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護步達岡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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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臨安城的重建剛有眉目,李星群正站在府衙前查看流民安置的名冊,親兵卻捧著一封火漆封口的密報匆匆趕來 —— 蠟封上的 “北境急報” 四字,讓他指尖驟然一沉。此前幾日,營中偶有北境消息傳來,多是 “大齊異動” 的零碎傳聞,可這封密報,卻將那片土地上的劇變,清晰地鋪展在他眼前。
彼時,正是他率部離開太原、南下奔赴東南平叛的第三個月,大齊國內便爆發了血腥政變。太後李耨斤素來覬覦皇權,不滿齊興宗蕭鴻基對大啟的 “綏靖政策”—— 蕭鴻基在位十五年,始終靠著大啟的糧餉援助維係邊境安穩,卻也因此被李耨斤斥為 “軟弱”。趁著蕭鴻基前往慶陵祭祖,李耨斤暗中聯絡宗室與禁軍,率心腹闖入行宮,親手用毒酒鴆殺了這位帝王。
宮變的消息像野火般燒遍大齊,宗室諸王有的擁兵自保,有的聲討李耨斤 “弑君謀逆”,京城內外刀兵四起,連守衛邊境、本就依賴大啟援助的駐軍,也因內亂陷入無人統領的混亂。危難之際,權臣蕭奉先卻攥住了機會:他手握禁軍兵權,以 “清君側、誅逆後” 為名攻入皇宮,將李耨斤及其黨羽一網打盡,當眾斬於宮門前。可這場 “平叛” 並未帶來安穩 —— 蕭奉先隨即扶立年僅七歲的太子蕭延熙登基,尊為天祚帝,自己以 “輔政大臣” 之名總攬朝政,朝堂大權盡落其手。
經此一亂,大齊徹底垮了:宗室叛亂耗空了本就拮據的府庫,邊境駐軍因缺糧缺餉四散逃亡,連原本用來製衡大清的幾道防線,也成了無人看守的空壘。消息傳到臨安,楊延昭特意找李星群議事,兩人對著北境輿圖沉默良久 —— 大齊一弱,北境的平衡就像斷了一根支柱,剩下的空缺,必然會被虎視眈眈的大清填滿。
果不其然,大啟朝堂的一道詔令,讓局勢更添混亂。為支援東南戰事,慶曆帝趙受益一紙詔令,將駐守幽州十餘年的節度使狄蒼召回京城。狄蒼是北境的 “定海神針”,素來以 “製衡之術” 維係著大齊與大清的平衡:他既不讓大齊借糧餉強盛到威脅邊境,也不允許大清靠互市積累足以抗衡大啟的實力。在他任上,幽州邊境的互市從未中斷 —— 大啟用茶葉、鐵器、絲綢換大清的馬匹、皮毛、藥材,不僅賺得可觀賦稅,更穩住了大清各部的心:那些靠互市換來的茶葉過冬、靠大啟精鐵打造兵器的部落,從不願輕易與大啟為敵。
可接替狄蒼的王安中,卻是個滿腦子 “天朝上國” 念頭的文臣。他剛到幽州上任,連邊境的風沙都沒摸清,便以 “大清私通大齊餘孽” 為由,下令關閉了幽州、薊州所有邊境互市,還自作主張削減了對大齊的糧餉援助。他在奏折裏大談 “彰顯天威”,卻不知這道輕飄飄的命令,直接砸了大清數十萬部落百姓的飯碗。
消息傳到大清王庭赫圖阿拉時,完顏努爾哈赤正對著護步達岡的輿圖出神。這位年過五旬的大汗,手指粗糙如老樹皮,指節上的傷痕是幾十年征戰的印記 —— 他一手統一了大清各部,對大啟的態度素來是 “能談不打,有利則動”,狄蒼時期的互市平衡,他雖不滿足,卻也不願輕易打破。可王安中的政策,徹底斷了他 “談” 的餘地。
“大汗,邊境的完顏部送來急報!” 親兵捧著文書闖進大帳,聲音發顫,“今年的茶葉斷了,部落裏已有三個老人凍餓而死;打鐵的爐子全停了,沒有大啟的精鐵,士兵的彎刀磨一次鈍一次…… 十幾個小部落的首領,現在就跪在帳外,求大汗做主!”
完顏努爾哈赤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他推開輿圖起身,帳外的雪地裏,十幾個部落首領跪在寒風中,身上的獸皮襖滿是補丁,凍得發紫的臉上滿是絕望。見他出來,首領們齊齊磕頭,積雪從肩頭簌簌落下:“大汗!大啟斷了我們的活路,不如跟他們拚了!”
