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疫情大部人死亡第二次招降南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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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的晨露連著七日都裹著寒氣,營區裏的楓香樹葉子落了滿地,踩上去 “沙沙” 響,卻蓋不住藥廬裏飄來的苦香。孫秀的藥廬就紮在隔離區外,七日內沒熄過一次火,陶罐裏的藥汁熬幹了一壇又一壇,他的黑袍上沾著草藥汁和炭灰,連鬢角的白發都被藥氣熏得發暗,手裏的藥杵卻還在石臼裏不停研磨 —— 那是最後一批喚蟲香的粉末,得趕在南疆援軍來之前磨好。
“孫前輩,歇會兒吧?” 守在藥廬外的小兵遞過一碗糙米飯,碗沿還冒著熱氣,“您這七天就沒合過三個時辰的眼,身子扛不住。”
孫秀頭也沒抬,指尖撚起一點綠色的香粉,對著晨光看了看,才沙啞著嗓子開口:“磨完這臼就歇。黎貪部落那邊又傳信了,說黎武把蚩尤的圖騰掛在了營外,不少小部落都往他那兒湊。” 他頓了頓,把香粉倒進陶瓶,語氣裏滿是無奈,“咱們部落的人勸了三天,嘴皮子都磨破了,可黎貪畢竟頂著蚩尤的名字 —— 在南疆,那是比天還大的名號,誰肯信咱們說的‘為惡’?”
小兵歎了口氣,沒再勸。營區裏的氣氛這七天一直很微妙,士兵們白天會在操練場練槍,大盾兵的盾牌撞在一起 “砰砰” 響,火槍手的射擊聲也比往日密了些,可一到傍晚,隔離區的方向就會傳來低低的咳嗽聲,像根細針,紮在每個人心裏。
武二和李助這會兒正在中軍帳裏看輿圖,案上攤著斥候畫的南疆營地分布圖 —— 七天裏,南疆營的帳篷多了一倍,連巢湖西岸的蘆葦蕩裏,都多了不少巡邏的身影。“肯定是在等援軍。” 武二用手指點了點輿圖上的 “黎貪部落” 標記,“黎武之前折了那麽多人,沒援軍不敢再攻,現在掛出蚩尤圖騰,就是想拉攏周邊部落。”
李助皺著眉,手指在隔離區的位置畫了個圈:“可咱們這邊也拖不起了。隔離區的弟兄們撐了七天,軍醫說…… 這幾天是最危險的時候。”
他的話剛落,帳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軍醫跌跌撞撞衝進來,白褂子上沾著血和淚,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監軍!不好了!隔離區…… 隔離區的弟兄們開始批量走了!從天亮到現在,已經抬出去快一千具屍體了!”
“你說什麽?” 帳簾 “嘩啦” 一聲被掀開,李星群剛從操練場回來,戰袍上還沾著塵土,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幾步衝到軍醫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聲音發顫:“一千具?你再說一遍!”
軍醫的眼淚混著汗水往下流,聲音哽咽:“是…… 是真的!有的弟兄早上還能喝半碗粥,中午就喘不上氣了,身上的蠱蟲鑽出來…… 連軍醫都攔不住!老軍醫說,按疫病的規律,七天剛好是最危險的坎,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會死這麽多!”
李星群鬆開手,軍醫 “噗通” 坐在地上。他踉蹌著往隔離區走,腳步像灌了鉛,腦子裏全是之前在操練場看到的景象 —— 陳六斷了小指,卻還握著火槍練瞄準,說要給張婆婆的兒子報仇;還有那個叫王三的老兵,總說打完仗要回全椒縣種麥子…… 這些人,說不定此刻就躺在隔離區的帳篷裏,沒了氣息。
隔離區的木柵欄外,已經圍了不少士兵,個個紅著眼眶,卻沒人敢靠近。幾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被抬出來,白布下隱約能看出身體的蜷縮 —— 那是蠱蟲鑽心時的姿勢。帳篷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一個小兵趴在一具屍體上,哭得肝腸寸斷:“哥!你不是說要看著我娶媳婦嗎?你怎麽先走了!”
