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正道盟的動靜,範鎮捉拿李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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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機處的燭火已燃至夜半,張堯佐將李星群的奏折推至案中,指尖在 “請增北境防務” 幾字上反複摩挲,語氣裏滿是不耐:“還在提北境?江南剛平,他倒先替北邊操心了 —— 眼下最該操心的,是他手裏那幾萬百戰之兵。”
晏元獻端著茶盞,霧氣模糊了他的眉眼:“話雖如此,可四川剛傳來急報,正道盟的人已入川了,據說…… 是趙武帶著人去的。”
這話讓帳內瞬間靜了幾分。提及正道盟,眾人都繞不開半年前的舊事 —— 當初正道盟初立,盟主王楚興單槍匹馬入汴京,與慶曆帝談下條件:正道助朝廷對付方臘,帝封其為 “鎮南王”,賜食邑三縣。可這封賞隻落王楚興一人頭上,正道盟內各宗門、各堂口的首領們連半分好處都沒沾著,不滿的聲浪從那時起就沒斷過。
趙武便是借著這股不滿冒頭的。他本是正道盟裏不起眼的 “青龍門” 副門主,卻最會挑唆人心 —— 白日裏在各首領麵前歎 “王盟主獨吞恩寵,寒了弟兄們的心”,夜裏又暗地串聯,說 “憑咱們近十萬弟兄的力氣,何苦屈居人下”。沒出三個月,正道盟內半數人都站到了他這邊,王楚興被逼得交出盟主印信,趙武便以 “臨時盟主” 的名頭掌了權。
真正讓朝廷對他刮目相看的,是徐州會戰那樁事。彼時方臘的人馬圍徐州城,守軍苦撐半月,正盼著正道盟來援,趙武卻帶著人繞到城西,悄悄拔了守城的鹿角,開了城門 —— 方臘的人馬如潮水般湧入,徐州守軍瞬間潰敗,城內糧草軍械盡落敵手。事後趙武卻遞奏折給朝廷,說 “徐州城破非戰之罪,實因守軍懈怠”,還借著正道盟手握近十萬兵馬的底氣,跟朝廷談條件:要朝廷賜四川為 “正道轄地”,封他為 “川陝宣撫使”,否則便 “按兵不動,任方臘北進”。
慶曆帝那時正被方臘逼得焦頭爛額,隻能捏著鼻子應了。可誰都知道,趙武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宣撫使的頭銜 —— 四川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又有天府之國的糧餉支撐,他這是要借著正道盟的力氣,在四川紮下根來,等著日後爭霸天下。
“他倒動作快。” 富鄭公撚著胡須,語氣凝重,“據四川傳來的消息,趙武帶著近十萬正道兵馬來的,入城那日,城門口掛著的是先帝當年給正道盟的‘討賊勤王’聖旨 —— 他說這是奉旨接管四川防務,當地的駐軍指揮使剛想攔,就被他手下的人按在了校場上,當著全軍的麵卸了兵權。”
司馬君實猛地放下茶盞:“他敢擅動地方駐軍?這是要反?”
“反倒不至於,至少現在不敢。” 晏元獻搖頭,從袖中抽出一封密報,“他入川後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召集正道盟裏二十多個首領議事,說‘王盟主當年獨吞恩寵,是因盟中無規矩’,如今定下新約:正道盟盟主之位,十年一選,誰當選,誰便掌四川的軍政大權 —— 這話聽著公允,實則是穩住人心。”
眾人都明白這話裏的門道。趙武眼下剛掌盟權,正道內部還有人不服,這 “十年一選” 不過是緩兵之計 —— 等他在四川站穩腳跟,掌控了糧餉、軍械,日後誰還能從他手裏搶過盟主之位?
