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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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風!
    學校宿舍樓大堂,聞聲而來的高平陽在咆哮
    “誰買的大冰箱,還想炸寢室啊不是,這冰箱是怎麽拖進來的”
    李言作為他們寢室代表,被高平陽揪著脖子,他解釋說“就裝紙箱裏帶進來的。”
    高平陽“宿管沒查”
    李言“我騙大爺說是雕塑係的專業課作業,我做了個斷臂維納斯,石膏體很脆弱,不方便打開給他看。”
    “”
    “你雕塑係”這跟高平陽記憶裏的李言對不上號。
    李言“都說了是騙。我的專業當然也是瞎說的。”
    “”
    一陣沉默。
    隻有流子短暫拋棄了敵我立場,不由地鼓掌讚歎“牛逼,這波算你厲害。”
    兵荒馬亂間,雲詞發現周遭少了一個人。
    虞尋不在。
    從學校回家的這段路,虞尋走過太多次了。
    以前,這段路是從西高開始。
    西高學校後門的牆可以翻,中午會有學生翻出去吃飯,也有人翻出去買東西,他不在這種課間翻牆,翻牆的時間取決於什麽時候接到鄰居阿姨,或者派出所打來的電話。
    七班其他人,甚至老師都已經習慣教室裏突然空了一個座位。
    嚴躍也因此把他當重點觀察對象,每天盯著。
    現在是從南大這座城市的另一個方向趕回去。
    但對他來說,這兩段路沒有什麽區別。
    虞尋不知道虞瑩的情況,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整個人習慣性緊繃著。
    直到快下車,他才想起來沒跟雲詞說一聲。
    他低頭去看手機,準備發消息。
    看到雲詞給他留了兩句話。
    yc趕不回來的話
    yc:明天幫你請假。
    這兩句話,什麽都沒問,但又什麽都說了。
    到站後,虞尋跑下了車,拐進小區裏,又一路飛奔上了樓。他做這一係列動作已經不需要思考,像某種條件反射,跑的時候腦子裏什麽都沒想。
    站在家門口。
    他甚至還懷揣著一絲希望想,這次應該不會太嚴重。
    醫生都說好轉了。
    快好了。
    上次虞瑩給他打電話,還說她最近在畫畫,畫陽台的那盆花。下次他回來給他看。
    然而鑰匙轉動後,門打開的那一刻,他不小心踩在一張紙上。
    整個房間都是暗的。
    沒有開燈,蜷縮在角落的女人聽見動靜後瘋狂尖叫起來,撕裂耳膜般的尖叫持續了很久。
    虞尋沒再往前邁步,他小心翼翼地蹲下,連聲音也放輕“是我。”
    女人仿佛沒聽見。
    虞尋想伸手“我回來了,別害怕。”
    女人叫得更加撕心裂肺。
    她整個人狀態極端且混亂,控製不住地伸手,摸到邊上的小擺件,然後往虞尋出聲的方向胡亂砸了過去。
    視線不明朗,虞尋沒能避開。
    擺件頂上尖銳的部分劃過他額角,但他像是沒有知覺一樣,毫不在意。
    虞瑩對此渾然不覺,隻是嘶啞地不斷重複著同一個字“別。”
    別。13”
    別過來。
    “別。”
    你別過來。
    “”
    有那麽一刹那,虞尋的記憶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時候虞瑩精神狀態還正常,也比現在年輕,還是少女模樣。
    他小時候跟著奶奶生活,老人家年事已高,生活不方便,再之後,虞瑩就出現了“我能帶他,帶他轉出去讀書。我們那的中學比這裏好,反正我也沒孩子,以後他給我養老。”
    奶奶躺在藤椅裏,愁著臉“說什麽傻話,你還沒結婚,帶著個孩子,以後怎麽辦。”
    虞瑩笑著說“那正好,要是別人因為這個看不上我,我也不稀罕。”
    她又扭過頭,看著邊上到她腰那麽高的小孩說“你跟不跟我走”
    對他來說,虞瑩是姑姑,但卻更像母親。
    一個年輕女生帶著個快十歲的孩子,確實很不容易。
    甚至背後還經常被人造謠說閑話“她一個姑娘家,年紀輕輕就有孩子了,背後指不定多亂。”
    那時候的虞尋還不懂什麽叫為人處世,他從小沒爹沒媽,野慣了。
    虞瑩常教育他“做事別衝動。”
