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一個有點坑賈家的想法
字數:17450 加入書籤
[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
謝丹曉絲毫沒有被這般情深執著感動,隻覺得族姐已是無藥可救。
她忍無可忍,拽起謝丹瑜的手腕便要往回走,低聲喝令丫頭婆子“我和姐姐累了,快扶姐姐回去”
謝丹瑜另一手扒住欄杆,還不肯走。
謝丹曉便命“還愣著做什麽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真叫謝丹瑜做出醜事,族中隻怕寧願她去死,也不會放她給林大人做妾事情漏出去半點,謝家女子的名聲都要完叫這些伺候的人一輩子再不見天日,也不是什麽難事
謝丹曉雖非謝尚書長女,卻是沈夫人的第一個孩子,又自來性情直爽,言行果斷幹脆,已經幫沈夫人管了四年家事,家下人心下皆服。她從沒這樣大怒過,不但謝尚書府的人,連謝丹瑜從家裏帶來的一個貼身丫頭和奶娘都發慌,連三趕四去拉自家姑娘。
貼身丫頭更知道姑娘的心事,比旁人更加懼怕。
她一麵抱住姑娘的腰,一麵忍不住嚇哭了,勸道“姑娘也想想家裏太太吧”
聽得這一句,謝丹瑜不禁想起了父親對姨娘們的優寵和每回與母親的相對無言,想起族中送她來的目的,想起她離家前母親的不舍和父親的歡喜
她渾身一寸寸涼下去,鬆開了手。
不她不能她不能讓父親厭惡了母親
謝丹曉大鬆一口氣,忙與眾人將她送回房中。
見謝丹瑜回了房不說一句話,也不再鬧,謝丹曉便隻和謝蓉謝英說她是走累了,令人好生守著,不許她出門,自己忙找母親。
沈夫人笑道“你做的不錯。”
謝丹曉仍急得坐不下“娘你就不能想個好法子嗎”
再縱謝丹瑜這般下去,還不知會做出什麽呢
“好了,來,坐。”沈夫人拉女兒到身邊,“等族中來信,我自會管她。如今不知族裏對她們姑侄是什麽安排,是叫謝丹瑜回家,還是在這裏尋一門親,或想法子送去東宮或哪家王府多管無益。她那個性子,隻是心裏想得多,其實一點沒有膽色,真叫她謀算男人,她自己都先縮了。但今日把她拽回來不錯,林大人見了不好看。”
“娘”謝丹曉紅了臉,“什麽謀算、男人的這也是和我說的”
“怎麽不是”沈夫人笑道,“你都這個年歲了,不是有人耽誤著,親事早便定了。”
她遣走丫鬟,正好趁起了話頭,和女兒說貼心話,“那日江夫人大婚,好幾家夫人都有意了”
清音閣的酒宴風平浪靜,賓主盡歡。
至申正,謝尚書才親送林如海至府門,看他乘車去了。
林如海先去江家接妻女,一路想,謝家住著的幾個族中子侄倒都不錯,很有兩個可塑之才。
回到家中,看女兒回了院子,他便扶住江洛回房,與她說起“咱們家雖子息不豐,族裏倒還有幾房人口,隻沒聽得有出
挑的男女,不然接了來住,家裏也熱鬧些。”
江洛午間陪謝丹晴吃了兩壺酒,著實超出她的酒量,到現在還有五分醉意。可喝醉的人,腦子轉得慢了,嘴卻比平常更快。聽完,她張口就問“老爺是想要兒子了”
問完,她才發覺這話好像有些歧義。
和古代男人說“生孩子”,似乎在暗示要那個
扶著她的人也的確稍稍慢了腳步,在她耳邊笑“本還念著夫人今日辛苦。如此看來,今晚倒不必特意歇了。”
江洛認為她的酒一定是累醒的。
第二天當然又起晚了。
江洛坐在妝台前呆了五分鍾,很想問給她簪花的林如海,他到底對“生兒子”是什麽想法,是有執念,還是已經看開了。
