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字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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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木神樹!
朱聰出生在蘇省雉水縣的鄉下,家中希望子女長大後能聰明些,不被人欺騙,就起了這個名字。
等到他上小學的時候,電視劇《射雕英雄傳》正風靡大江南北。主角郭靖的師傅,江南七怪中的妙手書生也叫朱聰。
鄉下的桑葉地鬱鬱森森,寬大的桑葉遮天蔽日,蟲兒鳴叫,露水嘀嗒,對於小孩子來說,好似另外一個幽遠神秘的世界。每當放學時分,晚霞漫天,小孩子就喜歡鑽入桑葉地裏,金色陽光在桑葉間形成一片片光斑,抬頭摘下酸酸甜甜的桑葚吃,最後把手上臉上都染成紫色。
有一天,朱聰和小夥伴們正蹲在桑樹下摘桑葚,有個叫張偉的小夥伴問了他一個問題“江南七怪那個朱聰一身本事,朱聰,你也叫這個名字,你有什麽怪的地方?”
小學生好麵子,為了不丟電視劇裏同名老前輩的臉,朱聰苦思冥想之下,還真想出了個法子,扮做耄耋老人。
朱聰用力從桑樹上折了根桑樹枝條下來,一隻手拿桑樹枝條當拐杖駝背彎腰,學著村裏老人走路,脖子前伸,一隻手背在後麵,蹣跚前行。小夥伴們都哈哈大笑,拍手稱讚“怪,怪,怪,朱老怪。”
隨著朱老怪這個外號在學校裏的名氣越來越大,他在同學麵前,也越喜歡扮成耄耋老人。
可是八九歲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種行為為朱聰帶來嚴重的後果,使他慢慢變得真的有些駝背。
這天朱聰吃完早飯,正要走出堂屋的時候,習慣性的彎腰駝背,伸長了脖子。他爸看到他這幅模樣,立馬把他叫住,開口訓斥道:“站沒得個站相,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朱聰略帶炫耀的告訴爸爸“我這樣走路在學校裏很受歡迎,同學都叫我朱老怪。”
他爸一聽,眉心揪成了川字形,板著臉問清了來龍去脈,把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罵完朱聰後,他爸把他領到大伯家,讓他奶奶來給瞧瞧。朱聰的奶奶是鄉下土郎中,聽他奶奶說,她的爺爺當年是江湖上的一個遊方郎中,留了幾手土方子給她。
奶奶這郎中很土,替人看病,從來不會用藥。
九十年代的鄉下,鄉民都窮的很,一年到頭來都撲在田地裏忙忙碌碌,時間長了難免有些腰酸背痛,鄉下人大都沒得錢買藥,小病小痛全靠熬,實在熬不住了,就過來找奶奶看病。
奶奶先在屋內點起煤油燈,將縫衣服的繡花針放在燈上燒的通紅。再端張椅子放在堂屋中間,椅背朝外,上門看病的鄉民挽起褲腳,雙手扶著椅背,背對著大門方向。
奶奶再從酒瓶倒點水明樓大曲,抹在村民小腿上,在小腿上慢慢用手掌擦拭,一邊擦拭,一邊嘴裏還念著咒語一樣的東西,音調含糊不清,似歌非歌,古怪的很,和鄉下人平時說話大相庭徑。
一直擦到小腿上青色的血管顯現,奶奶才拿起繡花針,挨著血管一針斜著向下紮進去,緊接著馬上拔出來,鄉民小腿上血一下噴出幾尺來遠。那血並非尋常見到的鮮紅色的,而是有些發青,發黑。
奶奶再拿出張草紙,就是鄉下逢年過節給先人燒的那種草紙,把小腿上的血擦拭幹淨,再把草紙放在煤油燈上,草紙點著後蜷曲成灰,奶奶伸出蒼老的手,把紙灰接在手心,塗抹到小腿的針口上。
鄉民疼痛也解了,立竿見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疼到熬不住,這些人往往會給個一兩角錢當醫藥費,全看心意,奶奶也不強求多少。
朱聰他爸領他過去的時候,正好有一對年輕夫妻抱了個嬰兒過來,那小孩子哭個不停。