    虞尋聽話並不是虞瑩的教育起了什麽作用,而是他發現最後爛攤子還是虞瑩去收拾別人背地裏說了她閑話,但她還得去好聲好氣跟人說話,因為這個人是他們房東,而這套房子是虞瑩目前能力範圍內為數不多能租得起的了。
    “以後我養你。”
    “我照顧你。”
    虞尋常常對她說這兩句話。
    虞瑩不當回事,笑著追問“以後是什麽時候”
    那時候虞尋在她麵前還會裝裝酷“等我賺錢了。”
    虞瑩隨口應道“行啊。”
    然後她又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下他額頭,調侃,“小小年紀已經學會畫餅了。”
    再後來,虞瑩戀愛了。
    兩人很快結了婚。
    那個男人最初表現得一切正常,說自己是做生意的,也確實陸陸續續給虞瑩買過不少東西。
    雖然也有人提醒“還是多觀察觀察吧,你帶著個孩子,他就真沒意見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但正常人都會介意,碰到這種不介意的反而這事我總覺得怪。”
    一語成讖。
    過了不知道幾小時,虞瑩終於筋疲力盡。
    虞尋找時機靠近,給她喂了藥,她這才安靜下來。
    他喘了口氣。
    剛才漫長的時間裏,他感覺自己也在跟著喊叫,隻不過那些聲音被掐斷在喉嚨裏,發不出半點響聲。
    木瓜黃提醒您藏風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然後他才起身去開燈,收拾房間。
    屋子裏很亂,東西被扔得到處都是。
    他彎腰撿起地上那張畫。
    紙上的畫能看出畫的時間段不同,剛開始還被人用彩色畫筆一筆一劃地畫著,然後到下一階段,大片大片的黑色筆跡在上麵胡亂劃著。
    一道,一道,又一道。
    像一道道傷口。
    順著這些黑色筆跡,他腦海裏閃過另一些片段。
    初中,虞瑩結婚後,他開始住校。
    雖然虞瑩和他說過可以住在家裏,沒有關係,但他還是堅持搬了出去。
    搬出去之後,他和虞瑩聯係減少。
    等發現她精神變得異常,已經是他初三畢業、正要升高中的時候。
    “他打你,警察為什麽不管”
    “明明報警了,他們都來了,為什麽不抓他。”
    回應他的,是虞瑩的尖叫。
    他意識到,這或許就是那個人想要的。
    她這個狀態,走不了了。
    最後,虞尋看著她說“我帶你走。”
    以後我養你。
    我照顧你。
    曾許諾過的這一天來得很意外,不是在他成年後,也不是帶著虞瑩享福,而是在他十五歲那年,帶著她“逃跑”。
    現在回想,那時候他把一切都想得過於簡單。
    想著帶虞瑩重新找個地方住,照顧好她,讓那個人找不到就行了。
    在西高的前兩年,他也的確這麽過來了。
    虞尋安靜地把畫收起來後,虞瑩原先渙散的眼神一點點聚焦起來,她終於問出壓在心底很久的疑問“他到底去哪兒了。”
    “他現在在哪。”
    虞尋愣了一下“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虞瑩手指緊抓著他的衣服,不小心連帶著把他脖子裏那條黑繩項鏈也給拽住了,她手指越收越緊“你高三的時候和我說,他自己犯事,被追債的找上門,他離開我們了,不會再回來了。是真的嗎。”
    黑繩被拉扯,虞尋的脖子被一點點勒住了。
    他喉結滾動了下,眼神有點黯“是真的。”
    這話沒有作假的成分。
    隻是話並沒有說全而已。
    虞瑩親手帶大的孩子,什麽性格她再了解不過,看似什麽都無所謂,其實認真起來什麽事都做得出。
    “”
    她搖了搖頭“你是不是有話沒有告訴我。”
    虞尋沉默。
    虞瑩繼續追問“說話,回答我。”
    沒有了剛才的混亂和尖叫,房間裏格外安靜,秒針轉動的聲音都被放大了。
    等秒針轉過一圈,虞
    尋才說“追債的人,是我聯係的。”
    “”
    虞尋把話說完“事是他自己犯的,那幫人本來沒找到他,我給他們打電話。”他頓了下,又說,“我還跟他們說,楊威身上有很多錢。”
    那時候他很快意識到,他沒辦法這樣帶著虞瑩一直躲下去,當初的想法太過幼稚,什麽都沒有考慮。