不管怎麽想,昨晚他都是有意忽略了她話裏想問的主要意思,隻解讀了床上那點事吧
但這個話題,又似乎需要他們再熟一些才好展開。
是的,盡管已經是夫妻了,還對彼此的身體知之甚深,但她感覺實際上,他們之間還遠不如她和嫂子親近。
再說,她希望能問出什麽答案呢
若他有執念,她也不會和賈敏一樣,替他搜羅許多身體好他又可能會喜歡的女人給他生
即便他的答案是“看開了”,有沒有兒子無所謂,她也不可能和他直說那做那事的時候你不要弄進去
所以不問、不知道,也沒什麽遺憾的。
江洛說起吳家禮物“黛玉在,我沒好意思細問老爺,昨天我叫柏方那般去說,無妨罷”
或許林如海更想和這等人家一刀兩斷,而不是這般虛與委蛇著
林如海笑道“夫人的吩咐並無不妥。隻是如此一來,或許那些人更會說夫人膽弱怯懦”
仔細想了想,江洛倒認為這樣也不錯“不收他們的東西,怎樣都是得罪了人,說我怯懦總比說我膽大包天、無事不敢強。”
她笑道“今後他們都知道找我沒用,還是得找老爺。我的麻煩事不就少了”
林如海讚道“夫人果真豁達。”
江洛卻認為她的想法很平常,不值得特地被誇一句
“誰人背後不被說呢,又不敢說到我麵前,不痛不癢的。”她笑道,“這都是老爺威重,讓我沾光了。”
來吧商業互吹
吃完早飯,新的一天繼續前天沒完成的工作,繼續查禮物對賬。
江洛想起來便會找一找曉風和疏桐的身影。可還是不知在哪一時、哪一刻,她們就消失不見了。
讓她們走得悄無聲息最好。江洛這樣對自己說。
所以不要再找、不要再想,不要讓更多人注意到。
她們也有她們的人生要過。
她盡量和前幾日一樣過完了一整天,林如海卻依舊敏銳察覺了她的情緒低落。
“不是提前說過了嗎。”夜晚無人時,他哄著江洛問。
heihei老爺早知道要送黛玉來京,真送走的時候,怎麽還哭呢”刺了他一句,江洛又有些後悔,便把臉往被子裏一埋。
林如海沒在意江洛說他,可
“我我哭了”他想扒江洛出來,臉先紅了。
“老爺就是哭了”
又不知哪來的勇氣,江洛露出腦袋快速說“我看到老爺都泛淚光了還閉上眼睛忍還背著我們擦眼淚”
“罷了”林如海捂住她的嘴,“都是哪裏來的胡話,隻會胡說”
江洛咬他的手心。
“呼”
聽見臥房裏響動終於和平常一樣了,冬萱捂著嘴長出一聲氣,笑道“我還以為太太和老爺吵起來了”
甘梨忍著臊說她“老爺太太怎麽樣哪是咱們能管的,這還是房裏的事你還不快回來躺下”
冬萱躺好,悄聲笑說“太太以前和老爺連大聲說話都沒有。如今可好了,太太越來越自在了。”
甘梨知道她的心思,早想尋個機會好生問一問她,勸勸她,可見她又是這樣真心為太太高興,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冬萱,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查完禮物,又算了半天帳,四月十五一早,江洛與林如海林黛玉一同趕至碼頭,為謝丹晴送行。
謝家人自然也在。
江洛畢竟隻是嫂子的“小姑子”,還不是江子麟親妹妹,隻是認來的。雖然在禮法名分上與親妹妹並沒有區別,但這裏送行的人都知道內情,所以她也不好越過謝家人與嫂子說很多話。隻用力說幾聲“定要珍重自己”,她便讓出位置,看嫂子的親弟妹與她道別。
但沈夫人的三個孩子謝丹曉、謝丹時和謝丹暄,著實都與長姐說不上親近。
謝丹曉是妹妹,還與謝丹晴挽著手說了幾句話。
因這半年裏有謝丹瑜一事,姊妹倆也比從前親熱了些。
