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舊日結束,新程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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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
由冬英代筆的回帖,亦由冬英穿好平國郡主府大丫鬟的“青袍銀冠玉簪”冠服,親手捧持。
另有十二個人護送她至榮國府,送她至榮國公夫人與王夫人麵前。
恰在晚飯時分,榮慶堂內,邢夫人、王夫人、李紈、王熙鳳、賈探春等皆在。
冬英由榮國府的大管家媳婦親自請入堂中。
她身量尚未長成,穿袍戴冠、輕步便靴走進來,竟已很有氣勢。
冬英麵帶笑容,十分端方,可看她的表情,賈母心中便是一慌,隨即又心道
她的帖子再不會得罪人的。平國郡主便是不同意應也不該生氣呀。
難道是她還有哪處措辭不妥沒注意到
人已經過來了,想再多也無法可改。
賈母隻得看平國郡主府的丫頭得體行了禮,她先將回帖交給榮慶堂內迎過來的丫頭,便直身將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
冬英笑道“雖然郡主娘娘接到了兩封帖子,因是貴府一家人送的,便隻回了一封。郡主娘娘還有幾句話,令我當麵與榮國公夫人和王夫人說明白。兩位夫人就在這裏聽嗎”
賈母瞬時看向王夫人。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她就說平國郡主府怎麽是這般態度這蠢材究竟給郡主娘娘寫了什麽
屋內所有人都已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隻是坐著,麵上有各種情緒,表情片時陰,片時晴。
郡主娘娘派來的人還在等著。
按多年習慣,賈母還想給王夫人留些顏麵,便想令旁人且去,再請這位郡主府的姑娘說。
可她開口前,對上了王夫人滿含怨恨與得意的目光。
她心裏忽然悟了。
這般不識好歹的人,她還給她留什麽顏麵左右事情已到這般地步,就讓全家看一看她捅了多大的簍子才好
今後她也不必再為這個家做什麽了
心內一清,賈母便喝問王夫人“平國郡主有話,你怎不站起來領受教養都丟去了哪裏還要我教你嗎”
她比平國郡主長一輩,即便爵位誥命稍低,麵對郡主府來的丫鬟也不必起身,王氏便不同了
王夫人一愣。
她看向那小丫頭。
冬英正稍稍側臉,端笑看她,仿佛也在說你怎麽還不起來領郡主娘娘的訓導
這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這娼婦
雖已氣得手指亂顫,王夫人仍不敢不起。
賈母接了鴛鴦手裏平國郡主的回帖,並不打開,笑對冬英說“姑娘請說吧。”
冬英便朗聲笑道“今日國公夫人的帖子送到娘娘麵前,娘娘與國公爺還有我們大姑娘雖然不同意,卻還體諒國公夫人的苦心。又有王夫人的帖子,娘娘亦深覺有理我們大姑娘自幼名滿京華,至如今,林氏山青君之名,舉國上下何處不知大姑娘又是國朝四品女卿,
平國郡主與定國公之長女。貴府的賈寶玉雖為林大夫之表兄,卻自幼流連後宅,隻知與丫鬟調笑,文武功業一事無成,即便入贅也不相配此事的確不必再議”
賈母聽得臉臊,簡直無地自容。
雖然寶玉的確heihei平國郡主字字句句說得都在理,畢竟是她的親孫子,是榮國公府的爺們heihei
可誰讓他母親心裏沒數,非要再去開罪平國郡主誰讓她沒管住他母親既有此刻,也該受著
就當是最後的教訓
邢夫人心裏都快樂翻天了,隻是不敢真正笑出聲。
李紈既高興,又擔心畢竟是親叔侄,賈寶玉壞了名聲,會牽連到賈蘭。