“拚了!” 附和聲在雪地裏炸開,連帳內的完顏皇太極、完顏多爾袞也掀簾而出。完顏皇太極是努爾哈赤的第八子,素來沉穩多謀,他上前一步沉聲道:“父汗,王安中就是個不懂邊事的書生!他以為關了互市就能顯威風,卻不知道大啟主力全在江南平叛,北境隻剩些老弱殘兵 —— 這正是我們的機會!不僅要奪回互市,還要讓大啟知道,大清不是好欺負的!”
一旁的完顏多爾袞剛滿二十,性子烈如烈火。他拔出腰間彎刀,刀光映著雪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八哥說得對!王安中敢斷我們的活路,我們就敢打他的幽州!把幽州的糧食、鐵器全搶過來,讓大啟皇帝看看,得罪我們大清的下場!”
帳內的將領們也跟著請戰。完顏額亦都跟著努爾哈赤打了三十年仗,拍著胸脯道:“大汗,末將願率軍當先鋒!隻要您下令,三天就能打到幽州城下!” 完顏費英東也喊道:“大啟欺人太甚,再不反擊,我們大清的威嚴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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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望著眼前群情激昂的將士,又望向遠處白茫茫的草原 —— 那裏是他的子民,是他一手建起的基業。王安中斷了互市,不僅斷了子民的活路,更斷了大清對大啟最後的忌憚。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接過親兵遞來的馬鞭,猛地指向南方:“好!大啟不給我們活路,我們就自己找!傳我命令:各部立刻整軍,三日後在幽州邊境集結!先奪下互市重鎮,再看大啟的反應!”
“遵大汗令!” 將士們的呐喊震得雪粒從帳篷頂上簌簌落下。三日後,三萬大清鐵騎如期集結,完顏努爾哈赤親自領軍,完顏皇太極輔佐,完顏多爾袞率前鋒營先行。鐵騎踏過雪地,留下深深的蹄印,朝著大啟邊境殺去。而此刻的幽州城內,王安中還在書房裏寫著 “北境安穩,流民歸業” 的奏折,對即將到來的戰火一無所知。
命運的齒輪,恰在李星群率軍進入臨安城的那一天,在護步達岡這片荒原上劇烈轉動。
那一日清晨,朔風卷著雪粒,像刀子般砸在大齊士兵的甲胄上。天祚帝蕭延熙雖年幼,卻被蕭奉先逼著坐在鑾駕裏親征,十萬齊軍列成三道鬆散的大陣 —— 士兵大多是臨時征召的農夫,手裏的兵器要麽是鏽跡斑斑的刀,要麽是削尖的木棍,連甲胄都湊不齊,隻能裹著破舊的棉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陣前,蕭奉先騎著高頭大馬,聲嘶力竭地喊著 “破敵者封王”,可士兵們的眼神裏隻有恐懼。巳時三刻,遠處的地平線上突然揚起漫天塵土,黑色的潮水般的騎兵衝破雪霧 —— 是大清的鐵騎!領軍的完顏努爾哈赤手持镔鐵長刀,身先士卒衝入齊軍陣中,長刀劈下,齊軍的棉襖和單薄的甲胄像紙片般碎裂,鮮血濺在雪地上,瞬間融化出一個個深色的坑。
大清騎兵的戰術簡單卻致命:他們分成數十隊,像尖刀般撕開齊軍的大陣,每一次衝鋒都帶著收割生命的寒光。齊軍的第一道大陣片刻間就崩了,士兵們爭相逃跑,卻被身後的督戰隊舉刀斬殺。蕭奉先見狀,親自率軍衝向第二陣,可剛衝出去沒多遠,就見完顏多爾袞率領的輕騎兵繞到側翼,對著齊軍後隊發起猛攻。
“快跑啊!大清人殺過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齊軍徹底潰散。士兵們扔掉兵器,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回跑,有的甚至為了躲開鐵騎,跳進結冰的河裏,瞬間就被凍住。護步達岡的荒原上,成了人間煉獄:齊軍的屍體堆成了小山,有的被馬蹄踏成肉泥,有的被凍僵在雪地裏,眼睛還圓睜著,滿是不甘。
天祚帝在鑾駕裏嚇得哇哇大哭,被內侍們抱著往後逃。蕭奉先試圖組織殘兵抵抗,一支流箭突然射中他的肩膀,鮮血染紅了官服,他隻能狼狽地抓住馬鬃,跟著潰兵逃跑。這場決戰,大清以三萬騎兵擊潰十萬齊軍,斬殺五萬餘人,繳獲的兵器、糧草堆積如山。
完顏努爾哈赤站在屍山之上,舉起镔鐵長刀,聲音響徹荒原:“大齊已弱,下一步,便是大啟!” 士兵們的歡呼聲震得雪粒簌簌落下,連朔風都似在為這新崛起的勢力助威。
消息傳到臨安時,李星群正在查看重建的民房。他捏著密報的手指微微發顫,抬頭望向北方 —— 大齊可能堅持不了多久就要被大清消滅了,北境的屏障沒了,大清的鐵騎要麵對的,就是大啟。楊延昭走到他身邊,看著輿圖上護步達岡的位置,沉聲道:“這一天還是來了。王安中捅的簍子,終究要有人來填。”