而謝丹時和謝丹暄一個十二歲,一個九歲,自認都不是頑憨幼童,哪裏好意思拉長姐的手
謝丹晴摸了摸他們的腦袋,沒說什麽,讓他們跟謝丹曉去了。
謝丹明走過來。
謝丹晴微笑望著他。
“姐姐與小孩子沒說的,”謝丹明在袖下緊握著拳,“便沒有囑咐我的嗎”
“你都這麽大了,”謝丹晴淺淺笑道,“早便成家生子,明年都要下場秋闈了,我沒有不放心的。”
“姐姐”謝丹明這幾日一直在後悔,“那天我不該”
“你還記著呢”
謝丹晴走近一步,想摸一摸親兄弟的肩膀,又放下手“我早都忘了。”
他是想說二妹妹成婚那天的事吧。
他一定以為,做出這副可憐模樣,她就會像他小時候一般全不在意,原諒他吧。
但她早就不是那個疼愛幼弟的姐姐了。
即便他真的悔過,為祭祀母親的事賠罪,願意從今年、今時起,把以前慢待的都補回來,可這些年時光過去,她也早便不在意、不期待。她猜,他一定早便把那件事給忘了。
但這些都無所謂。
母親有她記得就夠了。
謝丹晴不再理他,看向弟妹張氏已經有些微起伏的肚子,笑道“等生了,別忘了告訴我喜信。”
“姐姐放心”張氏忙笑道。
謝丹晴道“你懷著身子,又叫你做全福人,今日又來送,辛苦了。回去好生歇幾日。”
從前她勸張氏不要生育太頻,有損身體,張氏連生兩胎皆順利,並不以為然。人各有命,現下她也不必多言。
張氏笑道“我身子一向好,姐姐別擔心。”
謝丹晴點頭,遠遠看了江洛一眼,便與謝尚書、沈夫人拜別,攜兩個女兒上船去了。
上車回家,江洛不敢說一句話,怕開口就會哭。
黛玉年紀雖小,卻已經親曆過多次生死離別,很明白太太此時的傷心。她便也不說話,隻靜靜在一旁陪著。
這給了江洛許多寬慰。
傷心時怕人問。尤其她不想與人傾訴時,更怕被提起一句。像黛玉這樣默不作聲的陪伴最好。
黛玉是不是也有過許多這樣的時刻呢
江洛伸出手,看著黛玉的神情,第一次把“繼女”抱在懷裏。
好吧。
終究還是沒忍住眼淚。
下車時,江洛把黛玉的衣服都哭濕了。
林如海下來一看,簡直哭笑不得。
他令人送女兒回去換衣裳,自己扶住新妻,笑道“真不知誰是做母親的,誰才是孩子了。”
江洛原還覺得不好意思,被他一調侃,索性接著哭“做母親了便不能哭嗎,老爺是做父親的還”
“罷了罷了”林如海忙求她,“怎麽又說起這個。”
回到房中,江洛直哭得累了才收住,洗了臉也懶得再梳妝,隻挽一個纂兒,便拿起賬本看。
林如海卻攔住她“才哭過,別做這費眼睛的事。天不算熱,咱們出去走走家裏園子還沒逛過。”
這男人時時刻刻的體貼偶爾真叫人招架不住。
江洛眼下還有些紅痕,問“那我就這麽出去嗎”
若還要梳妝,不如在屋裏坐著。
“這樣便很好。”林如海挽她的手,“自己家裏,又不是街邊路上。”
江洛不禁笑了。
這是拿她的話說回來呢
“明日先生就來了,叫黛玉也出來走走吧”江洛問,“去花園正路過山青院,我還沒看過黛玉在這裏的屋子呢。”
“那便去。”林如海俯身,替她係緊宮絛,又理正裙子。
看著他翠青發簪上的流雲紋,江洛心底幽幽一歎。
光這府裏就有一
個姨娘,三個姑娘,還有無數丫頭媳婦
以前都堅持住了,現在也千萬不要被魅惑啊小江
雖然這裏不但子女和父母之間,甚至家族裏每個人之間都不太存在“隱私”這種東西,但沒提前告知,江洛還是怕突然進去黛玉不自在,便在山青院前止步,令人叫黛玉出來。
她看匾額上的三個字“從前老爺的字是更醇厚中和。”雖然也有“清風出袖、明月入懷”的仙氣,卻無這般鋒銳。
似乎她現在的字也和原身的有了很大不同。
