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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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曾照小重山!
    謝昭寧也聽到了馬蹄紛亂的動靜。
    打了薑煥然,勢必會讓他更討厭自己吧。謝昭寧略想了想,又對薑煥然略一屈身道“今日之事,我許也有些衝動了,表哥若是在心裏記恨我,那我也沒得說。隻希望日後表哥做事,能三思而後行。無論是為您,還是為了旁人。”
    他明明智多近妖,可卻從不用到正途上。他們三人雖合力穩住朝局,逼退了契丹人,但趙瑾和顧思鶴權鬥,薑煥然用自己的聰慧牟利,無人為國土、為黎民考慮。雖為新朝,卻依舊是民不聊生。
    謝昭寧雖在禁庭,也知道天下並不穩定。許是他們也並不想讓天下穩定,若是權柄歸了皇帝,誰又能甘心,隻有讓天下亂,他們的權勢才是最穩固的。
    想來倒也奇特,這幾日之事,竟讓她紛紛和這些人牽扯上了關係。不過顧思鶴是利用她,趙瑾是想殺她,薑煥然還想算計她,果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想罷她退身離開,肩背上依舊是一片明豔的朝陽。
    薑煥然在她走之後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待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才想起自己方才竟一句話都沒說過就任她這麽打了
    知道出去定是引人注目,但又不得不走出去。薑煥然理了理衣裳,還是跟在她背後走了出去。
    謝昭寧剛一出去,就看到一匹西北蕃馬衝了院子裏來,馬上之人也是身著勁裝,韁繩一扔便翻身下馬,瞧著容貌竟然是謝承義他一見周圍的景象大驚,隨即才看到了剛從假山後麵出來的謝昭寧,竟大步朝她走過來。
    他大概是飛馳而至,還在大喘氣,額頭細汗密布。見著她沒事,才略微鬆了口氣。
    謝昭寧一愣,自她再度見到兄長之後,便都見著的是謝承義對自己冷漠疏遠,對謝宛寧關懷備至的模樣,何曾見他竟會對自己緊張關心。她不由又想到了被關在禁庭的有一日,她莫名地發起了高燒,謝承義聽聞後不管不顧地要闖進來看她,他差點被侍衛拖下去打死,那時候他看到她,就是這般焦慮的神情,仿佛生怕下一刻便見不到她了一般。他疲憊地摸著她的頭發,鄭重地問她要保證“昭昭,你是我的妹妹,定不能比我先死,明白嗎”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小廝柏榮手裏捧著一把劍道“大郎君莫急,大娘子這不是還好好的您再怎麽著急,也不能把劍給弄丟了”
    謝昭寧忍不住抿唇一笑。
    謝承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聽來傳話的人說,謝昭寧可能出事了,立刻翻身上了馬趕來,似乎並沒有佩戴好劍,路上的確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腰間滑落了。看到謝昭寧忍笑的神情,他很是不自在,咳嗽了一聲道“我隻是嫌它重,故意將它解開,我自然知道你會在後麵拾起來”又看向謝昭寧,有些別扭地問,“你你沒事吧”
    謝昭寧聽到辯解更覺心裏一暖,謝承義是十分固執之人。但謝承義竟會如此緊張自己,或許她與哥哥的隔閡也並沒有自己想的那般深,努力一番,總是能夠化解的。若是能團結了哥哥