“這麽說,四川算是被他攥在手裏了?” 張堯佐皺眉,指尖敲擊著案麵,“北邊有大清虎視,東邊剛平了方臘餘孽,現在四川又冒出個趙武,手裏還握著近十萬兵…… 這李星群倒好,還在奏折裏說‘強敵環伺’,他倒沒說錯,隻是這‘強敵’,一半是外患,一半是內憂。”
慶曆帝坐在龍椅上,一直沒說話,此刻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疲憊:“四川的事…… 先看著吧。趙武要的是名正言順,隻要他暫時不反,朝廷便騰不出手來管 ——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李星群。”
他看向張堯佐:“之前議的那些罪名,都寫進聖旨裏 —— 縱兵搶掠、不稟樞密院擅定作戰計劃,讓楊延昭即刻將他押解進京。他手裏的兵,讓慕容彥達去接手,慕容是禁軍出身,總比外人可靠。”
張堯佐躬身應下:“臣這就去擬旨,明日一早便快馬送往江南。”
燭火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忽明忽暗。沒人再提北境的大清,也沒人再提四川的趙武 —— 在他們眼裏,手握重兵的李星群,比那些遠在邊境、尚未兵臨城下的 “外敵”,更像一顆定時炸彈。
可他們沒注意到,晏元獻捏著茶盞的手指早已泛白 —— 他想起四川密報裏最後一句話:趙武已開始在劍門關增兵,還派人去聯絡西南的土司,似在布防;而北方傳來的消息,大清的鐵騎已越過齊境,離幽州不過百裏。
大啟的夜,從來沒這麽靜過,靜得能聽見四麵八方傳來的、無聲的兵戈之聲。李星群在江南的奏折還壓在案上,四川的趙武已在劍門關豎起了大旗,北方的大清鐵騎正踏過雪地 —— 這盤棋,早已不是 “削奪兵權” 就能下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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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帶著聖旨的快馬從汴京出發,朝著江南疾馳而去。馬背上的文書裏,寫滿了對李星群的 “罪證”,卻沒一個字,提及四川的異動,更沒一個字,提過北境那支越來越近的黑色鐵騎。
臨安府的夜色裹著潮氣,驛館外的巡哨燈籠在風裏晃著昏黃的光。範鎮坐在案前,指尖反複摩挲著袖中那份明黃的聖旨,眉頭擰成了疙瘩。自他午後踏入臨安城,眼睛就沒敢閑著 —— 軍營外的士兵雖按規矩值守,可每當李星群的身影從營中走過,那些原本肅穆的臉龐總會透出幾分真切的敬重,有人甚至會悄悄挺直脊梁,像是望著自家主帥而非 “待罪之人”。
他比誰都清楚,朝廷這道 “押解李星群進京” 的聖旨,就是顆燙手的山芋。禁軍在東南平叛中折損過半,北方又有大清虎視眈眈,若此時逼反了楊家軍的百戰老兵,大啟再無可用之兵。白天他在驛館故意拖延,便是在琢磨:李星群自誣縱兵搶掠本是權宜之計,楊延昭也從未真把他羈押,如今李星群仍在主持臨安重建,士兵們看他的眼神比看將領還親,硬闖軍營宣旨,怕是不等他念完聖旨,就會被憤怒的士兵圍起來。
“大人,楊老將軍的營帳到了。” 隨從的聲音壓得極低,打斷了範鎮的思緒。
營地裏靜得隻剩巡哨的腳步聲,楊延昭的帥帳隻點了一盞油燈,昏光從帳簾縫隙漏出來,映出帳內隱約的人影。範鎮深吸一口氣,讓隨從候在帳外,自己掀簾走了進去。楊延昭正對著輿圖出神,見他進來,並未起身,隻是指了指對麵的凳子:“範大人深夜來訪,怕是不止為了寒暄吧?”
範鎮坐下,先瞥了眼帳內 —— 沒有多餘的親兵,隻有楊延昭一人,這才從袖中摸出聖旨,卻沒展開,隻是放在案上:“老將軍明鑒,此乃陛下親擬的聖旨,要押解李星群進京問話。”
楊延昭的手指在輿圖上頓了頓,目光落在 “臨安” 二字上,語氣平靜:“陛下要問他什麽?是問他私分府庫的‘罪’,還是問他破城平叛的功?”