她都在這第六年了,日日勤練書法,字跡有所變化也屬正常,是吧
江洛忍著沒看林如海求證什麽。
黛玉很快出來,笑問“爹爹太太不進來坐坐”
江洛笑道“一進去我又懶得動了。咱們走吧。下次再來。”
林府西側的花園足有六七進普通院落大小,裏麵近十處景致,山石樹木、亭台樓閣俱全,還有一股活水從西北方向流入,在園內盤旋成小小一池湖,又從西北角分路流出。
能在京中有帶這樣花園的一所宅子,可見林家的家底殷富。
走了兩三處景,黛玉便累得微喘。
三人在“雲夢亭”內暫歇。
江洛好奇問“當日建這花園,用了多少銀子”
她記得按描述,“大觀園”應有林家花園的兩倍大,光置辦簾櫳帳幔就花了兩萬兩按她這幾年管家的經驗,實際花銷應該不到五千。經手的人這般貪汙,大觀園建成,還附帶賴家一個花園也造好了,再怎麽挪補儉省,整體花費也應該超過了百萬吧
“這還是祖父那一輩修的別院,”林如海也沒覺得江洛的問題破壞氣氛,而是認真回憶起來,“那時京中一升米隻要四五文錢,如今都要八文了。”他令管家去找五十年前的賬冊。
等賬冊送來的時間,江洛自己在心內計算,現在不計地價,蓋這樣一所花園的花費至多在二十萬兩。這還是在隻有土地,其餘什麽都沒有的前提下,一應材料都用最好的。
大觀園雖然比這裏大,但有寧榮兩府的花園打底,成本不會超過這裏的兩倍。
她算完,那時的賬冊也整箱送了來。
經年存放,箱內自然有許多灰塵。但好奇心上頭,江洛讓黛玉避遠點,用手帕簡單做個口罩戴上,一本一本親手拿出來,平鋪放好,細細撣去灰塵。這可都是珍貴資料,損壞就沒有了
服侍的人本想上來幫忙,卻見老爺也挽起袖子走過去,還讓太太幫忙擋住臉互相看了看,便都不動了。
分明老爺和太太隻是一個遞、一個拿,可怎麽就感覺別人插不進去呢老爺看太太的眼神也
“怎麽不來幫忙”搬了半天還沒完,江洛才發現丫鬟們一個都沒動。
甘梨看冬萱。冬萱看甘梨。別的丫頭都看她們兩個。
“來了”甘梨忙帶人過去。
有人幫忙
,活就幹得快多了。
灰塵散得差不多,江洛按順序翻開,很快找到了工程總花銷十一萬三千三百六十二兩銀。
再乘以物價上漲的比例,和她算的差不多。
滿足了
“夫人已是一身灰塵,不如先回房更衣”見她笑了,林如海便提起她的袖子一角,笑問。
江洛低頭看自己水色褙子已經快變成灰的了。看林如海竹色袍子也快變成褐的了。再看丫頭們
隻有黛玉一個還幹幹淨淨的。
說是來逛花園,結果弄成這樣
江洛抓回自己的袖子“是該回去。可黛玉”
“爹爹太太回去吧,我正好歇夠了,去那邊碎月閣看水。”黛玉笑道。
江洛滿心內疚往回走,走到一半反應過來她隻是問了一句建園子花了多少錢,賬本可是林如海叫人去抬的
她愧疚個什麽勁
江洛抬頭想問,撞見林如海的眼神,又問不出來了。
她在想什麽,他全都知道。
所以,這些是來自左都禦史大人的“寵溺、驕縱”嗎
行啊。江洛想。特權不用,過期作廢。
誰知道三年五載後,這超出普通正妻的待遇還在不在。
“說起來老爺還答應過我,許我學騎馬呢。”正是去年四月的事,“還說,我不用人幫著自己騎兩裏,就許我習武”
“是應過你。”林如海笑道,“你的馬早養在家裏。明日玉兒上學,後日無事,帶你去莊子上”
“老爺說話算話”江洛立刻露出最燦爛的笑臉。
夏日洗澡方便。江洛給跟去花園的丫頭都放了半天假,讓她們洗澡洗頭,還一人發一塊尺頭做衣服。
她原讓從她私庫裏拿,林如海聽了道“哪裏有動夫人嫁妝的理,這些東西自然是官中出。今後萬不要這般了。”