李星群走到一具屍體旁,伸手掀開白布 —— 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臉上還帶著稚氣,手腕上留著之前練箭時磨出的繭,胸口有個小小的蠱蟲孔洞,血跡已經發黑。他想起這少年叫小石頭,是上個月剛入伍的,第一次開槍時還嚇得閉了眼,現在卻成了冰冷的屍體。
“一天…… 一千人……” 李星群的手指撫過少年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他渾身發抖。憤怒像火一樣燒起來 —— 黎武的蠱術、黎祿的毒箭、黎貪部落的蚩尤圖騰,這些人為了權力,連百姓、連少年都不放過!可緊接著,悲傷就壓了上來,這些士兵跟著他出生入死,沒倒在衝鋒的路上,卻死在了看不見的蠱蟲和瘟疫裏,他這個統帥,卻連保護他們的辦法都沒有。
“監軍……” 武二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也啞了,“老軍醫說,剩下的弟兄…… 怕是也撐不過三天。咱們得想辦法,不能再讓他們這麽走了。”
李星群沒說話,隻是蹲下身,把白布重新蓋在少年身上,動作輕得像怕吵醒他。風卷著楓香葉落在他腳邊,帶著秋日的涼意,他忽然想起七天前在操練場的誓言 ——“讓咱們打完仗,能回家”。可現在,這麽多弟兄,再也回不去了。
他站起身,攥緊了腰間的銅符,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眶卻紅得嚇人:“孫前輩的喚蟲香還有多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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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兩天。” 孫秀不知何時也來了,手裏還提著個陶瓶,“我把最後一批藥汁加進去,明天就能分裝。”
巢湖東岸的俘虜營被兩道木柵欄圍著,外層站著持矛的士兵,內層拉著浸過桐油的麻繩,風一吹,麻繩上的銅鈴 “叮鈴” 響,像在提醒著裏麵的人 —— 這裏是牢籠。八千名南疆俘虜擠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灰色的帳篷密密麻麻排了半裏地,有的俘虜坐在帳篷外磨著石頭,有的靠在柵欄上盯著遠處的啟軍營地,眼神裏滿是警惕,偶爾有人低聲交談,說的也是南疆方言,帶著濃濃的敵意。
李星群走到柵欄外時,正撞見兩個看守的士兵往俘虜營裏扔窩頭。窩頭落在泥地上,滾了幾圈沾滿塵土,一個南疆俘虜彎腰去撿,卻被另一個俘虜拽住胳膊,那人對著啟軍士兵狠狠啐了一口,用生硬的中原話說:“俺們不吃你們的東西!”
“你他媽……” 看守士兵頓時火了,抬手就要把矛捅過去,卻被李星群伸手攔住。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翻湧的憤怒 —— 隔離區的屍體還沒埋完,這些俘虜的同袍或許就是放蠱、射毒箭的人,可他還是想試試,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找條能讓雙方都少流血的路。
“把矛放下。” 李星群的聲音有些啞,他從隨行親兵手裏拿過兩個幹淨的窩頭,隔著柵欄遞過去,“吃吧,不管之前怎麽樣,先活著。”
拽住同伴的俘虜叫阿木,是黎廣部落的工匠,之前在水戰裏被俘虜,此刻盯著李星群手裏的窩頭,又看了看遠處隔離區飄起的白幡,突然冷笑一聲:“活著?你們啟軍殺了俺們多少弟兄,現在跟俺們說活著?” 他指著自己的瘸腿,“俺這條腿,就是你們的火槍打瘸的!俺部落的族長,被你們的大炮轟成了碎渣!”
周圍的俘虜聽見動靜,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用方言喊著,有人撿起地上的石子往柵欄外扔,幸好被士兵用盾擋住。李星群往後退了半步,看著眼前憤怒的麵孔,忽然想起自己剛穿越時,在太原府學的 “優待俘虜” 條例 —— 可條例裏沒說,當俘虜和自己的士兵有著血海深仇時,該怎麽 “優待”。
“我知道你們恨我們。” 李星群提高聲音,讓自己的話能傳到每個俘虜耳朵裏,“你們的弟兄死在戰場上,我們的弟兄也死了 —— 昨天一天,就有一千個弟兄死在蠱蟲和瘟疫裏,他們有的才十七歲,還沒見過自己的孩子。” 他指著隔離區的方向,“你們看,那裏的白幡,都是為他們掛的。”
阿木愣了愣,卻還是硬著脖子說:“那是你們活該!誰讓你們來打南疆!”
