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進入湖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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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州城的晨光透過雲層,灑在剛被清掃過的街道上。楊家軍士兵正逐街接管防務,甲胄碰撞的脆響與百姓怯生生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 —— 昨夜的廝殺痕跡尚未完全褪去,牆角還殘留著暗紅的血漬,但城門口已掛起了嶄新的 “楊” 字戰旗,風一吹,便獵獵作響。
    李星群穿著輕便的常服,帶著兩名親兵走向城西的監獄。牢門被士兵撬開時,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昏暗的牢房裏,黃阿婆正坐在草堆上,手裏摩挲著一枚磨得光滑的木梭,見有人進來,她先是警惕地抬頭,看清是李星群後,才緩緩起身:“李大人…… 我們竟真的能出來。”
    “阿婆受苦了。” 李星群示意親兵打開牢門,遞過一件厚實的棉袍,“方貌已逃去臨安,湖州城現在由我們接管,您部落裏的人,我們也已安排在東市的院落裏,放心吧。”
    黃阿婆接過棉袍,手指有些顫抖,眼眶微微發紅:“多謝大人。若不是您的計策,我們這些老骨頭,恐怕早就成了方貌的刀下鬼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木梭,又道,“部落裏還有些匠人,想跟俞工程師聊聊新織法,不知大人方便嗎?”
    “當然方便。” 李星群笑了笑,“俞工程師正在西市的匠人坊整理圖紙,您稍後便可過去。我還有些軍務要處理,先讓親兵送您過去?”
    黃阿婆連連點頭,跟著親兵走出監獄。李星群望著她的背影,心裏鬆了口氣 —— 黃阿婆是南疆部落的關鍵人物,保住她,後續拉攏南疆人的事就多了幾分把握。他轉身朝著節度使府走去,那裏已成為臨時的指揮中心,雲莘蘭正在裏麵整理防務文書。
    節度使府的書房裏,陽光透過窗欞落在案上,攤開的湖州城輿圖旁,放著幾卷剛統計好的糧草賬冊。雲莘蘭見李星群進來,放下手裏的毛筆,笑道:“剛從監獄回來?黃阿婆情緒還好嗎?”
    “挺好的,還惦記著跟俞工程師聊織法。” 李星群走到案邊坐下,拿起賬冊翻了翻,見上麵寫著 “剩餘糧草僅夠全軍五日”,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話鋒一轉,“大師姐,昨天城門那出‘假死’戲,你們早就算計好了吧?找個身形相似的親兵化妝成我,誘方貌出城追擊,好讓楊文孝奇襲西城門。”
    雲莘蘭點頭,指尖輕輕點在輿圖上的西城門位置:“是我、李助和鄭秀珍一起商量的。我們知道你性子重情義,若提前告訴你要用親兵當替身,你定然不會同意 —— 畢竟那是要直麵龐萬春的箭,九死一生。所以當時才讓你把攻城事宜全權交給李助,就是怕你中途變卦。”
    李星群沉默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賬冊的邊緣:“我當時在城外看著‘自己’倒在地上,心裏確實咯噔一下。後來才反應過來,是你們的計策。那個親兵…… 他的家人安頓好了嗎?”
    “都安頓好了。” 雲莘蘭的語氣軟了些,“他叫陳三,是江寧府人,家裏隻有一個兒子,今年才八歲。他主動請纓當替身時,隻提了三個要求:給兒子落太原戶口,讓孩子進咱們的書院讀書,等孩子長大後,幫著找份安穩的差事。我們都答應了,還額外給了他家人五十畝良田,保他們衣食無憂。”
    “五十畝良田,太原戶口,書院讀書……” 李星群低聲重複著,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他沒要更多的錢?”
    “沒要。” 雲莘蘭搖頭,“他說,錢再多,不如讓孩子有個好前程,將來別像他一樣,隻能靠打仗討生活。你看,這就是大多數父親的心願 —— 自己苦點沒關係,總得為孩子鋪條好路。”
    李星群歎了口氣,合上賬冊,語氣沉了些:“這件事…… 多謝你們考慮周全。不說這個了,接下來攻打臨安府,我們該怎麽辦?方貌雖然敗了,但臨安是方臘的都城,城防肯定比湖州堅固,兵力也更多。”
    雲莘蘭拿起輿圖,指著臨安府周邊的城池:“說實話,我和李助暫時還沒想出萬全之策。臨安府背靠錢塘江,又有西湖作為屏障,易守難攻,硬打肯定要吃虧。不過既然已經拿下湖州,我們也隻能順著勢頭往前推,先把周邊的城池清幹淨,再慢慢想辦法。”
    “我倒有幾個想法,你聽聽行不行。” 李星群身子前傾,手指點在輿圖上,“第一,先拉攏民心。湖州城的糧倉裏雖然沒多少糧食,但我們不如全部分給百姓 —— 哪怕每家隻能分到幾鬥,至少能讓他們知道,我們大啟的軍隊不是來搶糧的,是來給他們活路的。這是最實在的仁義,比說多少空話都管用。”
    雲莘蘭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方貌在任時,為了湊軍糧,沒少搜刮百姓,我們反其道而行之,正好能打響名聲。那第二點呢?”
