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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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風!
    虞尋的臉往鏡頭前湊近了點,確認了下是他的。
    “掉哪兒了”他問。
    “車裏。”雲詞說。
    虞尋又“哦”一聲“口袋淺,沒注意。”
    雲詞“鑰匙放哪兒。”
    虞尋“我床上,或者放桌上,都行。”
    “”
    聊到這裏,雲詞一直在等那股想掛電話的情緒出現。
    像他接李言視頻時那樣的情緒那種完全不想看見對方,一旦通話時間超過三秒,就恨不得把這人那張臉從視頻裏揪出來暴揍一頓的情緒。
    但是等了半天,那股情緒始終沒出現。
    下一刻。
    虞尋離鏡頭更近了,眉眼被放大,眼底看著他的時候依舊有細碎的光,像剛才在走廊看貓時一樣“所以。”
    他喉結輕滾了下,“為什麽打視頻”
    一串鑰匙,需要特意打個視頻通話嗎。
    不是拍照發照片,也不是等他回來再問他,而是視頻。
    但是後麵的問題虞尋沒有問出口。
    喜歡一個人,所以那個人任何細微的變化都會在自己這邊無限放大,以至於,他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難以確認答案。
    “手機壞了,”雲詞已經習慣性扯這種離譜的理由,他麵無表情地說,“剛才拍照一直拍不上。”
    他謹慎地把所有補丁補齊“至於為什麽不等你回來。”
    “如果不是你的,得早點聯係司機。”
    很合理。
    說得過去。
    雲詞解釋完,垂下手,鑰匙圈勾在指間輕輕轉了圈,隻是勾著鑰匙圈的手不自覺地繃得很緊。銀色圓圈硌在指節處,後知後覺已經壓出一道印子。
    雲詞的視頻一直沒有懟在自己臉上,但也沒完全像上次那樣,對著拐角欄杆,還是露了一點點模糊不清的碎發和耳朵“沒事我掛了。”
    虞尋卻說“有事。”
    “”
    雲詞掛視頻的手頓了下。
    虞尋隨便說的。
    隻是不想雲詞那麽快掛電話而已。
    這是他第一次給自己打視頻,不想那麽快就掛了。
    雖然是因為鑰匙圈。
    但起碼這人還是比之前,更接受自己一點了吧。哪怕作為普通朋友。
    虞尋隨手翻開一頁書“有道題有疑問。”
    雲詞的反應很幹脆“就你這樣還想搶第一。”
    “”虞尋說,“對,就憑我這不恥下問的美好品德。”
    雲詞“”
    鏡頭一翻轉,轉到虞尋拿著筆的手上,角度和他之前拍的報備照片差不多。隻是這次不是拍照,手還在動。
    背景音裏,流子在門口趕客似的語氣說“你,進來看看”
    大概是被路過的路人說了幾句。
    “我語氣衝”流子炸起,
    “有病吧,我哪裏語氣衝了”
    然後是虞尋的聲音“你複習到哪兒了”
    雲詞“比你快。”
    虞尋“你怎麽知道比我快。”
    雲詞“你翻的這頁,我上周背過。”
    虞尋“哦,但你怎麽知道我這是第一輪複習還是第二輪”
    “”
    有病啊。
    誰期末考這就複習第二輪了。
    “虞哥,”流子忽然蹲著在喊人,“你過來看看,我操,這鎖是不是又出問題了。”他已經學會了社會上的生存本領,“是不是還能敲老板一頓換鎖修理費”
    於是虞尋鏡頭晃了下。
    他說了句“等下”,把手機擱在桌上過去幫忙。
    通話時間一分一秒在不斷上漲。
    雲詞默默等了快一分鍾,在通話時間從“1559”跳成“1600”的瞬間猛地回過神來,直接掛了電話。
    他像做了什麽壞事似的,拎著鑰匙圈,抓了把頭發。
