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第一次勸說歸化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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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湖城的城牆上,新添的箭樓還泛著木材的清香,後續七萬啟軍抵達的那日,李助親自帶著工匠們在城垛間加裝了三層拒馬,又將紅衣大炮的炮位往前挪了二十步,炮口正對著南疆人可能衝鋒的開闊地。城樓下的士兵們忙著搬運糧草,遠處偶爾傳來毒人的嘶吼聲,卻都被城牆上的燧發槍聲壓了下去 —— 如今的巢湖城,像一塊被燒紅的鐵,硬得讓南疆人啃不動。
    第三日清晨,李星群揣著油紙包的二斤醬牛肉,繞開巡邏的士兵,往武二住的小院走去。院門口的老槐樹剛抽新芽,石桌上擺著個粗瓷酒壇,武二正斜倚在竹椅上,手裏捏著個豁口的酒碗,陽光灑在他鬢角的白發上,倒比在城樓上廝殺時多了幾分鬆弛。
    “二哥,這大白天就喝上了?” 李星群笑著把牛肉往石桌上一放,油紙裂開個小口,醬香味瞬間飄了出來。武二抬眼瞅了瞅他,又低頭抿了口酒,含糊道:“城穩了,還不許老子鬆口氣?”
    李星群挨著他坐下,見石桌上隻有酒沒有菜,便把牛肉拆開,露出油亮的肉塊:“知道你好這口,從炊事營那邊順的,剛鹵好的,熱乎著呢。” 他伸手想去拿酒壇,卻被武二一把按住手腕。
    “你小子逞什麽能?” 武二皺眉,把他的手推開,“上次見你喝半杯就臉紅,現在怎麽還敢碰這烈酒?”
    李星群嘿嘿笑了笑,從懷裏摸出個陶杯,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放心,不跟你搶酒。就是覺得你身體剛緩過來,少喝點烈的,傷身子。” 他指了指四周,“院裏就咱們倆,沒外人,我才敢跟你說這話。”
    武二聞言,仰頭又灌了口酒,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他卻毫不在意地抹了把:“你不懂,這酒越烈,我越覺得渾身舒坦 —— 前些天守城牆,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喝兩口酒,倒能扛住。” 他把酒碗往石桌上一墩,“你現在是監軍,當著那麽多兵的麵可不能喝酒,傳出去像什麽樣子?規矩不能破。”
    李星群捧著陶杯,看著他鬢邊的白發比上次見麵時又多了些,忽然歎了口氣:“二哥,我總覺得你現在少了些當年的江湖氣,倒比以前謹慎多了。”
    “謹慎?老子是怕麻煩!” 武二猛地坐直身子,聲音也提了幾分,“當年在江湖上,老子喝酒打架沒人管,可現在不一樣 —— 人人都知道你是監軍,要是知道我跟你是拜把子的兄弟,那些想攀關係的、想走後門的,不得把我這小院踏平?老子最煩那套虛頭巴腦的!” 他頓了頓,又放緩語氣,“再說了,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我是副將,就得守規矩,不然底下的兵怎麽服?”
    李星群聽得笑起來,伸手掰了塊牛肉遞過去:“還是二哥你實在。說起來,當年在清風寨,要不是你替我擋了那刀,我現在……”
    “提那破事幹什麽!” 武二一口把牛肉咬進嘴裏,含糊地打斷他,“都是兄弟,你要是再提,老子就把你這牛肉扔了。” 他嚼著肉,眼神軟了些,“等把南疆這些雜碎趕跑了,咱們找智清大師,再叫上當年清風寨的幾個老弟兄,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喝上三天三夜,不醉不歸!”