王熙鳳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
賈探春與賈惜春互相看了看,亦不敢做聲。
王夫人氣得眼前發黑。
她想罵想罵平國郡主江氏哪裏來的膽量,敢侮辱賢德妃娘娘的母親與弟弟
無數話已經在嘴邊,她卻偏罵不出口
難道她是怕了嗎
怎麽可能
她heihei怎麽可能會怕林丫頭的繼母,從前賈敏手下的姨娘
賈母令人好生送冬英出去了。
她站起身,看了一會麵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王夫人,又看餘下晚輩,命去請大老爺和二老爺來。”
她說“就從今日起,分家罷”
滿堂皆驚。
邢夫人再控製不住喜色,也站了起來,王夫人卻麵色轉為灰白,不敢相信
沒有榮國府在身後,娘娘在宮裏豈不更加吃苦嗎
王熙鳳緊緊抿著嘴唇。
幸好老太太還在。不然,她這就要從大太太手下討生活了。
李紈今後更是要直接迎對王夫人,不免懼怕。
可蘭兒已經十三,即將大了。她想。再熬五年十年,她就熬出頭了
賈赦、賈政很快趕來。
聽得是要分家,賈赦恨不能這就飛去廟裏拜一拜,看是哪位佛祖菩薩保佑他這就轉了運
賈政自然不想分。
可老太太都說要分了他不想分,豈不是還想賴在這裏,旁人該怎麽看他
一時,賈蓉趕來。
賈敬被親子殺害,賈珍奪爵受剮,一家雖名聲壞了徹底,他仍是賈氏一族的長房長孫,仍為族長。
他被賈母叫過來,見證榮國府分家。
榮國府還餘下的產業財物,賈母隨便他們分去,隻有兩個要求
三個孫女與重孫女巧姐的事仍歸她管,各人父母不許插手。
她的私財,誰也別惦記,否則她告去官府,看“不孝”的罪名誰能承受得起
賈赦是早不願管賈迎春了,且終於能分走兄弟,自己當榮國府的家,當然同意
至於老太太的私財再打算就是。
賈政知曉,賈探春
與賈惜春跟著賈母,前程必然比跟著王夫人好,也願意。
王熙鳳巴不得讓女兒多得老太太的庇佑,更沒有不同意的。
賈璉也願意。
三春更不必說,比起各自的母親嫡母,都情願跟著老太太過。
賈赦與賈政到了分家這時,究竟想起兩分兄弟情,在房屋田產上沒起什麽爭執,一日便順當分完了。
次日,賈政得知了老太太突然要分家的緣由。
他急回後院,罵道“蠢婦已經因你害了家裏多少,怎麽還不長記性”
王夫人正因覺得分家吃了虧,也心裏有氣,被他一罵,便反問回去“老太太沒問過你和我,便要寶玉去入贅林家,我不氣一氣平國郡主,把這事徹底斷了,還真等著寶玉去入贅嗎”
隻是她沒想到,平國郡主竟這般猖狂,連宮裏娘娘都不顧及一二
賈政竟無言可對。
讓他的兒子去做妹妹女兒的贅婿
雖然是寶玉配不上但他也丟不起兒子去入贅這個人
夫妻兩人終究沒吵起來。
賈政便需擇日帶妻妾子女搬離榮國府。
他隻是工部五品官員,既已非榮國府的老爺,房舍便不能太豪闊奢侈,又因宮中還有賢德妃娘娘,亦不能太簡陋樸素,便想盡辦法騰挪了一處三進宅院,帶一個小花園,正住得開一家人。
隻是他再沒有在榮國府時連書房還有內外之分的寬敞舒服,想去趙姨娘屋裏,一院之內正房就住著王夫人,隔牆前院不遠,便是賈寶玉、賈環和賈蘭也頗尷尬。
他不是榮國府的老爺了,原本那些清客相公自然辭的辭,走的走,還有轉去奉承賈赦的。
他在衙門無甚近友,差事又不多,回家閑下來,懶怠與王夫人相看兩厭,又不好總去找姨娘,時間無處用,便全放在兒子孫子身上,督促他們讀書上進,把賈寶玉管得苦不堪言。
而榮國府賈赦處,也漸次覺得分家之後,日子似乎沒有他以為的那麽舒心。
錢還是不夠花。
收入是多了些,可管的下人也多了不少,人情往來走國公府的規格這些從前都不必他管
也還是沒幾個有用的人奉承送錢。
想買幾把扇子都買不著,搬出榮國府的名頭,人家一點不怕
他想找兩個人去威嚇一二,結果不知怎麽被那石頭呆子尋著了門路告到都察院,有人參他仗勢欺人想強奪財物,他又趕緊賠了一千銀子才了事
虧得肉疼