江洛當然笑道“都聽老爺的”
她是很有錢了,可林家的財富是她的十幾二十倍呀她也沒必要非花自己的。
因後天要騎馬,江洛堅決拒絕了林如海一起洗澡的要求。
這些天她已經很飽了
他怎麽就那麽有精神
換了幹淨衣裳出來,她和林如海正一起坐在臨窗榻上晾頭發,有人來回話“榮國公府遞帖子來了。”
林如海先妻家裏的事,江洛不好管。林如海看帖子,她雖然好奇,但一個眼神都沒看過去。
賈家是黛玉的親外祖家,是林如海相伴二十年結發妻子的娘家,說不定他還把賈母當過親娘兩家好便好,真有了矛盾要鬧翻,也輪不到她一個續弦繼母帶頭衝鋒陷陣嘛。
倒是林如海看完,主動和她說了“這帖子是榮國公夫人給夫人寫的,前麵是些問夫人身體安康的客氣話,後幾句寫,想待這裏方便接黛玉過去,說那裏有姊妹作伴,比這裏熱鬧。”
觀他神色語氣,江洛問老爺不想送
前年黛玉給她寫信,說了榮國府中人尤其是賈寶玉的許多無禮之處,林如海看完隻是麵色鐵青,卻沒對誰發怒,察覺她在怕,還反過來安慰了她一句,說這事怪不得她,她當然知道不怪她又不是她的錯看他疼愛女兒的模樣,尤其一回京就接了黛玉回來,這些事在他心裏應還沒過去。
趁此機會,林如海與江洛說明“榮國府的賈寶玉年已九歲,還住在內幃,黛玉隻是姑表姊妹,再去不妥了。我已兩次令人和榮國公夫人明說,黛玉便去,也不能與賈寶玉一處住。想來賈寶玉還沒搬走,榮國公夫人見你年輕,或許麵嫩,故來帖子試探。”
他把前嶽母的心思揭露得不留情麵,江洛真不知道怎麽答話。
林如海笑道“這帖子夫人不必回,我來回。今後若還有這樣的事,夫人便一概推到我身上。”
江洛忙道“那我給老爺磨墨”
林如海便回貼,寫家裏才給外孫女請了先生,明日便要上學,隻得辜負嶽母的美意了。
下午,毛先生到了林家。
林如海出至二門迎接。
毛先生的院落安排在東路,就在東邊小花園北麵第一進,學堂也設在院中。
從前林黛玉在家裏上學時,怕寒冬暑熱走路太累,林如海和賈敏還特地將賈先生賈雨村請到另一所院子住,把學堂給女兒中午歇息。此時又將盛夏,且山青院和學堂分別在林府東西兩路,林如海便與江洛商議,將學堂後麵的成毓院收拾了出來,仍做黛玉午間休息用。
其實江洛覺得這種事林如海不用與她商議。
家裏空著這麽多院子,黛玉是唯一的孩子,想住哪處就住哪處,除非想住正院,那是得商量一下
可林如海當做一件正事問她的意見,她還是有一種被尊重的開心。
她看得出來,起碼在此刻新婚之時,他是真心想與她做一對和睦恩愛夫妻。
但她完全不能說服自己,兩個人真心相愛時,身邊還圍著許多別人。
或許這時代的部分女人能把“姬妾”丫頭隻當成貓兒狗兒吧。但她完全不可以。即便對她的“地位”沒有威脅,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她也曾經是姬妾中的一員。
更別說,隻要他想,家裏就會隨時多出幾個他的女人。
所以她不會把林如海當愛人。
不過,她不會拿跨時代的標準要求林如海。她會認真做一個優秀的林夫人。
但是,如果、萬一、假如,林如海一定要她“愛”他,還是海枯石爛至死不渝那種,她就隻能說對不起了。
江家姑娘的身份她已經拿穩了,他應該不可能因為她不“愛”他就休了她,那到時候大家就還是照常過日子嘛。
做妾時她怕他,他也是知道的。她完全沒想過也沒要過這個位置。就算這樣,他也選擇了“扶正”她。他對她好,她會盡力還回去,但感情這東西,
就是沒有全然對等的呀。