年輕的男人說這孩子從昨天早上就一直哭,嗓子都哭啞了,也不肯吃奶,去縣醫院檢查了,查不出原因,聽人說奶奶的辦法多,連夜趕了幾十裏的路過來,請奶奶幫忙看看。
男人的鞋子上沾滿了泥巴,清晨的露水打濕了鞋麵。
奶奶聽了就說“這孩子應該是舌頭下麵長了些東西,我先看看再說。”
她回身到廚房拿了點紅糖倒在碗裏,又另外拿了支筷子,再拿了個碗,從茶瓶裏倒了碗開水,把筷子用開水燙過了後,伸進紅糖碗裏,用筷頭蘸了些紅糖。
奶奶伸手輕輕捏了下嬰兒的臉頰,嬰兒張開了粉嫩的小嘴。奶奶將蘸了紅糖的筷子慢慢送入張開的口裏,嬰兒的舌頭大概是舔到紅糖的甜味,漸漸停止了啼哭。
那對夫妻表情終於安定下來,不再惶恐,他們相互望了一眼,露出慶幸的樣子。
奶奶拿筷子伸到嬰兒舌頭下麵,輕輕的挑起舌頭,隻見嬰兒舌根處果然生了一個紅色小疙瘩,奶奶對那對夫妻說“看見沒,就是這個東西害人,頂著舌頭,讓寶寶不自在,吃不好奶,吃不好奶就餓,餓了才會一直哭,隻要拿剪子剪掉就好了。”
那對夫妻連忙點頭說“曉得了,曉得了,還請奶奶幫幫忙。”
奶奶從籮筐裏取出一個小剪刀,朱聰大伯到井口打了一桶水,奶奶拿手抄著清水將剪刀清洗了一番,又拿筷子挑開嬰兒的舌頭,把剪刀輕輕送進嬰兒口中,貼著肉將小疙瘩一剪,又將筷頭的紅糖左右幾下抹在舌頭下麵,剪掉疙瘩的地方。
奶奶摘下老花眼鏡對那對夫婦說“好了,過會去裏屋喂點奶。”
那年輕的妻子將嬰兒抱進裏屋,待到出來時候嬰兒已吃完奶,沉沉睡去。
這對夫妻千恩萬謝,從荷包裏取出五十塊錢,奶奶趕忙推辭道:“不曾費多大的事,哪能要這麽許多,給個幾角錢了不得了。”
他們一個勁的說“這是奶奶有本事,自然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救命的大恩,值這麽多錢,這錢今天一定要收下。”
幾番推辭之下,最後留下了二十塊錢,朱聰大伯去門口送那對夫妻。
奶奶問朱聰他爸有什麽事情,朱聰他爸愁眉苦臉,抽著煙把事情給奶奶講了一遍,問道“你看能不能想辦法給聰聰捋直了,這要是從小就成了駝子,將來聰聰隻怕老婆都沒得討。”
奶奶想了想說:“辦法倒是有個辦法,就是不曉得聰聰能不能成。我也是隻聽老人說過,自己不曾成功過。
這門法子是一門觀想法,叫做中字觀想法。
人生在天地中間,頭頂是天,腳底是地,中間是人。這個中字拆分開來,口字代表的就是一口人,這個丨字,則是人上勾九天,下通九幽的通道!
聰聰你閉上眼睛,想著從無窮高遠的三十三天上,垂落一根無形絲線,這根絲線一直落到了你的頭頂上,我們管這根絲線叫天地絲線。現在你抬起腳。”
朱聰依照奶奶的話抬起了腳,奶奶幫他脫掉布鞋,在他腳心的一處地方按了一下,然後說:“記住這個位置,這地方叫湧泉穴。”
奶奶幫朱聰穿上布鞋,又說“腳趾抓地,利用抓地的力量,用雙腳的湧泉穴,從大地深處汲取一股地氣,這股九地之氣沿著雙腿往上走,在尾骨處匯合。”
奶奶又按住朱聰屁股中間的尾骨說,“這叫尾椎穴。”
奶奶拿按住尾椎穴的手指從背後脊骨往上劃,“這股力量再從尾椎沿著脊骨往上走,一直走到腦子裏,也就是識海。”說著又按了按我頭頂,說道“這裏叫百會,力量從百會穴萌發出來,去承接,纏繞,溝通從九天上垂落到你頭頂的那根天地絲線。”
朱聰按照奶奶說的,雙腳抓地,去觀想有道力量從地底誕生,沿著他的雙腿,身體往上走,一直走到百會穴,力量沒法再往上走了。
再往上,這股力量就要離開他的身體,可是如何從身體裏離開,朱聰並不知道,力量走不上去了。他想起奶奶說的力量萌發,萌,這個字代表小草從地底湧出地麵的時候的狀態。
朱聰把那股力量想象成小草,頭頂百會穴則為地麵,力量一點點頂出百會穴,承接虛空中那渺渺不可知的天地絲線。
在識海裏的力量湧出百會穴時,他的身體不自覺就挺得筆直了,昂首挺胸,兼有無窮信心從心底湧起。
奶奶一直盯著他看,看到他身體挺直,精神十分振奮,奶奶臉上的神色更加緊張了,蒼老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問“是不是練成了,是不是練成了?”