    除非讓那個人消失。
    那個人最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欠了這麽多錢,被找到的話,大概率就回不來了。
    他買了一張電話卡,去學校附近的電話亭打電話。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很平靜,回教室之後,甚至還若無其事地和流子他們打了一局卡牌,隻是捏著卡牌的手指僵直。
    他感覺到自己又一點點和現實接軌,手指逐漸恢複知覺,是從七班門口突然熱鬧起來開始。
    “一班雲詞帶著人過來了”
    “他過來幹嘛又找事”
    “好像是文明班級評選,這周輪到一班的他們。”
    “”
    那天雲詞袖子上套了個紅色的標,是西高評選員的象征。他帶著一群人進班,不像是來評衛生的,像來打架。
    雲詞手插在校服口袋裏,有點拽,走到他麵前。
    然後伸手,抽走了虞尋手裏捏著的那張牌“違禁品,扣一分。”
    流子暴起“什麽玩意兒就違禁品”
    雲詞“卡牌,娛樂產品。自己翻校規。”
    流子非常不服氣“你們班就不玩”
    雲詞捏著卡牌,看向他,聲音很淡“玩啊。”
    他又說,“但我們班藏得好。”
    “”
    虞尋手裏猛地一空,情緒被強行打斷,抽離回現實。他回過神,捏了下手指骨節,這才感覺整個人狀態慢慢地回落下來。
    見某人反應這麽平淡。
    雲詞不太適應,又特意針對虞尋問了句“你沒意見”
    虞尋往後靠了下“沒意見。我們班本來也不文明。”
    秒針還在滴滴答答轉動。
    得到答案後,輪到虞瑩沉默了,她靜默很久之後,掐著手掌心突然說“我好像看到他了。”
    “”
    “他回來了。”
    “就在今天早上,”她看向窗台,“窗外,樓下。”
    有一陣寒意,從手指開始,細細密密地,針紮似的泛起。
    “叮。”
    是手機接收到消息的聲音。
    虞尋有種莫名的預感,右眼跳了下。
    劃開手機點進去,還是那個陌生手機號。
    陌生短信。
    對方一連發了三條。
    是不是
    以為我死了
    你以為能弄死我。
    這個說話
    風格太熟悉了,和當年收到過的無數短信極其相似。
    你們在哪。
    你以為我找不到你們了是吧。
    兩年前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
    虞尋忽然有點喘不上氣,他抬手把衣領扯開一點,指腹在摸到脖子裏那條黑繩項鏈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窗外,沉悶多日的天氣被驚雷劃破一道口子。
    轟地一聲後。
    鋒利的雨滴直直砸下來。
    與此同時。西城高中。
    老師辦公室裏。
    劉家宇站在嚴躍麵前,垂著頭“老師,我手機。”
    嚴躍“最近期中考,都在忙著複習,你上課還玩手機。”
    劉家宇有苦難言“我說我是為了學習,你會信嗎。”
    嚴躍看了眼時間“離上課還有八分鍾。”
    劉家宇“”
    嚴躍平靜地看著他“還來得及再編一個理由。”
    劉家宇“”
    他一個學渣,頭一回開始認真學習,頭懸梁錐刺股,淩晨天沒亮就爬起來做題,起得比雞都早,他受不了這種曲解。
    劉家宇猛地伸手,手伸得很長,把嚴躍麵前的手機又重新撈了回來。
    他一邊躲嚴躍的“攻擊”,一邊以極快的手速解鎖手機,然後把他和家教的聊天框調出來“我真的在學習我每天三點半爬起來做題我有一句假話我這次期末考還考倒一”
    嚴躍嘴裏喊著劉家宇的大名,伸手去拿邊上講課用的尺“你把手機給我放”
    話沒說完。
    因為劉家宇把手機屏幕懟到了他麵前。
    “我家教,”劉家宇迫切地強行證明自己,“你自己看。”
    嚴躍定睛看去,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頭像。
    還有家教的微信名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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