李星群點頭,目光落在江南剛剛抽芽的柳樹上 —— 這裏的戰火剛熄,北境的硝煙又起。他不知道,這場始於護步達岡的劇變,會將大啟拖入怎樣的深淵,更不知道。
李星群的奏折遞到京城時,慶寧宮的朝議正圍著 “江南大捷” 的喜訊展開。內侍將捷報念完,殿內大臣們臉上都露出鬆快神色 —— 方臘南遁,臨安收複,壓在朝廷心頭的巨石總算落了地。可當李星群 “請增北境防禦、警惕大清” 的折子被呈到禦案上時,殿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慶曆帝趙受益捏著奏折,指尖在 “大清鐵騎已逼幽州” 的字句上劃過,目光掃過階下五人:首輔張堯佐、尚書晏元獻、禦史韓贛叟、樞密使富鄭公、參知政事司馬君實。這五人是軍機處的核心,大啟的軍政決策,多出自他們之手。
“諸位卿家,李星群奏請增兵北境,諸位怎麽看?” 趙受益的聲音帶著幾分猶豫 —— 他既怕北境真有戰事,又記掛著江南的兵權。
張堯佐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江南新定,方臘未除,此時增兵北境,恐分散兵力。且李星群此奏,怕是另有圖謀 —— 他手握楊家軍精銳,卻急著提北境之事,無非是想借防務之名,繼續掌兵罷了。”
晏元獻跟著點頭,語氣溫和卻字字誅心:“首輔所言極是。大啟立國百年,素來以‘弱枝強幹’為本,如今中央禁軍因方臘之戰損失慘重,可楊家軍尚有十萬之眾,且皆是百戰老兵,若再讓李星群掌兵北境,恐尾大不掉。”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大清,不過是北方部落聚合而成,先前依附大齊,如今雖勝了一場,也隻是癬疥之患,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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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尚書說得對!” 富鄭公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幾分篤定,“齊國當年壓境幽州、逼得先帝親征的威勢還在,護步達岡一戰雖敗,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十萬齊軍雖損五萬,餘下兵力仍足以製衡大清。再者,王安中已在幽州布防,怎會容得大清放肆?”
司馬君實也附和道:“臣以為,當前要務絕非北境防禦,而是收回兵權。李星群在臨安私分府庫、縱兵搶掠,已是失矩;此次作戰計劃未稟樞密院,更是越權。若再放任他掌兵,日後恐難約束。”
韓贛叟則捧著彈劾的折子,聲音尖銳:“臣查得,李星群在江南期間,私納降兵、擴充部曲,其心難測!楊家軍本是楊延昭統領,如今卻隻知有李星群,不知有朝廷,此等局麵,陛下不可不防!”
五人你一言我一語,句句不離 “收兵權”“防武將”,竟無一人真的討論北境的安危。趙受益聽著,原本的猶豫漸漸消散 —— 他自登基以來,便被 “武將專權” 的祖訓警醒,先前方臘叛亂,不得不倚重李星群、楊延昭,如今江南稍定,對武將的忌憚便又浮了上來。
“可李星群畢竟有破城之功……” 趙受益還有些顧慮。
張堯佐立刻道:“陛下,功是功,過是過。他有功,朝廷可賞爵賜田;他有過,亦需按律處置。如今讓楊延昭將其押解進京,既是問罪,也是保全 —— 若真等他擁兵自重,再處置便是兵戎相見了。”
這話戳中了趙受益的心思。他沉吟片刻,終於拍板:“準奏。傳朕旨意:李星群私分府庫、越權行事,著楊延昭即刻將其押解進京,聽候發落;楊家軍暫由殿前司都虞候王稟接管,將士們有功者論功行賞,不願留營者可歸鄉,朝廷厚賜田宅。”
旨意擬好,由內侍捧著加蓋玉璽,快馬送往江南。殿內大臣們鬆了口氣,仿佛解決了比北境危機更重要的大事。隻有晏元獻望著窗外的春雨,眼底掠過一絲隱憂 —— 他雖附和收兵權,卻也隱約覺得,將齊國想得太過強大、將大清視作癬疾,或許並非明智之舉。可這話,他終究沒說出口 —— 在大啟,“防武將” 永遠比 “防外敵” 更重要,這是刻在骨子裏的規矩。
而此刻的臨安府,李星群還在等著朝廷的批複。他站在輿圖前,手指在幽州到廣南的線路上劃過,想著若朝廷準了奏折,便先調一部分楊家軍北上,再聯合狄蒼舊部加固防線。他不知道,一道將他推向險境的聖旨,已在快馬的蹄聲中,朝著江南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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