賈赦回了家,隻好與幾個清客相公喝悶酒,嘴裏正說道“可惜那扇子,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都是古人真跡,再不能有,我許了他五百兩銀子他都不賣”注
他又罵“等我查出是誰給他尋的門路,看我不”
“老爺老爺”
門外忽有小廝大聲呼喚,聽腳步聲卻不止一兩個人。
幾個清客相公抬眼互看,都覺得不大好。
賈赦酒已有幾分上頭,不耐煩把酒杯一推,筷子一撂,罵道“你是不是你老子娘死了急什麽急”
“老爺”兩個小廝急得都有了哭音,“都察院的大人們來了”
都察院來人,以“私交外官”“縱奴欺人”等罪名,帶走了賈赦、賈璉。
還有從鴻臚寺和平國郡主府借的兩個女官來到內院,說有人告王熙鳳高利放賬,要帶她也去查一查,現還要暫時封鎖她的院落,抄檢有無賬單等物。
滿府皆驚。
都察院帶走賈赦賈璉時沒容一點情麵,兩位女官來至榮慶堂見賈母說明前因後果倒還客氣有禮。
她們也沒給王熙鳳上枷戴鎖,還許平兒跟過去服侍,又帶走了王熙鳳常出入家外的幾個陪房。
三春聚在賈母身側。祖孫四人與邢夫人苦等消息。
邢夫人這時也顧不得看王熙鳳的笑話了。
她和老爺是夫妻,雖然老爺一向不待見她,可若老爺真獲了罪,她又有什麽好
賈迎春至今身上還沒大好,又經分家、又逢此事,臉色愈發白了。
賈母如今萬事大約看開,便不喜歡二孫女這般,令她回房自去歇著。
賈迎春臉色更白,告退去了。
賈探春看看二姐姐,又看老太太。
賈母便閉目道“你去吧。”
賈探春忙起身謝恩,追了二姐姐去。
其實二姐姐總這般,她也有些累了。
賈迎春回到屋裏便躺下,不言不語。
賈探春陪著她坐了一會,問“二姐姐,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賈迎春先沒答,半日才說“也沒想什麽。”
賈探春已看她這般快半年了,實是心中也有一股氣,索性趁今日問出來,便說“既沒想什麽,為什麽不回去和我陪著老太太”
賈迎春“老太太攆了我回來的。”
賈探春“那是老太太看你使臉色,恨鐵不成鋼你我是小輩,家裏出了這般大的事,還總要老太太哄著嗎”
賈迎春“你這麽說,我也沒法兒。”
賈探春抿了唇又鬆開,起身便走。
“被退親的又不是你。”賈迎春忽地坐起來,在她身後說,“你又不是我,你不知道我。”
她說“你們都當我是傻的,當我不知道,你們去求林妹妹了不是你們讓他退的親事,是不是”
她問“你們這樣對我,還說是為我好,你們覺得好,你們怎麽不叫人退一退親事,嚐嚐是什麽滋味”
賈探春停住腳步。
她忍了忍,回頭,看著從小長大的二姐姐。
半晌,她笑道“二姐姐真是病糊塗了。我們有多大的力量,林姐姐又有多大的力量,什麽好處都不拿,就讓四品指揮趕著來鬧、來退婚二姐姐忘了林家與咱們家到底是什麽關
係了林姐姐又憑什麽冒著險幫你我是把事告訴了她,我也再告訴你一句實話林姐姐說的幫不了孫家想退親沒人鼓動他,隻是他自己不想與大老爺做翁婿”
她硬著心腸,跺腳說二姐姐今後不管怎麽樣,我都不再管由得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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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賈探春扭頭便走。
她一路行,一路抹淚。
就算被二姐姐這般懷疑用心她也不後悔求助林姐姐,讓孫家來退了這親。
孫家隻因知曉了榮國府的真實境況便來大鬧,二姐姐嫁過去,豈有好日子過
便退了這親事,也於二姐姐的名聲沒有妨礙,老太太還允諾了會給她再尋親事
隻是今後今後
是,她不是二姐姐。
各人有各人的心,她不該替二姐姐做決定。
今後,不論二姐姐怎樣,她都再不管了。
一日後。
王熙鳳與平兒平安被送回榮國府。
王熙鳳是放過幾年賬,因當時賈王兩家還勢盛,她還不信陰司地獄報應,又目無王法,也曾收人錢財包攬訴訟,得利不算少。
