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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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風!
這場暴雨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意思,越下越大。
藥物起效,虞瑩睡著後,整個房間變得更加安靜。
虞尋走到窗邊,他盯著那三條陌生短信看了很久,然後抬手,手機屏幕跳轉到撥號界麵,一通電話撥了過去。
“嘟。”
“嘟。”
“”
響第四聲的時候,嘟聲停止。
電話被人接起。
對麵傳來一個惡心又熟悉的聲音。
那人聲音裏似乎含著口痰,嘶啞著笑了聲“終於想起來給你姑父打電話了”
他接著在電話裏說“還以為你們都快把我忘了。”
他一字一句“我可是,一直都很想你們。”
楊威住在廉價旅店裏,周圍遍地都是酒瓶,他常年酗酒,相比之前他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皮膚也被曬得黝黑。
原先他和虞瑩住的那個家,先是虞瑩跑了,然後又因為債務問題,被法院拍賣。
但即使賣了房子,也填不滿他之前欠的窟窿。
他輾轉回到這個城市,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楊威死也沒想到,他會栽在一個孩子手上虞尋當時還隻是一名高中生。
他想到這些,再壓不住情緒,他抬腳踹翻了一堆酒瓶,啐了一口“你他媽把我捅出去,我現在什麽都沒了,房子沒了,車沒了。”
“不對,我還有個老婆,”楊威又說,“你真的以為我找不到你們”
虞尋不想從他嘴裏聽到他這麽稱呼虞瑩“既然回來了,抽空辦一下手續。”
楊威“手續什麽手續。”
虞尋“離婚手續。”
“”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
然後楊威居然笑了“想跟我離婚”
“不是想,”虞尋說,“是通知你。”
楊威罵了句“媽的”“現在大學生了,換手段了。”他想再找瓶酒喝,嘴裏說的話開始變得含糊不清起來,“你學的那什麽專業,啊,想起來了,法律。”
這句話把他這幾天對虞尋的暗自調查的情況暴露出來“你學這個,就是為了對付我。離婚,家暴,婚內強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算一個一個搞我。”
他說話時,嗓子裏嘶啞的聲音越來越重“你就是為了把我送進去,你想把我送進去”
虞尋搞過他一次,把他害成現在這樣。
楊威很清楚,他們之間誰也不會輕易放過誰。
“猜到了”虞尋聲音聽不出喜怒,他聲腔甚至還是一如既往的隨意,隻是咬字不自覺地加了幾個重音,“怕你沒死透,是打算再送你一程。”
他不想再見到楊威。
但他看了眼熟睡的虞瑩,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得處理幹淨,繼而又說“位置,我過來。”
楊威應該會迫不及待和他見麵,但出乎意
料地,他拒絕說“我現在沒空。”
旅店房間昏暗,且陳舊。
他桌上擺著一個信封,棕黃色的封皮,上麵三個字舉報信。
楊威一直在笑,喉嚨裏聲音撕拉著“你放心,我暫時不見你。”
掛電話前,他突然說“啊,對了,你談戀愛了,恭喜啊。”
“”
聽筒裏隻剩下忙音。
虞尋手指一點點收緊。
他感覺左耳連續不斷的尖叫聲似乎還沒停止,貼著手機聽筒的右耳又開始無聲喊叫起來,直至“嗡”地一聲。
他所有漫不經心的表象終於被這句話撕裂。
虞尋再撥電話過去。
對方關機了。
南大寢室樓大廳被雨淋濕了一片。
過了閉寢時間後,大爺照常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和往常不同的是,他這次手裏還撐了把傘,身上穿著雨衣。
羅四方他們班級聚會,回來得晚,不幸被抓“太離譜了,穿雨衣逮的我,大爺說雨太大,坐門口會被淋到。”
其他人附和“我靠,下那麽大雨。”
王壯出聲“虞哥呢還沒回來,他不會打工打到現在吧。”
“”
雲詞在洗漱間裏,門沒關嚴實。
隱約聽見外麵的討論聲。
他單手撐著洗手池台麵,剛洗過臉,睫毛濕漉漉的,正低著頭看手機。
黑色頭像沒有動靜。
兩人的對話停留在他白天發過去的兩句上。
門外,王壯“詞哥你在裏麵”
雲詞“嗯”了一聲。
王壯“哦。”他想到虞尋生日那天,這兩個人關係意外地和睦,於是順嘴又問,“虞哥今晚還回來嗎”
雲詞在門裏說“不清楚。”
隔了會兒,他又說,“大概不回來了。”
王壯並不知道虞尋家裏的事,隻是又感慨一句“太勤奮了,我是不是也該找份兼職做做。”
雲詞沒說話,他伸手,想去拿置物架上的牙刷杯。
然而置物架不太穩,杯子直直摔落下來。
像是某種預兆。
玻璃杯碎了一地。
門外的王壯“咋回事什麽東西摔了。”
雲詞說“沒事,架子不太穩。”
王壯“哦,那個架子是挺晃,上回寢室長還想換一個,但是月末了,大家都沒什麽錢。他又說,“傾情推薦不鏽鋼杯子,耐摔,你就是掉一萬回都摔不破,就像我們堅固的室友情誼要不要我給你鏈接”
