膝跪地的瞬間,甲胄碰撞聲在空蕩的城門洞裏格外清晰。
    “末將等,恭迎將軍入城!”
    趙新蘭翻身下馬,玄色披風掃過地上的血漬,她抬手虛扶“諸位將軍不必多禮,此番拿下太原府,爾等功不可沒。” 目光掃過三人身上的戰傷 —— 郭藥師的左臂纏著滲血的布條,張令徽的臉頰有一道未愈的刀痕,劉舜仁的甲胄還缺了塊護肩,甄五臣的腰間別著半截斷箭,顯然剛經曆過惡戰。
    郭藥師起身時,掌心已沁出冷汗。他知道這位大啟女將素來嚴明,不敢有半分虛言“全賴將軍威名震懾,末將等隻是順勢而為。”
    趙新蘭嘴角微揚,卻未接話。她目光掠過城頭飄揚的紅旗,又轉向城內縱橫的街巷,突然對身後的親衛隊長使了個眼色。白飛會意,悄然退入人群,指尖在腰間的令牌上一觸,便消失在西側的巷口 —— 那裏是太原府庫房的方向。
    “張將軍,” 趙新蘭轉頭看向張令徽,聲音溫和了幾分,“聽聞是你親手將我大啟旗幟掛上城樓?”
    張令徽挺直脊背,胸口的 “漢” 字紋身在甲胄下若隱若現“末將隻是做了該做的事,東齊待我漢人如草芥,早已失了人心。”
    “好一個失了人心。” 趙新蘭讚許點頭,目光轉向劉舜仁,“劉將軍控製兵器庫,斷了蕭宗真的後路,此功當記首功。”
    劉舜仁黝黑的臉上泛起紅光,粗糙的手掌在甲胄上蹭了蹭“不敢居功,若非郭將軍內應,末將也難成事。”
    甄五臣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見趙新蘭望過來,忙拱手道“末將隻是守住了北門,算不得什麽功勞。” 他原是東齊的偏將,昨夜見勢倒戈,心中仍有些忐忑。
    趙新蘭忽然朗聲道“諸位聽著,” 她的聲音傳遍城門內外,“張令徽、劉舜仁、甄五臣三位將軍,即日起各升三級,賞黃金百兩,良田千畝!郭藥師將軍居中調度,功不可沒,暫代太原府守將之職,待稟明朝廷,再行封賞!”
    三人皆是一怔,沒想到封賞來得如此之快。甄五臣的眼眶瞬間紅了,他在東齊從軍十年,從未受過這般重視;張令徽緊了緊手中的長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劉舜仁低頭看著自己的斷劍,突然覺得昨夜的浴血奮戰都值了。
    “謝將軍!” 四人再次跪地,聲音裏帶著難掩的激動。
    趙新蘭抬手示意他們起身,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白飛消失的方向,見巷口無人探頭,便知事情已在進行中。她轉向郭藥師“帶我去府衙議事,順便說說城內的布防。”
    郭藥師連忙應下,側身引路時,瞥見趙新蘭腰間的佩劍 —— 劍鞘上的龍紋在晨光中栩栩如生,那是大啟皇室的象征。他心中暗歎,這位女將軍看似溫和,實則處處透著審慎,方才的封賞雖重,卻也帶著無形的威壓。
    一行人往府衙走去,沿街的漢人百姓遠遠觀望,有人悄悄豎起大拇指,有人捧著剛做好的熱粥想上前,卻被親衛攔下。趙新蘭瞥見這一幕,對郭藥師道“讓百姓們安心,我大啟軍隊,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郭藥師連忙傳令下去,百姓們的歡呼聲漸漸響起,混雜著孩童的笑鬧,給這座剛經曆過戰火的城池,添了幾分生氣。
    而此時的太原府庫房外,白飛正盯著那扇厚重的鐵門。守門的士兵見他出示的令牌,連忙開鎖。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裏,白飛的目光已落在庫房深處 —— 那裏堆放的糧袋、兵器與藥材,將決定接下來的戰局走向。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指尖在袖中的賬簿上輕輕一點,準備開始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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