“是黎武先帶著人殺進中原的!” 旁邊的看守士兵忍不住喊了起來,眼眶通紅,“俺老家在全椒,俺爹娘就是被你們南疆的毒人咬了,到死都沒閉眼!你們現在倒說我們不該來打?”
這話像點燃了火藥桶,俘虜裏有人喊著 “中原人從來就看不起我們”,有人罵著 “你們搶我們的草藥,燒我們的寨子”,啟軍士兵也不甘示弱地反駁,兩邊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吵起來。
李星群揉了揉眉心,他知道地域的隔閡不是一句話能消的 —— 南疆多山地,中原人總說他們 “蠻夷”,南疆人又覺得中原人占了他們的資源,加上黎武一直用 “蚩尤後裔” 的名頭煽動,這種矛盾早就在骨子裏了。他試著放緩語氣,盡量讓自己的話更實在:“我不逼你們投降,也不逼你們幫我們打仗。” 他看向阿木,“你是工匠,會造船,我們營裏正好缺造船的人,隻要你願意幫忙,每天能多領兩個窩頭,等打完仗,我派人送你回南疆,不攔著你。”
阿木沉默了,旁邊一個老俘虜拉了拉他的袖子,用方言說了句什麽。李星群聽不懂,但能看見老俘虜眼裏的猶豫 —— 或許是為了那兩個窩頭,或許是想活著回南疆。可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有人喊:“別信他!黎貪族長說了,中原人最會騙人!他們現在缺人,等打完仗,肯定會殺了我們!”
這句話瞬間讓俘虜們的猶豫消失了,阿木也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兩步,重新站到俘虜群裏,眼神裏的警惕又回來了:“俺不幫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星群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裏一陣無力。他不是沒料到會失敗,可當真正麵對這種根深蒂固的隔閡時,還是覺得胸口發悶。他強壓著情緒,對親兵說:“把窩頭都放下,告訴看守的人,別再跟他們起衝突,多盯著點,別讓他們鬧事。”
轉身離開俘虜營時,風裏傳來俘虜們的低語,還有啟軍士兵的抱怨:“監軍,跟他們費這勁幹啥?這些人就是白眼狼,不如把他們拉去修工事,省得浪費糧食!”
李星群沒說話,隻是攥緊了腰間的銅符。他知道士兵說得對 —— 決戰就在眼前,看守這八千俘虜需要兩百多個士兵,每天還要消耗上千個窩頭,確實是負擔。可他還是不想像黎武那樣,把人當成工具,哪怕這些人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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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中軍帳附近時,他看見武二正帶著人檢查裝甲車,甲胄上的反光晃得人眼暈。武二看見他,放下手裏的扳手走過來:“俘虜那邊怎麽樣?”
“沒成。” 李星群苦笑了一下,“地域的矛盾,民族的疙瘩,不是幾句話能解開的。”
武二聽完李星群的話,指節重重攥了攥,甲胄的鐵片摩擦出 “咯吱” 的輕響。他抬頭望向俘虜營的方向,那裏的銅鈴聲還在風裏飄著,可在他眼裏,那不是提醒,是浪費兵力的累贅。“沒成也正常。” 武二的聲音沉得像淬了鐵,“這些人心裏裝著黎貪的‘蚩尤圖騰’,裝著對中原的恨,你跟他們講活著、講回去,都是白搭。”
他轉身盯著李星群,眼神裏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急切:“星群,別再婦人之仁了!咱們現在要跟黎武決戰,兩百個弟兄守著八千俘虜,每天耗上千個窩頭,值嗎?那些俘虜裏,有放蠱的巫師,有射毒箭的弓箭手,咱們弟兄的命,就是他們害的!”
