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過河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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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木神樹!
    牆外傳來雲虛高歌:“手把秧苗插滿田,低頭便是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這是布袋和尚的詩,布袋和尚何許人也?佛教彌勒佛在人間是轉世身。
    大肚能容,容世間難容之事。
    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
    雲虛是道家中人,此時卻吟誦一首佛詩。
    朱聰眼皮下瞌,默默思考。雲虛想告訴自己什麽?低頭?讓自己暫且容忍,以退為進?
    可是自己還退得了嗎?過河的卒子,隻能向前,沒法後退。
    他一直在別墅等著,連中午的午飯都沒去食堂吃。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別墅門口響起了敲門聲。朱聰心道:“來了。”
    他起身到門口,打開大門。門口站著的正是溫潤如玉的白教授。
    白教授悠然背著手,跟著朱聰走進庭院,一直在客廳坐下,這才問道:“你在等我?”
    朱聰說道:“我在等人,隻是不知道這個人是白大哥。”
    白教授望著他,問道:“據我們了解,你從來不是一個鋒芒畢露的人,為何會如此深刻的和雲虛探討大道本源?你這麽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雲虛問你何為道,你隻要隨便說幾句,讓他知道你有向道之心,他自然會傳授你道家秘法,讓你通過考驗。
    到那個時候,你想知道什麽,我們都會告訴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給自己加籌碼,通過雲虛告訴我們,你對大道理解深刻,展示你的價值。”
    朱聰麵色平靜,開口道:“如墜迷霧,看不清上下左右,我起碼要知道方向在哪裏,人生的方向盤,還是握在自己手裏比較好。哪怕你將來能告訴我,可是我還是想自己知道。”
    白教授展顏一笑:“也對,大丈夫縱橫天地之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
    朱聰搖搖頭“愧稱大丈夫,不過過河卒。”
    白教授食指在桌麵上叩了叩“你和雲虛道長也沒論完整,留了鉤子,是在等我過來吧?那今天我們也論一回道,你把我說服了。我自然會告訴你,我們找你的目的。
    接著雲虛道長的論道,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是什麽意思?你的思路對我有所啟發,我們相互印證下。”
    朱聰給白教授斟了一杯茶,然後說:“這就是描述宇宙膨脹的過程,宇宙加速膨脹,一直到一個臨界點,然後宇宙開始坍塌,到最後坍塌到一個奇點上。”
    白教授說道“果然如此,霍金的宇宙坍塌理論麽?我讀《時間簡史》,總覺得這家夥的觀點似曾相識,看來一個外國人,反而讀懂了道祖的書。”
    兩人相對無言,默默飲茶,宇宙終將走向死亡,這個話題太過沉重。
    過了良久,白教授又問“這統領道則總綱的章節裏,道祖為何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雖然這幾句,也是大氣魄,但是相對前麵描繪宇宙而言,似乎格局小了。道祖好像怕別人不夠重視,在這之前又加了一句,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朱聰起身,向東方拜了三拜,這才鄭重道“私以為,這裏麵隱藏了《道德經》一書的終極秘密。”
    白教授也正色道“請講。願聆聽高見。”
    朱聰沉住氣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假如把地,說成地球,天說成太陽係,道說成宇宙,按照道祖的陳述,人,最終法的還是整個宇宙,或者說,人在模仿宇宙。那麽,宇宙,是不是就是一個巨大的人型生物!地球,隻是他的一個細胞,太陽係,是他的一小塊肉,連器官也算不上,銀河係是他的結締組織。”
    白教授口幹舌燥“你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不過也很有可能接近宇宙的真相,很好,這個巨人有名字嗎?”
    朱聰高聲說道“盤古!”
    白教授高聲附和道“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
    兩人相視一笑。
    過了良久,白教授開口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我自當知無不言。”
    朱聰定了心思,問道:“我們這個團隊,到底要做什麽?”
    白教授沉吟下,然後道:“尋找建木。”
    朱聰問道:“建木,那不是已經被砍伐了嗎?”