    “好!就這麽說定了!” 李星群眼睛亮了,手裏的陶杯都晃了晃。
    武二忽然放下酒碗,手指敲了敲石桌,語氣沉了些:“對了,那個孫秀 —— 就是你說的毒王,真能信?我瞧他整天躲在屋裏熬藥,神神叨叨的,別是南疆人派來的細作。”
    李星群捏著牛肉的手頓了頓,緩緩道:“二哥你放心,孫秀的部落跟黎武他們是死仇。當年咱們幫他們部落開了鐵礦,又教他們種水稻,他們的日子比其他部落好太多,結果黎武、黎祿幾個聯合起來打他們,把他們的老巢都燒了。孫秀族長帶著族人逃到中原,要是南疆人贏了,他們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 他又補充道,“而且以後咱們要平定南疆,還得靠孫秀這樣的本地勢力 —— 總不能一直靠咱們啟軍硬打,得有人幫咱們跟南疆的部落打交道。”
    武二摸了摸下巴,沒再追問,隻是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你們文化人想得多,老子就管打仗。不過狄樞密使以前跟我說過,‘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你這法子,倒跟他說的對上了。”
    “狄大人是前輩,我還得多學。” 李星群謙虛道,“其實我也沒把握,南疆的部落太散,酋長說的話比天還大,要教化他們,得十年二十年的功夫,急不來。”
    “急不來就慢慢來唄。” 武二滿不在乎地揮揮手,“當年咱們跟方臘打,不也打了三年?隻要方向對,一步一步走,總能走到頭。” 他忽然看向李星群,眼神裏帶著點欣慰,“你小子現在越來越像個統帥了,以前跟在我後麵跑的時候,連刀都拿不穩。”
    李星群被說得有些臉紅,撓了撓頭:“還不是靠二哥你和狄大人教的?對了,楊文孝這幾天在城牆上表現不錯,昨天還親手砍了個南疆小酋長,你沒見他那股衝勁,跟當年的你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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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子是塊料!” 武二眼睛一亮,“上次見他舉槍的姿勢就知道,底子紮實,就是少點曆練。以後多帶他打幾仗,說不定能成個大將。”
    兩人就著醬牛肉,一個喝酒一個喝茶,從楊文孝聊到城牆上的士兵,又從南疆的毒人聊到以後回中原的打算。院外的風吹過槐樹葉,沙沙作響,偶爾傳來城牆上士兵的吆喝聲,卻一點也不顯得嘈雜。李星群看著武二臉上的笑容,忽然覺得,不管外麵的戰場多慘烈,隻要還有這樣的兄弟在身邊,就總有撐下去的底氣。
    直到日頭偏西,巡邏的士兵路過院門口,朝裏麵喊了聲 “武將軍,李監軍,該去城樓上查崗了”,兩人才收拾起碗筷。武二把酒壇蓋好,揣進懷裏,拍了拍李星群的肩:“走,看看咱們的城,別讓南疆人趁天黑搞小動作。”
    李星群點點頭,跟著他往城牆走去。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前一後,像多年前在清風寨時那樣,從未變過。
    巢湖城的俘虜營圍著半人高的夯土圍牆,枯草在牆根下打卷,二十多個南疆俘虜蹲在院內的草堆旁,粗布衣裳上還沾著戰場的泥點。李星群和孫秀剛跨進營門,腳步聲就驚動了眾人 —— 俘虜們齊刷刷抬頭,眼神裏藏著警惕,直到聽見李星群開口,他們臉上才露出吃驚的神色。
    “諸位好啊。” 李星群說的是流利的南疆話,尾音帶著幾分溫和,與他身上的甲胄格格不入。
    俘虜們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應聲。有幾個年輕些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草堆,目光卻偷偷往李星群身後的啟軍士兵身上瞟 —— 那些士兵手裏的糧袋鼓鼓囊囊,飄出淡淡的米香。
    李星群走到院中央的石墩旁坐下,指尖敲了敲石麵:“按照南疆的習俗來說,現在你們輸了,你們的一切都屬於我,這沒有意見吧?” 他頓了頓,掃過眾人緊繃的臉,“那麽現在,我們就站在‘你們是我戰利品’的基礎上開始對話,有意見嗎?”
    還是沉默。風吹過木柵欄,發出 “吱呀” 的輕響,營裏靜得能聽見有人咽口水的聲音。李星群不著急,接著說:“我有一個問題 —— 難道你們看見酋長剝奪你們的財物、搶走你們的女人,就不會有那麽一絲絲生氣嗎?這合理嗎?”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水裏,俘虜們的肩膀明顯動了動。一個穿著獸皮坎肩的漢子突然站起來,他額角有道刀疤,眼神銳利:“那麽大人你們的皇帝搶奪你們的資源、搶走你們的女人,你們難道就沒有那麽一絲絲生氣嗎?”
    李星群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 這漢子氣度不凡,倒不像普通的部落兵。他身子微微前傾:“如果我們的皇帝肆意掠奪百姓的資源、強搶民女,我們當然會生氣。也正因為這樣,你知道我們中原王朝改朝換代多少次了嗎?從最初的秦、漢,到後來的唐,再到現在的啟,每個王朝滅亡,都少不了‘君主失德’這一條。請問,這有什麽問題嗎?”
    刀疤漢子盯著李星群,語氣帶著質疑:“你這樣說,就不怕有人舉報上去嗎?”
    “隻要我說的是實話,沒人能扭曲。” 李星群語氣坦然,甚至帶著幾分坦蕩,“就算當著我們陛下的麵,我也敢這樣說 —— 如果一個皇帝肆意掠奪臣子、百姓的資產,那這個皇帝活該被滅亡。”
    刀疤漢子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李星群看著他,問道:“看閣下氣度不凡,不知道怎麽稱呼?”
    “儂智高。” 漢子報上名字,眼神依舊警惕,“我認為大人和我們說那麽多,還不如說說,大人打算怎麽處置我們?”
    “很簡單,歸化。” 李星群直言不諱,“幫我們打你們原來的部落,也就是黎武、黎廣他們。”
    儂智高皺起眉:“那我們有什麽好處?”