    ,對付那些魑魅之人,保護祖母和母親,她才能有更大的勝算。她笑著道“並無大事,多謝哥哥掛心”
    謝承義見她的笑容在金色的朝陽中燦燦,的確不像過去那個桀驁不馴,與他不是鬧就是吵的謝昭寧了,好像,不知何時從時光的縫隙中生出了一個新的妹妹一般。
    未等他們二人說更多的話,嘚嘚地跑進來幾輛馬車,幾個人迫不及待地從馬車上下來。謝昭寧就被一個人迎麵撲上來抱住了,看著她高高的鬢發,沒有半分裝飾的發髻和麵容,聽著她嚎啕大哭的嗓門,謝昭寧笑著摟住她“大舅母,我沒事”
    盛氏哭得臉紅眼腫的,卻仔細摸索著她的臉,心疼極了“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否則大舅母怎麽跟你母親,跟你舅舅交代,哎喲,快讓大舅母好生看看”
    謝昭寧是她從小看到大,心尖尖上的女孩兒,便是磕著碰著也舍不得,何況差點有這樣的性命之虞
    方才她們在路上,已經有人飛奔去同她們說了情況。
    祖父、二舅母等人也從馬車上下來,二舅母一向木訥的人,抱著兩個表姐哭得淚如雨下。
    祖父薑青山看了看院中情形,則立刻讓通知順昌府府衙過來收屍,並叮囑在場眾人決不能將今日之事說出去,否則隻怕壞了幾個女孩兒的名聲。另才叫她們趕緊上馬車,凡事回家再說話。
    等回了薑家,幾個女孩去梳洗整理,薑青山才問兩個孫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兩個表哥這才你一言我一語地將昨夜的經曆都複述出來,薑煥明倒也不隱瞞,他是如何犯蠢放人進來的,又是如何發現屍首的導致整個田莊的人都差點出事的,說得薑青山都忍不住瞪他,還沒來得及罵他蠢,他又轉而說謝昭寧是如何機智將他們救下來的,雖不是完全救下來,中途又躍進來一幫人,和先前那幫人對打起來,但若不是謝昭寧拖延了時辰,恐怕他們此刻也不能站在這裏了。
    薑青山聽得眼睛一亮,聽到謝昭寧竟能想到用弓箭和火油以弱製強,竟忍不住撫掌大歎道“好實在是有謀略,膽子也大果然不愧是我們薑家之後”他以前倒是錯看了昭寧。隻覺得她是頑劣,沒想到她竟將幾個孫子孫女都救了下來,薑青山頓時對謝昭寧有了刮目相看之感,隻覺得孫女也果不愧是阿嬋的親生女兒,與她是一般模樣的。
    謝承義在旁聽著謝昭寧所為之事,也覺得意想不到,之前白鷺一事,他隻是聽父母口述,並未親眼得見,甚至還是存著偏見。可如今聽了她智勇救人之事,才覺得他以前或許錯怪了昭寧,心裏對她的感覺微有了些變化。
    謝宛寧也在旁聽著,她雖然仍笑著,但看著薑青山臉上毫不掩飾的賞識,兩位表哥對謝昭寧掩藏不住的感激之情,最關鍵的是謝承義,她能看得出,謝承義對謝昭寧的態度似乎有了些變化,她還知道,一大早謝承義就衝出去救人了以前他隻這般對過自己
    薑青山這些人她並不在意,他們畢竟都不是謝家人,可是謝承義不同,他是謝家的嫡長子,未來謝家是由他
    當家作主,她們若是想要好,必須要讓謝承義站在她這邊,而她從來都是將這個哥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決不能讓謝承義被謝昭寧搶走
    薑煥然聽著謝昭寧所做之事,眼中也是一閃而過的欣賞。他雖已經知道了,是謝昭寧救眾人脫離了險況,卻不知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這般一聽他才知道,她竟然也有如此的謀略以前他覺得她愚笨,竟是自己以為錯了。
    因他頂著兩個鮮紅的巴掌印,堂中眾人說話的時候,都不時地看向他。祖父並沒有問他兩個巴掌印是從何而來,隻有母親不時地狠瞪向他,想必是知道了他將護院調走一時,但此刻還不好跟他算賬,不過他也不怕母親跟他算賬,好應付就是了。