但兩年前林妹妹提過一句,“放賬是削官去爵的事”。
寧國府已倒了,榮國府也大不如前,再聽這話,怎不叫她心裏警醒
因此她趕著收本,旁人手裏的賬篇子,也都花錢從各處收回來燒了。
至於包攬訴訟那些事,雖有書信在外,因是兩三頭一起犯法,倒還不算要緊。
隻是她心裏已經後悔,難免不安。
今日被告了高利放賬,雖然幾個陪房都還忠心,沒招出什麽,僥幸逃脫,也不曾受什麽皮肉苦楚,王熙鳳還是更加悔恨。
“或許我至今無子,隻有巧兒一個,便是因不積陰德”她流淚與平兒說。
平兒給她裹緊披風,寬慰她說“經過這一遭,以後一定順順當當,再沒有別的事了。”
王熙鳳仔細想了想,便笑“你二爺還沒回來,這一遭還不算完。”
平兒正有一樁事,已知道了七八日,還沒想好怎麽與奶奶說,便趁此道“正是二爺沒回來府後頭二裏地遠小花枝巷裏,二爺在那裏置了房子,把珍大奶奶的繼妹給包占住了”
“什麽”
王熙鳳立刻腰腿也不疼了,身上也不乏了,坐起來命平兒“你快細說”
尤二姐今年二十一歲,和親妹妹尤三姐是老娘與前夫生的孩子。老娘嫁到尤家,便給她們也改了姓。
大姐姐嫁到寧國公府,是府裏的當家奶奶,父親去後,對她們也算多有照應。
隻是一年幾十兩銀子,實也不太足夠她們母女三個的吃穿用度。
正是她長大了,容色出眾,比大姐姐還美得多。
大姐夫溫柔多情,眼中有意,老娘又默許鼓勵,她便不覺與大姐夫親近了不少。
隻是還沒成事,大姐夫就忙上了賢德妃娘娘省親的事,不再來尤家,也不接她們去。
娘娘省完親,大姐夫又忽然病了一年,又竟辭了爵位,和敬大老爺去城外出家,又竟殺了敬大老爺,被、被剮了
寧國府都沒了,大姐姐也不再是國公府的當家奶奶,一年幾十銀子都幫不上了。
她和三妹妹去看了大姐姐兩回,蓉小子卻涎皮賴臉黏上來蓉小子手裏有原本寧國府裏所有的產業銀錢
大姐姐隻是繼母,如今還全靠蓉小子過活,自然管不住他的。
先是她,後是三妹妹,便如此混了兩三年。
今年春天,她原本許下那家張家要來娶親。
張家原來是皇糧莊頭,後來遭了官司敗落,如今貧到飯都要吃不起,隻在賭場存身,她怎麽敢嫁
或許她嫁了沒有三四天,張家就把她賣去給人家了,或賣去髒地方
隻是蓉小子是侄兒給不了她們名分。
蓉小子便找了璉二爺來,把她說給璉二爺做了二房。
璉二爺已經三十一歲的人了,還沒兒子,府裏大奶奶又不賢惠,不許他納妾,身子也不好了。璉二爺又允諾,等大奶奶一死,就接她進去做正房,還把多年的體己給了她拿著。
能得著這般一個好歸宿,她今生也算足了。
她一心服侍璉二爺。
三妹妹也鬧了兩場,與蓉小子撕開,璉二爺也願意安排她嫁人。
三妹妹想嫁七八年前在老娘家裏遇見的,在台上串戲扮小生的柳湘蓮
二爺聽了便皺眉,說“別做夢了柳湘蓮在東北立了功,如今已是遠金新省的總兵,別說三妹妹配不上,就是公主郡主他都娶得此人從前也隻與寶玉好,對一般的人都冷麵冷心。三妹妹願意做妾倒不難,隻是天高路遠的,一來一回音信不便,還是再想想。”
三妹妹哭了幾天,說“就是做妾,我也嫁他”
二爺便一封書信派人送去,這才去了不到一個月,要等到回信,隻怕還要三兩個月
二爺怎麽連著四天五天都不來了呢。
尤二姐拿著針紮不下去。
尤三姐便說“姐姐想二爺了,就叫喜兒去問問。”
尤二姐說“二爺不來自然是忙,咱們別去打擾。”
尤三姐吐了一口瓜子皮,笑道“或許是他那厲害老婆快不行了姐姐就要當大奶奶了”
“哎呀”尤二姐忙道,“快別這麽說。”
做姐姐的訓斥輕飄飄,做妹妹的也不放在心上。
姐妹倆說會閑話,尤二姐便想走走,站起來和丫頭去安排晚飯。
隻是她才走到堂屋,便聽有小廝哭著來報,說的是“二爺和大老爺被都察院定了罪,都要流放了大奶奶正往這邊來呢”
“什麽”
尤二姐腿一軟,正絆倒在門檻上。
尤二姐懷胎兩個月了。因摔了一跤,有流產之兆。
尤三姐一定要大夫保住孩子。