    “太原的戶口,” 李星群掰著手指說,“立功了有賞錢、有土地;不想當兵的,也可以加入孫秀前輩的部落,跟著他們種莊稼、做買賣 —— 孫秀前輩的部落,在我們的幫襯下,日子過得比你們原來的部落好得多,這是你們都知道的。”
    儂智高眼睛亮了亮,往前湊了半步:“我如果有辦法說服大家歸順,那麽我有沒有更多的好處?”
    李星群的眉頭輕輕皺起 —— 他要的是俘虜真心歸順,不是用好處收買。他搖了搖頭:“沒有額外的好處。我這裏不缺你們這點戰鬥力,你們想明白就歸隊,想不明白,就留在營裏慢慢改造,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說。”
    儂智高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臉上的期待瞬間冷了下去:“大人,你……”
    “我剛才說的話,意思很簡單。” 李星群打斷他,語氣認真,“我是想告訴你們,自己的命運要自己把握。儂智高,我不知道你在部落裏是什麽身份,但我不是想扶植一個人去打另一個人 —— 我不介意南疆以後有自己的政權,但我不想看著你們一直困在部落裏,被酋長當牲口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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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儂智高冷笑一聲,語氣帶著嘲諷:“難道大人還是聖人不成?”
    “聖人?我當然不是。” 李星群笑了,語氣坦誠,“我隻是個商人。我需要一個穩定的南疆 —— 你們部落之間互相打殺,今天搶我的商隊,明天燒我的貨棧,不穩定的環境影響我的生意,就這麽簡單。這也是我讓孫秀前輩來見你們的原因,他的部落和我們合作多年,手裏的財富,你們就算沒見過,也該聽過。”
    儂智高盯著孫秀,見孫秀點頭,他又問:“那大人的想法,是讓我們都加入黎弼的部落?”
    “看來現在時機還不成熟。” 李星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沒事,下次我們再聊。毒王前輩,我們走。”
    孫秀跟著李星群走出營門,剛拐過牆角,就忍不住說:“大人,他們從小就聽酋長的話,部落規矩刻在骨子裏,想要改變他們的想法,太難了。”
    李星群放慢腳步,望著遠處俘虜營的方向 —— 院裏,儂智高正和幾個俘虜低聲說著什麽,有個小孩從草堆裏摸出個編歪了的草蚱蜢,偷偷遞給門口的啟軍小兵。
    “沒有什麽無法改變的思想。” 李星群語氣平靜,“今天雖然沒讓他們歸順,但至少讓他們知道,跟著我們,能有不一樣的日子。” 他頓了頓,補充道,“今夜給俘虜們加一頓幹飯,讓會南疆話的士兵跟他們嘮嘮 —— 別說大道理,就說太原府的田能種三季稻,冬天有棉衣穿,孩子能進學堂識漢字。”
    孫秀愣了愣:“就說這些?”
    “就說這些。” 李星群笑了,“他們怕的不是我們,是‘離開部落就活不下去’。黎廣給他們的是粗糧和刀,我們給他們的是盼頭 —— 慢慢磨,總能磨出些不一樣。”
    這時,那個守在營門口的小兵跑過來,手裏攥著那個草蚱蜢,臉上帶著幾分靦腆:“監軍!方才營裏的小孩把這個塞給我,還問…… 還問能不能給塊糖吃。”
    李星群接過草蚱蜢,粗糙的草葉蹭著指尖,心裏忽然一軟。“去軍需處拿兩袋麥芽糖,分發給營裏的孩子。” 他把草蚱蜢還給小兵,“告訴他們,隻要好好聽話,以後每天都有糖吃。”
    小兵應聲跑走,孫秀看著李星群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麽。夜色漸濃,俘虜營裏的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線下,能看見孩子們圍著小兵,手裏舉著麥芽糖,笑得露出豁牙。儂智高坐在草堆上,手裏捏著一塊從啟軍士兵那裏換來的粗糧餅,望著那片笑聲,手指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 —— 那裏本該掛著他的獸牙吊墜,方才為了換這塊餅,已經給了小兵。
    城主府裏,李星群對著輿圖,在俘虜營的位置畫了個圈,旁邊寫著 “三日一糖,五日一肉”。孫秀站在旁邊,笑著說:“大人這法子,倒像是在養自家的牲口。”
    “養牲口要喂料,養人要喂心。” 李星群放下筆,伸了個懶腰,“今日的歸化是失敗了,但至少讓那孩子知道,跟著我們有糖吃 —— 這就夠了。歸化不是一錘子買賣,是慢慢熬的粥,急不得。”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輿圖上 “巢湖” 二字上。李星群知道,南疆人的部落觀念像盤根錯節的老樹,想要挖開,得一點一點來。但他不著急,因為他手裏握著最有力的武器 —— 不是燧發槍,不是紅衣大炮,而是能讓日子過好的希望。隻要這希望在,總有一天,那些被部落規矩困住的南疆人,會主動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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