    薑煥然畢竟還是不想看到眾人的目光,他向祖父告退說累了,向外走去。
    他的小廝薑安很快小步跟了上來,小聲地道“大郎君,難怪您不喜歡表姑娘,她這下手也太狠了,您如今被她打了,恐怕更要恨她吧了”
    薑煥然卻搖頭道“此事畢竟是我的錯。”
    他仍背手大步向前走,神色如往常一般俊雅,隻是一臉頂著個巴掌印罷了,但也好像如同往常一樣悠哉自在。
    薑安望向他主子,宛若看到了什麽認不得怪物。他主子竟會說出如此通情達理之語竟不會想伺機報複上次敢對他動手之人,墳頭草應都老高了吧
    他遲疑半天,道“您難道是被表姑娘這麽一打,對她反而,有了些喜歡”
    薑安問完,自己也覺得有些荒謬。
    他們家大郎君豐神俊朗,又是解元郎,喜歡他的人不知幾何,他從沒有動心過。怎會對一個沒什麽來路的表姑娘喜歡起來
    果然薑煥然聽到這裏,迅速地皺了皺眉,冷冷道“這如何能同喜歡扯上關係,我怎會喜歡她,不過是”他頓了頓,“不過是事情畢竟由我而起,我有些愧疚罷了以後不許你再提此事”
    薑安隻能哦了一聲,見薑煥然加快了腳步,自己也隻能加快了跟上去“大郎君您可是要去進膳您等等我”
    薑煥然的身影卻已經越走越遠了。
    而待謝昭寧沐浴更衣完,又喝下大舅母給她備下的,用來驅寒壓驚的濃濃薑湯後,也前往正堂,外祖父備下了飯食,想一家子一起吃飯壓壓驚。
    等到了正堂,發現所有人看自己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就連不愛笑的二舅母臉上都扯著笑,祖父看自己的目光更是喜悅中透著賞識,她便知道,想來兩位表哥將事情都與他們說了。她看著他們對她的喜歡和轉變,尤其是看到謝承義也對自己笑著點頭,心裏也有幾分高興。
    幾人也都紛紛熱情地邀請她去坐在她們身旁,謝昭寧自然還是選擇大舅母,她也早將她身邊的圓凳拉開,笑眯眯地等著她過去了。
    正當她邁步之時,身後突然有人跑入,跪在了眾人麵前,謝昭寧乍然一看此人眼熟,緊接著才認出,這人不就是父親身邊的李管事麽。
    李管事先跪下給薑青山等長輩
    行禮,再給謝承義、謝昭寧三人行禮,隨即道“大郎君、大娘子、二娘子,家中出了些事。郎君囑咐幾位,若能快,便盡快回府”
    謝承義和謝宛寧都紛紛站了起來。謝昭寧聽到此話,也眉頭微皺,家中究竟出了什麽事,可是蔣姨娘已經回來了但若隻是蔣姨娘回來了,又何必讓她們三人盡快回府。謝昭寧心裏一緊,該不會是祖母有什麽不好
    一想到許是祖母有什麽不好,謝昭寧頓時歸心似箭起來。
    夜幕低垂,整片大地被靜謐籠罩。金雀替,龍涎香彌漫,高挑的仙鶴與銅龜頂著頭上的燭台,燭火已亮。隔著重重華貴簾幕,枝形銅燈,裏頭之人隻映出一個隱約的修長影子,仿佛正立在案旁,在垂手寫字。
    此時有人從外麵匆匆而來,跨過重重帷幕,重重燭火,他跪在地上,黑漆的地板倒映著他孤冷的影子,拱手道“稟主子,東西已經拿回來了。”
    來人雙手奉上時,手上正是一枚雙魚形的玉佩。
    裏頭的人便淡淡地嗯了聲。
    來人又繼續道“屬下去的時候,還看到了二郎君,他似乎正在秘密押送一群細作的屍首,旁人發現,他差點將旁人滅了口,亦不知與誰打了起來。屬下便趁他們不備,將東西拿了回來。”
    過了良久,裏頭才傳來一聲淡淡的“胡鬧。”又道,“罷了,隨他去吧,他總歸是要做一些事的。”
    他略一抬手,便立刻有人上前來,接過他手裏的玉佩,恭敬地向裏麵之人奉去。來人得了信,這才又跪著道“屬下告退”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