    “第二,圍而不攻。” 李星群指著臨安府,又劃向西南方向,“我們派大軍把臨安圍住,不著急攻城,先分兵去收複周邊的秀州、蘇州、應州這些小城。這些地方經過十年戰亂,糧食肯定不多,守軍也沒多少鬥誌,大概率能不戰而降。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打通從鄂州、漢陽軍過來的水運路線,一直連到成都府路的宜賓 —— 宜賓那邊產糧多,走長江水運過來,能解決我們的糧草問題,隻要糧道不斷,我們就能跟方臘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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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糧道是關鍵。” 雲莘蘭點頭,在輿圖上標記出水運路線,“不過成都府路的糧草能不能順利運過來,還要看沿途的守軍會不會阻攔,得提前派斥候去探查。那第三點呢?”
    “第三,還是攻心。” 李星群的手指落在 “南疆部落” 的標注上,“之前被俘的南疆人裏,還有不少不願意投降的,我們不如放他們走。方貌剛吃了虧,肯定懷疑這些人是我們的內奸,未必會收留他們。但我們不管這些,隻兌現‘願意走就放’的承諾 —— 就算他們回不去,看到我們放走同胞,其他南疆人心裏也會動搖,說不定還會有人主動來降。”
    雲莘蘭皺了皺眉:“可方天定是方臘的太子,心思比方貌還細,他肯定會提防這些被放走的南疆人,說不定會直接射殺他們。到時候這些人不僅回不去,還會送命,反而可能讓南疆人恨我們。”
    “恨不恨,不是我們能控製的。” 李星群靠在椅背上,語氣平靜,“我們隻需要兌現承諾 —— 當初我說‘不服氣就回去,下次再讓你們服氣’,現在就該做到。至於他們回去後是生是死,那是方天定的事,不是我們的無限責任。而且你想,要是方天定真的射殺這些人,其他南疆人看到同胞被殺,難道不會懷疑方臘是不是真的把他們當自己人?這反而會讓他們離心離德。”
    雲莘蘭沉默片刻,隨即笑了:“行,你這三點想得挺周全,比之前在北疆時成熟多了。看來這幾場仗沒白打,都學會從戰略上考慮問題了。”
    “那是自然。” 李星群也笑了,“我好歹在北疆跟齊人打過幾年,戰術上可能不如你們,但戰略上的考量還是有的 —— 楊將軍之前吃了方貌的虧,不就是因為太急著攻城,沒顧上糧草和民心嘛。”
    “不過計劃實施還需要時間,不能急。” 雲莘蘭收起輿圖,“我們先把湖州的防務交接好,再派人去清點糧倉,把糧食分下去。等民心穩了,再拔營去臨安府,沿途收複那些小城。”
    李星群點頭,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街道 —— 此時親兵已經開始在東市的空地上分發糧食,百姓們排著隊,手裏拿著布袋,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有個老婦人接過糧食後,對著士兵連連作揖,嘴裏念叨著 “多謝大啟的官軍”。
    “民心這東西,有時候就是這麽簡單。” 李星群輕聲說,“一口糧,一句實在話,就比千軍萬馬還管用。”
    接下來的幾日,湖州城的糧食分發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雖然每戶分到的糧食不多,但 “大啟軍隊仁義” 的消息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周邊州縣。秀州的守將聽說後,直接打開城門投降 —— 秀州糧庫早已空了,百姓們天天鬧事,他根本無力抵抗;蘇州、應州的守將也紛紛效仿,短短五日,湖州周邊的三座大城便盡數歸降,李星群的大軍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勢力範圍推進到了臨安府的外圍。
    站在蘇州城的城樓上,李星群望著遠處臨安府的方向,手裏握著從百姓那裏換來的一塊麥餅 —— 麥餅有些粗糙,卻帶著淡淡的麥香。他咬了一口,對身邊的雲莘蘭笑道:“你看,民心到手了,接下來,就該跟方臘好好算算總賬了。”
    雲莘蘭望著下方整齊列隊的楊家軍,又看向遠處連綿的城池,語氣堅定:“是啊,臨安府就在眼前,這場仗,我們必須贏。”
    風從錢塘江方向吹來,帶著一絲水汽,拂過兩人的臉頰。遠處的天際線上,臨安府的輪廓隱約可見,一場更大的戰役,正在悄然醞釀。
    臨安府東城門的吊橋尚未完全放下,便見一隊銀甲禁軍簇擁著明黃身影快步迎出 —— 太子方天定未穿鎧甲,隻著繡金團龍錦袍,手裏攥著柄素麵折扇,遠遠望見城下列隊的殘兵,腳步便又加快了幾分。