十六一早,黛玉來正院用過早膳,便與雪雁、澄湖兩個伴讀丫鬟重去上學。
林如海信任毛先生的才學人品,且有許多人圍隨服侍著女兒,他很是放心,便不跟去。
江洛從前求著上學,最主要的目的是學一遍基礎知識,方便她以後自己研讀各類書籍。現在她基礎早已打牢,雖然實際水平可能還不如黛玉但她的身份也更不適合去上學聽課了。總之她想學習都可以找林如海,弱冠探花的水準也不是什麽人都比得上的。
她還有五年的帳沒查完呢。
江洛拽林如海查賬,她先辦今日家裏的雜事,便有人來報“榮國公府又送帖子來了,是給太太的。”
江洛令拿來,心道林如海回帖明明就是用他自己的語氣寫的,怎麽賈母再回帖子還是給她
是真覺得她年輕麵軟,還是玩上癮了
重活六年,原著裏提到的人,江洛隻見過林如海、黛玉、賈敏、賈雨村、封氏再加上雪雁和紫鵑。但即便還沒見麵,她對賈母這黛玉親外祖母的印象已經不算太好。
拿到帖子,江洛直接給林如海老爺看吧。”
她接著吩咐事“正院所有丫鬟,每學會三百個字要會讀也要會寫賞錢一吊,上限十吊。會打算盤加賞二兩。到今年年底,誰還不會看賬本算賬,就不用在這裏伺候了。”
林如海的姬妾不能用,她完全可以自己培養助手。八個丫頭裏有一兩個出挑能幹的就是大賺。
不會管理團隊你就隻能幹到死
“排好班,每人每日輪流上課一個時辰,”她讓打掃出西廂房當學堂,“誰學得最好,誰就先提一等。”
正院的貼身丫鬟和預備貼身丫鬟有甘梨、冬萱加上四個“山”,五個“冬”,共是十一人,但編製一共隻有八個。有競爭才有動力。再加上獎學金製度,不怕她們不發狠學。
冬萱緊張問“太太,我和甘梨姐姐也算在裏頭”
“為什麽不算”江洛笑問,“你兩個現是一等,她們都要聽你們的話,你們不學,她們能心服嗎你們空的時間也多,還更該比她們學得好。你兩個我要親自查。”
冬萱一臉難色,卻沒提出異議,應下了。
甘梨問“那誰來教呢”
江洛早有主意“去請魏姨娘來。”
魏丹煙跟賈敏二十來年,管家算賬的本事不用說,腹中也有侍書文章,偏是先太太留下的親信人,又是良妾身份,她不好用,太過遠著又不是昔日情分。請來做個教書先生正好。
江洛在東側間吩咐人,東稍間裏,林如海也看完了賈母的帖子。
他出來坐到江洛下首椅子上,歎道“榮國公夫人說,恰巧他家教女孩子的先生回去守母孝了,還沒尋見新的先生。黛玉既是在家上學,不知能否把她姊妹們送來作伴若你心有疑慮,不知她姊妹們品行如何,恭請過府一敘,或她姊妹們過
這邊來看望黛玉。”
江洛“怪不得這帖子還是給我寫的。”
想把女孩兒送來,自然得她安排。而且林如海見過三春,她沒見過,又是現成的借口。
賈母也真是該說處心積慮好呢,還是殫精竭慮為了不與林家疏遠,也屬實是不容易了。
江洛請林如海到內間,問“不知老爺對榮國府是怎麽想今後家裏仍是和從前一樣當親家嶽家,還是”
林如海能處理帖子書信,但社交場上她很大可能會遇見賈家的女眷,畢竟京城就這麽大,沾親帶故的多了。既然不可能完全躲得開,那就得和大領導的方針走向一致呀。
林如海兀自沉默了片刻,歎道“是要疏遠些。今後隻當平常親戚相處。四時節禮都待我親自看了再送。”
並不因為敏兒去世,他新娶江洛,便要和前嶽家疏遠。賈家與義忠親王等皇子謀反之事不大相關,也不算因這一項。有一半是他仍氣玉兒受的委屈,另一半,則是他在京中半年,冷眼看下來,賈家已的確不是二十年前嶽父仍在時了。無能享樂甚至肆意妄為者太多