“”
到了熄燈時間,寢室裏很快安靜下來。
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隻是下鋪的位置空著。
雲詞晚上有點失眠,他想到虞尋走之前,生日那天說過的那句“下學期搬出去住”,他縮在被子裏看起了學校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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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刷了好幾個,在其中兩個的頁麵上點了“收藏”。
虞尋一夜沒睡。
手機屏幕亮著,屏幕停留在他和楊威的短信往來界麵上。
短信記錄上,都是他發過去的話。
你到底想幹什麽。
見麵
談談
別裝死,有事衝我。
他發給楊威的最後一句是
你別動他。
早上七點半,楊威終於回了第一條消息提到你那個小男朋友,急了
緊接著第二條。
我還真沒想到你他媽是同性戀。
第三條。
虞瑩知道你玩男人嗎
她要是知道,神經病怕是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我能怎麽動他,動一個大學生有什麽意思。
虞尋坐在客廳裏,還是昨晚那個位置,他一動沒動過,除了楊威發來的這些消息,他視線還落在發消息時間上。
七點半。
楊威酗酒,每天晚睡,以前在家的時候經常中午才起。
他為什麽起怎麽早。
而且七點半這個時間點,過去幾年,對虞尋來說都是一個固定的時間,他很難不產生聯想。
這是西高上課的時間。
在西高,每天早上七點半,開始上第一節早課。
楊威最後發來的,是一張照片。
圖片
照片上是一個信封,“舉報信”三個字被他寫得歪七扭八。
再下麵一行字是“本人實名舉報你校教導主任嚴躍教壞學生”。
右下角落款處,收件人一欄寫著西城高中校領導。
虞尋坐在客廳,渾身血液一點點涼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衝出去,去西高,把舉報信箱裏那封信給攔下來,再去找楊威問他怎麽還不死,問他是不是想跟他一起死。
從這裏到西高,距離不算遠。
他幾乎憑借本能在做事,攔了車,讓司機開快點。
司機看他雖然沒穿校服,但還是一副學生模樣,會意道“去西高啊上學遲到了吧這都七點多了,等到那,第一節課都上完了。”
司機說了些什麽他全都沒聽清,隻知道外麵的氣溫一夜之間變得炙熱,下車後,就算跑得再快,停滯的空氣也掀不起風。
去西高的那條路他走過三年。
畢業生返校需要提前申請,他沒有申請,從
學校後門翻進去,和學校裏穿校服的其他學生格格不入。
他就這麽在教學樓樓下,撞到了嚴躍。
嚴躍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見到他的時候眼底沒有意外,隻有某種更深的情緒。
他視線下移,看見嚴躍手裏拿的不是教科書,而是一封很薄的信封。
嚴躍整個人繃得很緊,像是勉強才站直一樣。
周圍人來人往。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聽見嚴躍從嗓子裏擠出來的一句“跟我去辦公室。”
嚴躍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
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牆上掛了張字畫。
高中三年,他在這裏挨過訓,寫過檢討,也靠牆罰站過。
嚴躍關上門,落了鎖。
辦公室又陷入很長時間的沉默,近乎窒息一樣,沒有人能吐出一個字。
虞尋站了很久,打破沉默“嚴老師。”
嚴躍放下手裏的信封,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抖“你和小詞,在談戀愛嗎。”
“”
信裏的每個字他都記得,隻要看過一眼就忘不了。
他好像做了一場噩夢,從他走進學校,第一節課上課鈴響,有老師把這封荒謬的舉報信交給他開始。
歪曲的字跡寫著我是虞尋的姑父,我實名舉報你們學校嚴躍,你們學校的老師教出來的學生都是同性戀,他自己兒子是同性戀,把我侄子也教成了同性戀。
我要舉報他,他就是這麽教學生的,不然我侄子現在不會變成這樣,跟他兒子搞在一起。
他第一反應是這人在造謠。
但是劉家宇的那句話又在他耳邊反複回響。
“我家教,他就有對象。”
他當時想,雲詞什麽時候在大學談的戀愛。
是不想跟他說,還是還沒來得及跟他說。
雲詞的戀愛對象是個什麽樣的女生。
他也沒攔著不讓他談,隻要不影響學習。
等下次雲詞放假回來,他再問問。
但他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
“你和我兒子,”嚴躍又問了一遍,盡管這個問題在他眼裏無比荒謬,“是不是在談戀愛。”
隔了很久。
他聽見虞尋說“是。”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