    方貌騎著匹瘸腿戰馬走在最前,鎏金鎧甲被炮火熏得發黑,左肩甲胄崩裂開一道口子,露出裏麵滲血的麻布。他翻身下馬時一個踉蹌,被親兵扶住才站穩,抬頭見方天定走來,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間垮了半截,聲音發顫:“大哥…… 我對不住伯父,對不住你,湖州城…… 丟了。”
    “三弟快別這麽說。” 方天定搶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觸到鎧甲上的冰碴,語氣更添關切,“李星群那廝慣會用詐,湖州城防本就薄弱,你能帶著弟兄們突圍回來,已是不易。再說眼下臨安還得靠三叔撐著,你要是垮了,我可怎麽辦?”
    說著,他抬手拂去方貌肩上的塵土,指腹蹭過甲胄上的彈痕,眼神裏沒有半分責備,隻有全然的信賴:“我已在宮裏備了洗塵宴,燉了你愛喝的鹿肉湯,還有從嶺南運來的新鮮荔枝。咱們先回城歇息,湖州的事,等你緩過勁來,咱們再跟伯父寫信細說。”
    方貌眼眶一熱,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 —— 他原以為丟了湖州,少不得要被斥責,卻沒想方天定半句重話沒有,還處處顧及他的顏麵。正想說些什麽,就見方天定已轉身走向身後的黎廣、黎祿、黎弼三王,姿態又放低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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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王殿下一路辛苦了。” 方天定對著三人拱手行禮,折扇輕輕敲著掌心,“南疆到江南千裏迢迢,你們帶著族人幫我們守湖州,這份情我記在心裏。宮裏已給你們備了暖閣,燒好了地龍,還有治傷的金瘡藥,先好好歇幾日,養足精神。”
    黎祿攥著腰間的蠱罐,原本緊繃的臉色漸漸緩和:“太子殿下,我們折了三萬族人,還丟了湖州……”
    “勝敗乃兵家常事。” 方天定笑著打斷他,語氣誠懇,“隻要三位殿下和族人安好,日後總有機會贏回來。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弟兄們歇好,至於退敵的事,等你們養好了精神,咱們再慢慢商量 —— 畢竟對付李星群,還得靠三位殿下的蠱術相助呢。”
    這話恰好說到三王心坎裏。黎廣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子殿下體恤下屬,我等定當效死!隻要殿下有令,南疆兒郎隨時聽候調遣!”
    “有三位殿下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方天定抬手虛扶,目光掃過身後的禁軍,聲音故意提高了些,“都進城吧,風大,別凍著弟兄們。”
    方貌跟在方天定身側,聽著他與三王溫和交談,心裏的愧疚漸漸化作底氣 —— 有這樣懂得體恤人心的侄子撐著,就算丟了湖州,臨安城也未必守不住。禁軍士兵們看著太子與將領們並肩而行的模樣,原本因湖州失守而低落的士氣,也悄悄提振了幾分,連帶著手裏的長槍都握得更緊了。
    走到城門洞下時,方天定側頭對身旁的侍衛低語:“去把太醫院的院判請來,讓他親自給三叔和三位王殿下看傷。另外,給城外的弟兄們每人發兩斤幹糧、一件棉衣,別讓他們凍著餓著。”
    侍衛躬身領命而去,方貌聽見這話,心裏更是暖烘烘的。黎廣三王對視一眼,眼底的感激又深了幾分 —— 這樣的太子,值得他們賣命。
    方天定握著折扇的手指輕輕收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他知道湖州失守後,臨安已成孤城,唯有牢牢穩住方貌和三王,才能撐到伯父方臘領兵回援。方才那番話,看似隨意,卻是他反複盤算過的:對三弟稱 “為兄” 而非 “孤”,是拉近距離;對三王提 “蠱術相助”,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價值。
    穿過城門時,方天定抬頭望了望高聳的城牆, 將領歸心,士兵振氣,便是守住臨安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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