“老將軍這話,可不是臣子該說的。” 範鎮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朝廷並非要治李將軍死罪,隻是眼下禁軍虛弱,楊家軍手握十萬百戰之師,陛下心裏不安啊。可若是硬來 ——” 他話鋒一轉,掃了眼帳外,“白天我在營外瞧見,李將軍巡營時,連夥夫都要衝他躬身行禮。他若不肯束手就擒,士兵們會聽誰的?到時候兵戎相見,別說押解他進京,怕是臨安城都要亂起來,朝廷承受不起這個後果。”
這話戳中了楊延昭的心事。他與李星群並肩作戰數月,從蠱蟲肆虐的戰場到破城後的重建,早已不是普通的上下級,而是過命的戰友。李星群自誣縱兵搶掠,他看在眼裏;士兵們對李星群的敬重,他更看在眼裏 —— 前幾日有個老兵犯了軍規,本該重罰,可李星群隻讓他去給百姓修補房屋抵過,那老兵後來幹活時比誰都賣力,說 “李大人懂咱當兵的苦”。
“範大人想怎麽做?” 楊延昭抬起眼,眼底藏著難掩的複雜,“星群雖未被真羈押,可他身邊總跟著幾個親兵,營裏的將領也多是他一手提拔的。硬抓,隻會逼反他們。”
“所以才要找老將軍商議。” 範鎮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幾個字,“明日一早,老將軍以‘商議臨安重建事宜’為名,請李將軍來帥帳。帳內埋伏十個親兵,不用帶刀,隻帶繩索 —— 等李將軍進來,咱們先禮後兵,告訴他朝廷隻是要他進京說清情況,並非治罪。他若肯走,皆大歡喜;他若不肯,親兵再動手綁了他,老將軍您親自壓陣,士兵們看您的麵子,總不至於真的嘩變。”
“先禮後兵?” 楊延昭捏緊了紙條,指節泛白,“星群是個明事理的人,可他也護著底下的士兵。他若覺得朝廷要卸磨殺驢,怕是不會輕易跟你們走。”
“那就要勞煩老將軍勸他。” 範鎮語氣懇切,“您跟他說,隻要他進京配合調查,朝廷絕不會虧待他。楊家軍的兵權,陛下也有意讓您暫時接管,不會派外人來摻合。他若真的反抗,不僅自己落個‘謀逆’的罪名,還會連累手下的士兵 —— 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弟兄,難道要為了他,背上‘反賊’的罵名?”
楊延昭沉默了。範鎮的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裏。他知道李星群在乎士兵勝過自己,若真把士兵的安危擺出來,李星群未必會反抗。可一想到要親手設計捉拿並肩作戰的戰友,他心裏就像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
帳外的風更大了,吹得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範鎮看著楊延昭的神色,知道他已動搖,又補了一句:“老將軍,陛下給的期限隻有十日。若十日之內不能把李將軍押解進京,朝廷怕是要派禁軍來了 —— 到時候,就不是兵不血刃能解決的了。”
這句話徹底斷了楊延昭的猶豫。他抬起頭,將紙條揉成一團,扔進油燈裏,火苗 “噗” 地竄起,很快將紙條燒成灰燼。“好。” 他聲音沙啞,像是用盡了力氣,“明日一早,我請星群來帥帳。但我有個條件 —— 不能傷他,也不能為難他身邊的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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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將軍放心!” 範鎮立刻應下,“隻要李將軍肯走,我保證待他如上賓,絕不讓他受半分委屈。”
範鎮離開後,楊延昭獨自坐在帳中,直到油燈燃盡。帳內陷入一片漆黑,隻有窗外的月光透進來,照亮他疲憊的臉龐。他想起幾日前,李星群還拉著他在臨安城的街道上走,指著正在重建的民房說:“等這裏建好,咱們就請百姓們搬回來,再開個市集,讓江南早點恢複過來。” 那時的李星群,眼裏滿是對太平的期盼,可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很快就要親手把這份期盼,暫時掐滅。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楊延昭的親兵就去了李星群的住處。親兵站在門外,恭敬地說:“李大人,老將軍請您去帥帳,商議臨安重建的細節,說是有幾個要緊的章程,得您親自定奪。“
帳內,李星群正俯身看著案上的臨安重建圖紙,指尖還停在流民安置區的標記上,聽到親兵的話,他緩緩直起身,沒有驚訝,隻是對著帳頂長長地歎了口氣,那口氣裏裹著對朝廷的無奈、對戰友的體諒,還有未說出口的牽掛。
他抬手將圖紙仔細疊好,放在案角,又理了理身上的素色便服 —— 沒有穿鎧甲,也沒有帶佩劍,像是早已做好了準備。“我知道了。” 他轉過身,語氣平靜得聽不出波瀾,隻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你先去回話,我這就過去。”
親兵愣了愣 —— 他原以為李大人會追問幾句,或是麵露難色,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平靜。可他不敢多問,隻是躬身應了聲 “是”,轉身先回帥帳複命。李星群站在帳內,又看了一眼案上的重建圖紙,片刻後,才邁步掀簾而出。晨光正從東方泛起,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一步步朝著帥帳的方向走去,沒有猶豫,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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