王熙鳳一身月白素衣,頭戴銀器,抱著雙臂冷笑“你們愛留就留左右是個不知父親有幾人的孽種野雜種,怎麽也認不到賈家宗譜上這裏一應房產東西都是賈家的,限給你們三日搬走。三日後我再來,你們還在這,別怪我狠心無情,報官攆人了”
尤三姐聽得雙目赤紅,撲上來要打。
隻她是一個人,怎麽敵得過隨侍王熙鳳的許多婆子
五六個人一人一手一腳,把她反打了一頓,堵上嘴。
尤二姐躺在床上掉淚,麵白如灰。
去,給我搜”王熙鳳命,“二爺的體己都叫她們偷了去,賊人無禮,我還要拿贓”
婆子丫頭們一擁而進,很快找到賈璉的體己箱子匣子。
王熙鳳看了看,大概對數目,便令搬回家去。
榮國府革爵,大老爺和賈璉流放,以後她是不用急著生兒子承爵位了,隻要養好巧兒就是。
女人帶孩子活在世上是難,倒還不至於走投無路。叔叔隻是貶官一級,不是一敗塗地,她還有親父母,親哥哥雖然他無能無職,賈璉還有一個親兄弟琮兒支撐家業,也是巧兒的親叔叔。有她做親娘的籌算,總能養活巧兒。隻是手裏銀錢自然越多越好。
賈璉的體己也都是她辛苦賺的,憑什麽便宜了這兩個賤人
她們願意狐媚子男人,就隨她們去再勾搭幾個也不關她的事了
這個孩子就算她願意留,老太太都不願意留下混淆血脈,由她們自生自滅吧
王熙鳳隻要想,便能吵嚷出來,讓尤氏姐妹名聲盡毀,求死不得。
隻是她覺得沒必要罷了。
“敕造榮國府”的匾額,被從大門上摘了下來。
“大觀園”中,接天蓮葉無窮,滿池蓮花正在盛放。
沁芳匣的水流動不息。
瀟湘館竹影輕搖,隻是窗前再不聞讀書說笑聲。
雲舒又卷,花開又謝。
稻香村的稻穀由青轉黃,沉甸甸壓彎了頭。
禽鳥飛來飛去。
稻穀落地又生。
韭菜高高結了花穗。
稻花依舊清香。
兩年後。
原榮國公府的花木亦已零落,大齊的京城依舊車水馬龍,熱鬧更勝。
西大街。
會同四譯館已經建成兩年,今年九月開始招收第三批學員。
正值金秋八月,上一學年之末。辰初上午七點,學外語的人都要用十二小時來算時間四譯館正門敞開,幾位身著青袍的博士、助教走出來,貼起了第二學年的優秀學員名單。
依舊是紅紙黑字。
館外人流如織。不少路人經過,都湊過來看一看,今年的優秀學員裏,有幾個為女,幾人為男
。
“哎呦”一個中年男子先哀歎,“怎麽前十又全是女學生”
“這些男娃不爭氣啊”一個老婆婆笑著說。
“這個名叫賈探春的助教”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問人,“是不是原來榮國府裏的人呐”
“榮國府都老黃曆了,還提呢”一個人笑回他。
“怎麽是男子不爭氣”
一個年輕書生不服方才老婆婆的話“男子自去讀聖賢書科舉立業,有才能者誰來這裏才叫女人占了先”
“呦好大的口氣”
一個十五六歲騎著馬的姑娘路過,正聽見這話。
她便下馬問道“還不是不許女子舉業,隻有這一處能走,女子才都湧來你真不服,怎不廣結眾人,上諫陛下,讓女子也能科考,過上三四十年,再看誰考中得多”
那書生張口先想說“女人插什麽嘴”,又想到現在真不是幾年前了隻得略過她的激議,嘲諷道“女子真比男子更強,怎還用三四十年再看一二年便能見分曉才是”
姑娘冷笑道“男人在舉業一道精研了上千年,連三四十年都不願等,可見男人心海底針唯男子與小人難養也”
“你”書生麵色大青,看姑娘手裏提著馬鞭,顯然不是善茬,又不敢狠罵,隻敢指著說,“你你你”
“罷了罷了”旁邊人忙勸道,“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別為沒影子的事鬧得難看了”
“哼”姑娘上馬。
“你”書生叫道,“你等等”
“你還有什麽話”姑娘冷聲問。
那書生挺胸抬頭,麵有紅光“今科秋闈,聽得平國郡主府的林大夫也要下場,她便不是女子你口口聲聲是男子比不過女子,那就看看林大夫既是自幼大才,她能考中什麽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