    他為什麽要等
    他又不想和這人聊視頻。
    雲詞進寢室前,木著臉給虞尋發了兩條消息。
    yc:掛了
    下一條,他特意強調。
    yc:一秒鍾都沒等。
    回寢室後,浴室沒人,雲詞先進去洗漱後,再出來繼續複習。
    隻是他對著書,滿腦子都是剛才和虞尋打視頻的片段,還有那個刺眼的十六分鍾。
    雲詞把手機擱在書上,對著通話時長沉默了。
    然後他從聊天框裏退出去,再點進李言的聊天框裏,手指停頓了下,直接又播了一通視頻電話過去。
    “滴”了幾聲後,電話被接起。
    李言的大臉出現在鏡頭裏,他也剛洗漱完,臉上甚至敷了張麵膜,整張臉都是慘白的麵膜色,隻有眼睛在眨“我操,你怎麽給我打視頻”
    李言驚得麵膜都快掉了“你不是不願意跟我打視頻”
    雲詞忍著想掛電話的衝動“之前開玩笑。”
    李言“”
    雲詞牽起一抹極其牽強的微笑“你是我大外甥,我怎麽會不想跟你打視頻。”
    “”
    李言“你要不要看看你現在臉上什麽表情”
    “什麽表情。”
    “已經想掛電話的表情。”
    雲詞心說他有那麽明顯嗎。
    雖然是很想掛,但他硬是繼續聊了下去“你在幹什麽。”
    李言按著自己翹邊的麵膜紙“如你所見,敷麵膜。”
    他補充,“周文宇的,他最近在做微商,你要不要帶幾盒”
    “”
    雲詞“怎麽都發展這種莫名其妙的副業。”
    李言“上一個發展的還有誰”
    雲詞“流子。”
    “”
    很好,聽見了一個不想聽的名字。
    兩個人很快沒話說了,李言看了眼視頻通話時間,發現他表舅已經靜靜地和他大眼對小眼堅持了快十分鍾。
    李言表示“雖然你給我打電話,我三分意外兩分驚喜,但我認同你了,你說的對,兄弟之間這樣打視頻確實很他媽怪,能不能掛了”
    雲詞回絕“不能。”
    李言“”
    又過了幾分鍾,李言頂不住了。
    李言“到底還有多久能掛”
    雲詞時刻注意著通話時間,在通話時間終於跨過十五分鍾,往第十六分鍾邁去的時候說“快了。”
    李言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這個快了又是多久。
    雲詞對他突如其來的兄弟情,他有點招架不住。
    通話時長1700。
    時長終於超過十六分鍾後,雲詞二話不說,直接掛了電話,留下一頭霧水的李言
    李言來也突然,掛得也這麽突然
    李言你這視頻就必須得是十七分鍾嗎,還是整秒,少一分鍾都不行
    雲詞看著這個通話時長,原本不太穩定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
    他抬手回複。
    yc:嗯
    yc:十七分鍾了,你這麵膜該揭了。
    李言
    十七分鍾。
    比十六分鍾還多了一分鍾。
    雲詞最後收起手機的時候想,他平時就是這麽跟人打視頻的。
    虞尋不是唯一一個,也不是打得時間最久的一個。
    沒什麽特別。
    他跟李言,可是打了整整十七分鍾。
    他選擇性忽略了這個十七分鍾裏,他想掛電話一千零二十次,能打下來純靠硬熬。
    期末月,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幾天後就連一直打遊戲號稱不用複習的羅四方都關了電腦。
    羅四方戒網戒得很費勁,他決定關電腦的時候,真誠地發問“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讓我在考試前不再開電腦”
    他的室友踴躍回應“我監督你。”
    室友二號“開一次罰一次款。”
