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仁者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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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木神樹!
    白教授坐在椅子上,微微後仰,他抬頭看向朱聰頭頂,目光凝聚在朱聰頭頂上方,仿佛真的能看透虛空,看到那根念力編織的巨繩。
    他伸手往麵前的虛空,手掌半握,仿佛握住了那根巨繩,猛然一拽,喃喃自語道“是了,你觀想的巨繩是由下而上,也就是說,你說的念力,自然也是由下而上?”
    他漸漸加大了聲音“那麽,是從腳心生成,貫穿到頭頂?”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朱聰,俯身盯著朱聰的雙眼,目光堅定的,嘴角微笑問道“是嗎?”
    朱聰心中一時百感交雜,萬般苦澀自心頭湧起,他千方百計想掩蓋的秘密,在這個白教授麵前,如此輕易的就被破解了,世上真有如此聰明的人。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再想掩蓋已是無濟於事,一時間也編造不出其他謊言,朱聰沉默良久,隻得承認道“是這樣子的。”聲音沙啞無比,不像是平時聲音。
    白景天興奮的搓了搓手,像是在搓動麻繩一樣,說道“果然如此,我說你這法門精妙,就妙在以念力編織麻繩。世間其他的法門,都是由外而內,就像畫畫中的素描,先畫個輪廓,再填充細節唯獨這門觀想法,是由內而外,隻要可以抽取念力,就可以無窮無盡的編織麻繩,向外拓取,永無止境。”
    他站了起來,在是室內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隻是以我的了解,這門觀想法好像還缺少了什麽,缺少了核心精神,也就是觀想的心法。讓我想想,這心法是什麽?”
    朱聰滿臉愁容,心中惴惴不安,雙拳緊握,這白教授多智而近妖,他生怕這白教授繼續猜下去,遲早能推斷出天地絲線的存在。心中焦急之下,恨不得捂住白教授的嘴,讓他不再猜想下去。
    白教授抬頭看到朱聰愁苦的神情,仿佛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罷了,罷了,不要再想了。我醉心研究,見獵心喜,實在是唐突了,萬一再推斷下去,推出了你觀想法的心法,朱先生怕是要把我當成生死仇人來看了。”
    朱聰見白教授不再繼續探究,不由鬆了一口氣,衝他作揖道“多謝白教授口下留情,隻是這觀想法確是我的不傳之秘。白教授您這樣智慧通天的人物,叫我朱先生太抬舉我了,叫我朱糊塗就成,或者像周所長一樣叫我小糊塗也行。”
    白教授目光中飽含深意“你可不糊塗,這觀想法二十年如一日的水磨功夫,隻有兩種人能練得來,上上智和下下愚。”
    周南北揚起臉龐問道“為何?”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將她如玉般臉龐照的有些透明。”
    白教授慢條斯理的說“自我中國大興教育以來,國運昌隆,天才之人如雨後春筍,多如繁星,這些天才讀書如有神助,前人視為天書的定理公式,隻需學習片刻便精通。然而如果這些人學習這門觀想法,是學不來的。因為在天才眼中,世間道理,便如路邊繁石,俯拾皆是。大道得之太易,他們心思跳脫,怎會在這門觀想法上下此恒心,二十年如一日的。這些人可稱之為上智。
    唯有上上智能勘破事理,知道觀想毫無捷徑可走,才會日複一日的觀想修煉。下下愚之人則不知變通,別人讓他如何就如何,不知事理,倘若有人教會他們如何修煉觀想法,隻知日複一日的修煉,終日渾渾噩噩。”
    周南北又問道“那你說,小糊塗是上上智還是下下愚。”
    白教授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口茶沫,茶水碧色,淺綴半口,伸手拿拇指與食指量了量朱聰雙目,才說“目光清澈,更無邪念,自然不可能是下下愚,隻能是上上智了。不過正是因為朱先生前二十載,時時刻刻都在觀想,極少分心他物,所以學習成績不怎麽樣,工作上經常也犯錯,在世人眼中,有些癡愚,才稱呼朱先生為糊塗,其實這隻是大智如愚。”
    白教授將雙手放到朱聰肩膀上,鄭重說道“我虛長你幾歲,托個大,按你說的,喊你聲小糊塗吧。你也別喊我白教授了,沾你點便宜,你就叫我聲白大哥。”
    朱聰隻覺得今日才有人懂他,身子略有些顫抖,叫道“白大哥。”
    他恨不得將天地絲線的心法告知白教授,不過還是冷靜下來,繼續說道“我這門觀想法旨在溝通天地,但是最近因為念頭離體後,需得遨遊虛空,方能到達繩子頂端,繼續編織,觀想的速度是越來越慢。”
    白教授看著朱聰,似笑非笑“溝通天地啊?小糊塗啊,這話透露的信息,離你的觀想心法越來越近了。你非要告訴我,不能怪我胡思亂想啊,猜到你這觀想法的核心秘密。”
    朱聰十分無奈,這白教授實在太聰明了,舉一反三,他隻是隨便透露點,白教授立馬見微知著。
    白教授伸手示意“你繼續說。”
    朱聰隻好繼續說道“我聽說建木能溝通天地,這就來到廣漢博物館,想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當我第一次見到廣漢博物館的那棵青銅神樹的時候,明明對它有極其強烈的感應,甚至連觀想中的通天巨繩都因此攪動識海。可是周所長卻說,那青銅神樹是扶桑,建木神樹在她手裏。
    我為此十分困惑,是什麽原因讓我對青銅神樹有所感應,還望白大哥能為我解惑。”
    白教授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複“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這句話出自《壇經》,六祖慧能之口,慧能去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盤經》,有幡被風吹動,因此有二僧辯論風幡,一個說是風動,一個說是幡動,爭論不休。慧能便插口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你們的心動了!”