朱聰嚇了一跳,趕忙說“是的,奶奶,我練成了你說的觀想法。”
奶奶喘了口氣,和朱聰說“我小時候聽家裏大人說起這門觀想法,試著練練看,就是卡在力量從百會穴萌發出來這一關上,導致沒練成這門觀想法,聰聰,你是怎麽突破這個關口的。”
朱聰回答她說“萌發嘛,就像春天小草從地底破土而出那樣。”
奶奶若有所思,她閉目試了試,旋即睜開眼睛,捏了捏眉心,說道“不行了,年老體衰,氣血衰敗,念頭渾濁,唉,就算練成了也沒什麽用,沒幾年可活了。”
奶奶告訴朱聰,這股力量叫做念力,她當年沒練成,所以生成念力後麵的法門,她也不會。
但生成的念力短時間又不會消散,朱聰也不知道如何處理去處理這絲念力。
奶奶看著門外捆綁柴火的麻繩,說道“要不這樣,聰聰,你嚐試把念力圍繞天地絲線搓成一根繩子,就像屋外的捆柴火的麻繩一樣。”
朱聰半晌無言,但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好按照奶奶說的做。離開大伯家時,奶奶囑咐朱聰不要外泄這門觀想法。
入門之後朱聰就迷上了這門觀想法,這門觀想法也徹底治好了他彎腰駝背習慣。久而久之,除了使他身姿挺拔,還使他耳聰目明,雖不至於像小說裏描述的二十五米外看見蚊子翅膀振動,鬧市裏聽得到一裏外蟋蟀鳴叫這般誇張,但比較平常人來說,還是好用得多了。
這門觀想法也有門壞處,比之前駝背帶來的影響還要深。那就是因為朱聰長期分心觀想,神遊物外,辦了很多糊塗事。
有天村裏停電了,那時候鄉下經常停電,眼見要到晚上了,還沒有來電,朱聰老爸就對他媽說“今晚上來不了電,看不成電視了。”
朱聰正沉浸在觀想中,腦海裏的意識正沿著天地絲線編織繁複的繩子,不經思考就來了一句“看不成電視,不會把煤油燈點起來嗎,不就看得了電視了?”
當時他爸媽看他的眼神,估計要不是國家對二胎政策抓得緊,他們肯定得給朱聰添個弟弟。用現在的話說,大號算是練廢了,還是抓緊時間練個小號吧。
還有一次,朱聰班裏同學聚會,飯桌上盡說些班裏的瑣碎事,朱聰看左右沒事,也沒什麽意思,就開始分心觀想,他一邊觀想一邊夾著麵前的花生米吃飯。
張偉那個促狹鬼,見朱聰神遊物外的樣子,便偷偷將他麵前花生米端到一旁。
朱聰正觀想到關鍵處,依舊伸出筷字到原先擺放花生米的地方,夾花生米吃,筷子上沒夾到什麽東西,他依舊收回來送入嘴裏。夾了幾次不存在的花生米,吃了幾口飯,一桌人都停下交談,憋著笑看他在空氣中下筷。
朱聰雖然神遊物外,但對別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格外敏感,收回念頭,恍然從觀想中醒來。同學們這才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朱聰也笑著捶了張偉這個促狹鬼兩下,又給同學賠了罪。
張偉已經笑得捂著肚子趴在桌上,他說道“想什麽心思呢,你這虛空夾菜的本事教教我怎麽樣,空氣花生米的滋味好不好吃,是什麽味道的?”
這樣的糊塗事不是一件兩件,簡直說不完,不勝枚舉,久而久之就得了“朱糊塗”的外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