    室友三號,姓虞的那位坐在書桌旁,轉了下筆說“買個鐵箱子,鎖起來。”
    王壯“鎖起來這個建議也太有建設性了。”
    羅四方對著自己的電腦,想象了一下它被關進鐵皮箱裏的畫麵“非得是鐵的嗎”
    虞尋隨口說“木頭的怕你網癮犯了,能砸開。”
    “鐵的沒事,”他說,“你從現在開始砸,能砸到期末考結束。”
    坐在對麵的雲詞聽得忘了自己剛才背到哪兒了“”
    “謝謝,”羅四方心服口服,“坐牢也不過如此了。”
    於是
    608寢室多了一個上了鎖的鐵箱。
    學生會來查寢的時候非得讓他們打開,還以為私藏了什麽違禁物品,那麽大個鐵皮箱子立在那,讓人不查都不行。
    之後,男寢開始流行“坐牢複習法”,整棟樓裏多了好幾台上了鎖的電腦。
    雲詞本以為這種腦殘不多,直到去李言寢室也看見了熟悉的鐵箱子“”
    李言向他介紹“坐牢複習法,古有人頭懸梁錐刺股,今有我李言鎖電腦,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還挺有用,我已經三天沒打遊戲了。”
    雲詞不忍心告訴他這個戰術是誰想的。
    繼而他又想到,虞尋這個人,好像總是這樣,像開學軍訓那會兒買泡麵時那樣,盡幹些轟轟烈烈且匪夷所思的事兒。
    雲詞從李言寢室串完門回去,608寢室裏都在備考,難得安靜。
    他剛放下東西,窗外忽然開始電閃雷鳴。
    毫無征兆地,暴雨傾瀉如注。
    “下這麽大雨”羅四方抬頭問。
    “好突然,雖然今天天氣預報說有雨,但我看今天一直都沒有要下雨的意思。”
    雲詞始終不為所動。
    直到劉聲突然說了句“虞哥是不是出去了他帶傘沒”
    羅四方“沒帶,我看著他出去的,而且他傘還在門後掛著。”
    雲詞腳步頓住了。
    “去哪兒了。”雲詞問。
    劉聲“”
    雲詞冷著臉一副要找人算賬的樣子“他。”他補充,“出去的那個。”
    劉聲心說他們寢室這兩位的關係還是時好時壞,比如今天,好像又不太好“虞哥去自習室了,去挺久了吧。”
    說完,他又問“你們今天,有賬要算”
    雲詞隨手拿了本書,又帶了傘,出去時隨口說“不止,還有架要打。”
    劉聲“”
    另一邊,自習室門口。
    雨還在下著,地麵被雨打得濕漉漉的。
    很多同學擠在門口,都沒帶傘,有的在等雨停觀望雨勢,有的在等朋友來接。人群裏,有幾名女生手裏明明拿著傘還在門口擠著,互相推搡“他沒帶傘,你去。”
    “我不敢,你去。”
    “”
    她們說的“他”,是指在角落,倚著牆的那個,因為長相太過出挑,在人群裏鶴立雞群,正低著頭看手機。
    她們推搡間,忽然有人去了。
    那人穿過暴雨朝著自習室方向走來,雨傘遮住了他半張臉,隻能窺見半截下巴,他走上台階後收起長柄傘,傘尖點地,然後把手裏另一把傘扔給了倚著牆的那個。
    虞尋抬眼,看見身上衣服被打濕了點的雲詞,半晌,他說“來打架,還帶兩把傘”
    雲詞右眼跳了一下。
    知道是劉聲提前透露了消息。
    果然。虞尋把手機屏幕轉向他。
    劉聲你和詞哥怎麽了嗎
    劉聲他說來找你打架。
    虞尋偏過頭想了想說“我們最近應該沒怎麽”
    說著,他開始細數兩人最近發生過的特別的事“除了上回打視頻打了十六分鍾”
    十六分鍾。
    這個時長被重新提及,雲詞是真有點想打一架算了。
    暴雨還在下,有點暗的天色被雨遮蔽得更加模糊。
    借著從自習室裏透出來的燈光,雲詞對上虞尋帶著幾分探究的視線。
    “我來自習,”最後,他拎著手裏的書,強調,“傘隻是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