    慧能乃是佛教從古至今,有數的幾個智慧之人,他有一詩,流傳千古“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白教授伸出食指點著朱聰的心口說“你的通天巨繩沒有動,是你的心動了。”這句話玄之又玄,不太好理解。
    白教授問朱聰道“你談過戀愛嗎?”
    朱聰想起了陸燕月“談過……吧。”
    白教授又繼續說道:“假如你和你的女朋友有段時間沒見麵了,這天你女朋友約你見麵,你一路跋山涉水,終於見到了你的女朋友,見麵的那瞬間是什麽感覺?心中十分喜悅?”
    聽他這麽一說,朱聰有些明白了。
    白教授繼續講道:“沒見到青銅神樹時,在你心中,那就是建木,當你見到青銅神樹的時候,就像朝聖的人到達聖地,戀愛中的男女情人會麵,不是青銅神樹可以和你溝通,而是你自己心動了,所以才會心神震撼,巨繩飄搖。”
    最後白教授總結道:“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你悟不透,並非智慧不足,而是身在山中。”
    白教授不愧是被周南北盛讚的專家,白教授一番引經據典,深入淺出的為朱聰講解了他的困惑,各種典故信手拈來,卻讓人絲毫生不出他是在賣弄學識之感。
    解惑完畢,周南北和白教授說起來閑話。朱聰知道自己應該主動告辭了,他向白教授鞠了個躬,傳道受業解惑,白教授為他解惑,值得他如此尊敬。
    朱聰鞠完躬,又向周南北說道:“白大哥,周所長,我心中疑惑已解,你們先聊,我去樓下等你。”
    白景天叫住了他,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打開後在一頁上折了下,說道“初次見麵,沒什麽禮物送你,就送你本書吧。”
    走下樓的時候,朱聰回想了下此次見麵過程,白教授從起初的溫文爾雅,到後來不斷探究他的觀想法,步步緊逼,幾乎把自己的觀想法猜了個底朝天,除了天地絲線的核心秘密。到最後又給自己耐心解惑,和周南北的路數,簡直如出一轍。周南北先是調自己檔案,調查他的行蹤,軟刀子駕到脖子上,再後來又提出合作,開出自己無法拒絕的價格。
    但白教授的手法,又比周南北精妙許多,收放自如。
    朱聰不禁懷疑起來,自己真是如此重要,值得他們恩威並施,紅棗大棒。
    周南北也說,他遠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重要,這之間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除了這門觀想法,身無長物,可那白教授精通多門觀想法,幾句話之間就把朱聰的觀想法推斷的七七八八,他們到底所圖什麽?
    朱聰打開白教授送他的書,那被折著的一頁。
    上麵赫然寫著,全真大道歌。
    大道初修通九竅,九竅原在尾閭穴。
    先從湧泉腳底衝,湧泉衝過漸至膝。
    膝過徐徐至尾閭,泥丸頂上回旋急。
    秘語師傳悟本初,來時無餘去無蹤。
    曆年塵垢揩磨淨,遍體靈明耀太虛。
    修真活記有何憑,心死群情今不生。
    精氣充盈功行具,靈光照耀滿神京。
    金鎖關穿下鵲橋,重樓十二降宮室。
    原來是全真教的行氣口訣,朱聰仔細看了下這行氣口訣,和自己的觀想法念力行進路線簡直一模一樣!
    白教授送自己這本書,並且明顯在這一頁上折了一下,是什麽意思?隻是單純的讓自己映照參考這門道家行氣口訣?
    還是在暗示自己,他已經推算出自己的念力行徑路線,再加上自己透露的信息,進一步推算出中字觀想法的核心秘密,絕非難事。
    或者說,白教授已經推算出自己中字觀想法的核心秘密,隻是通過這歌訣暗示自己?他是為何如此?威懾自己還是另有所指。
    朱聰腦海中各種念頭交織,紛亂不堪。對白教授的崇拜之情漸漸退卻,更多是提防。
    朱聰在車裏等了一會,周南北才從公寓出來,她拉開車門,坐進車裏,和李助理說道:“回所裏吧。”
    半路上,周南北又改變了主意,和李助理說道“先到分公司幫小糊塗辦理入職手續吧。”
    說完她取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大概內容就是叫電話那頭的人到希爾頓國際廣場的分公司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