武二伸手往隔離區的方向指,那裏的白幡在風裏飄得刺眼,“昨天埋的一千個弟兄,有多少是死在他們同袍的蠱蟲手裏?你優待他們,誰來優待咱們的弟兄?願意投降的,留下當苦力,不願意的 ——” 他頓了頓,語氣硬得像石頭,“直接殺了,省得決戰時後院起火!”
李星群往後退了半步,喉結重重滾動。他知道武二說的是實話,俘虜營確實是負擔,可 “殺了” 兩個字,像重錘砸在他心上。穿越前在曆史書裏看慣了 “優待俘虜” 的字眼,那些鉛字告訴他這是對的,是文明的,可此刻站在巢湖的戰場上,看著弟兄的屍體還沒涼透,他忽然覺得那些鉛字變得輕飄飄的,抓不住。
“監軍,您為什麽一直堅持優待俘虜?” 李助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剛擬好的決戰預案,語氣溫和得像在拉家常,卻戳中了李星群心裏最糾結的地方。
李星群張了張嘴,腦子裏下意識地蹦出曆史書上的句子,像是在背誦,又像是在給自己找支撐:“是…… 是人道主義精神。” 他的聲音有些發虛,“得給他們醫療,給他們吃的,尊重他們的尊嚴,不能像黎武那樣把人當工具。”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統一戰線,優待他們能瓦解黎武的士氣,讓其他部落知道咱們和黎武不一樣;還能塑造大啟的形象,讓別人知道咱們不是蠻夷,是講道理的;最後…… 最後還能教育他們,讓他們知道黎武是在打侵略仗,不是什麽‘蚩尤後裔的複仇’。”
這些話他背得很熟,可說完後,連自己都覺得空落落的。風卷著楓香葉落在他腳邊,他盯著那片葉子,忽然想起阿木的瘸腿,想起俘虜們扔石子時的憤怒,想起看守士兵通紅的眼眶 —— 這些 “道理”,好像沒一個能落地。
武二聽完,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裏滿是無奈。他走上前,拍了拍李星群的肩膀,掌心的老繭蹭得李星群的戰袍發皺:“你說的這些話,你自己信嗎?”
李星群猛地抬頭,撞進武二的眼神裏 —— 那裏麵沒有憤怒,隻有疼惜和清醒。“你說尊重尊嚴,咱們弟兄死在蠱蟲手裏時,誰給他們尊嚴?你說瓦解士氣,黎武的人現在還在掛蚩尤圖騰,誰被瓦解了?” 武二的聲音放輕了些,卻字字紮心,“星群,你是個好統帥,因為你把弟兄的命當命。可你別忘了,戰場不是書齋,那些曆史書上的道理,得跟著血和命走。”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裏的甲胄還留著水戰的箭痕:“我跟著狄樞密使打仗時,也遇到過俘虜。那時咱們缺糧,狄樞密使說‘能降則降,不降則殺’,不是心狠,是要讓活著的弟兄能多吃一口糧,能多活一天。你好好想想,你的‘優待’,是在救俘虜,還是在害咱們自己的弟兄?”
武二說完,沒再等李星群回答,轉身對李助點了點頭,兩人朝著中軍帳走去。甲胄的腳步聲漸漸遠了,隻留下李星群一個人站在原地。
風又起了,俘虜營的銅鈴聲、隔離區的哭聲、操練場的火槍聲,混在一起往他耳朵裏鑽。他想起曆史書上那些偉人的名字,想起他們說的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可他現在連八千俘虜都團結不了,連 “殺” 還是 “留” 都做不了決定。
他不是偉人,隻是個穿越過來的普通人。他想做個 “文明” 的統帥,卻看著弟兄們一個個死在 “不文明” 的手段下;他想堅持那些正確的道理,卻發現這些道理在戰場上顯得那麽無力。
李星群蹲下身,撿起腳邊的楓香葉,葉子上的紋路清晰得像戰場上的傷口。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選,不知道那些曆史書上的鉛字,能不能幫他守住巢湖,能不能讓剩下的弟兄活著回家。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單地映在滿是塵土的地上,像一個解不開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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