江洛忽略林如海對賈敏娘家的傷感,建議“既如此,那便不能應下榮國公夫人所說。先耽延兩日,盡力給她家女孩子尋個合適的先生這般應也不算疏遠到難看了。”
“也好”
林如海一語未盡,兩人忽聽外麵魏丹煙急聲回道“太太、老爺,妾身冒犯了,先行賠罪是上回來的甄家四姑太太又來了,這回說想求見太太。”
“見我”江洛打開碧紗櫥,問,“她人在哪可有說是為什麽”
魏丹煙忙伸手攙著,回道“她不肯說,隻定要見太太,現在西北角門的門房等著,我院裏的婆子丫頭和二門上的幾個婆子看著她。正要來給太太回話,聽見說太太找我,不知有什麽吩咐”
“那件事不急,先說這件。”江洛心中靈光一閃,問,“你上回見她,可看出她學問如何”
“學、學問如何”魏丹煙懵著走了兩步,才說,“她上回來和這回一樣,隻是哭,連老爺和賈同知的信都是我給她念的,雖然似乎識字可也實是看不出多的了。”
“這樣啊”江洛坐在榻上思考。
林如海猜出幾分,笑問“太太是想”
“老爺覺得我的主意怎麽樣能成嗎”江洛向他尋求指示。
她這個想法可能有點坑賈家。如果林如海不願意,那就算了。
魏丹煙完全沒聽懂,和其他人一樣還在發蒙
太太有什麽主意,說了嗎老爺知道嗎
“兩家老親,隻要她才學足夠,倒也合情合理。”林如海笑道。
隻是難為太太,怎麽想出的這個主意真是神來之筆。就看那甄四姑太太的才學如何了。
“那我去見見她”江洛叫人來給她換身見客的衣裳。
林府西北角門,門房
內。
分明是四月初夏的天,再不過二三十日,從前的甄家就該用冰了,甄應淑卻捧著一杯熱茶,還覺得渾身發寒。
若這次若林家的新夫人不應她,她回去就一頭碰死,也好過嫁給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做續弦
那人胡子頭發都花白了,娶過兩房老婆,都有了四個兒子,隻因是個正經進士出身的六品通判,還願意多給聘禮,嫂子們就說是絕好的親事了,連、連嫡母都勸她,讓嫁了吧
真是絕好的親事,怎麽嫂子們房裏都有該成婚的侄女,不叫她們嫁
甄家如今無權無勢,等男人一死,她不是任那家的孩子揉捏
上回的人家是個說不上殷實的商戶,好歹男人算年輕,不到三十。這回便是五十三的。
別說這次已不大可能逃得過,便再有下次,會不會直接叫她和七十的男人去入土
所以她又跑了出來。
那通判家不在城內,她沒有出門的謊話了,是趁人都沒注意,直接跑走的。
隻怕現在家裏人都在找她。
可能這次嫡母也會厭棄她,恨不得她早日嫁人,別在家裏白吃白喝。
“太太來了”
林家的婆子們都更站直了身子,卻低下頭。
甄應淑放下茶杯,深深吸氣,扶著扶手起身。
林大人是新娶了夫人,可她做妾又能如何甄家沒倒的日子,連哥哥們最不寵的姨娘,日子都比她現在的好哥哥們又都是一表人才,林大人更是絕塵不染,都好過嫁那通判
一位不知比她出眾多少的年輕夫人走了進來。
甄應淑看著林家夫人光潔如玉的麵龐,那自然如遠山青黛的長眉,是何等的清麗幽婉似乎年紀比她還輕
有這樣一位夫人在,林大人眼中還能看見旁人嗎
她還自覺比上回見的兩個妾室容色好得多,隻要能進林府的門,不怕林大人不來寵她
這樣更好。甄應淑心內勸自己。
這是好事
她樣樣及不上林家夫人,不是更容易能留下
她撲上去,跪倒在地“今日前來,隻求夫人能救我的性命我情願做丫頭侍奉夫人”
“快起來”林家夫人竟是滿目憐惜看著她,還緊著走過來兩步,“有什麽話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