    白教授說:“對,上古神話中,重和黎砍伐了建木,所以我們尋找的是建木原先的生長位置。”
    朱聰聽到這個回答,建木原先聯通天地,他們尋找的不是建木,他語氣有些顫抖:“建木原先是溝通天地的神樹,所以你們尋找的是,天地通道!”
    白教授輕輕鼓掌,掌聲清脆,打破了屋內的沉靜,他目光中露出鼓勵之色:“聰明!繼續猜猜看?”
    朱聰順著思路說:“找到天界和人間的通道,當然是為了進入天界。至於進入天界是為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了。”
    白教授看著朱聰的眼睛說:“你能想到這裏,已經很了不起了。進入天界的目的,你真的不知道嗎?”
    朱聰其實心裏還是隱隱約約有所猜測的,隻是他不敢相信,他搖頭道“真不知道。”
    白教授微笑道“不,你知道,隻是你不敢說。我幫你說出來吧,是為了長生。”
    長生!
    這個自古以來,無數人苦苦追尋的夢想。帝王將相,文人墨客,巨賈方士,無不為之沉迷折腰。
    朱聰搖頭苦笑:“長生不死的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麽縹緲不實際的想法,真的值得投入嗎?建木還存在的時候,都沒見有人活到現在,何況建木已經消失了。”
    白教授反駁道:“你沒見過聽過,不代表真的就沒有,也許有人不停的更換身份,在滾滾紅塵活了一世又一世。再說,建木在的時候,真的就沒人能夠長生?”
    朱聰想了想:“我真不知道哪個神話中的人物,活到了現代。”
    白教授說:“你走入思維誤區了。換個思維,人不能活到現在,那麽仙呢?有沒有這樣一個人,成為了仙,然後一直在仙界活著。”
    白教授這話就像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朱聰的思維,他脫口而出:“黃帝!”
    《漢書》中記載: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髯迎黃帝,黃帝上騎,群臣後宮從上龍七十餘人,龍乃上去。餘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百姓仰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龍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
    《莊子》中也有條記載:禦女三千,白日飛升。
    兩條記載都指向一條結果:黃帝最後,得道成仙,飛升天界了。
    朱聰被這個消息震驚了:“有人想成仙?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我國是篤信唯物主義的國家,怎麽會有人有這種想法?”
    白教授慢悠悠說:“有這種想法的人,還少嗎?再說了,這種想法哪裏不唯物了,仙,不過是更高級的生命形態,向更高級的生命形態躍進,是積極的,向上的。這很唯物主義。”
    朱聰被白教授駁得啞口無言,他總覺得白教授說的哪裏不對,可是又不知道從何反駁。他又問道:“那你們找我是為了什麽?尋仙問道,道家才是專業對口啊。”
    白教授問他:“周所長有沒有和你說過:你比想像中更重要?”
    朱聰點頭道:“說過,可是我一直不理解什麽意思。”
    白教授微笑道:“她說的對。上古建木神樹生長在現在的錦官城一帶,也就是說,在錦官城上方,存在一個天界入口,這裏有一個巨大的空間。可是我們通過雷達掃描,紅外探測,以及無數次的飛機物理航行掃描,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一遍,都沒找到神界入口。
    後來我們發現,法力高深的道士開壇祈禳,倒是能溝通冥冥之中一股意誌。可是我們請了全國法力最高深的道長來試過,還是差點東西。後來發現,法力高深的道士,大多神識強悍,神識越強,越容易溝通那股冥冥之中的意誌。
    所以我們遍尋全國,終於找到了你。二十多年如一日的不停觀想,積累了驚人的精神力,精神力經過修煉,便可轉化為神識,很有可能就是打開天界之門的鑰匙。”
    白教授身體前傾,靠近朱聰問道:“現在,你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了嗎?”
    朱聰問道:“我以為我對大道的解讀引發了你們的興趣,想給自己增加籌碼,沒想到是多此一舉。那為什麽你們一開始不願意告訴,現在又告訴我這些。”
    白教授收回前傾的身體,靠在椅背上:“雲虛道長是全國道教協會的副會長,你和他論道,他得了好處,所以願意為你擔保,他說話還是有分量的。這事情早晚要告訴你,無非是提早一點罷了。
    周所長不願意告訴你,是怕你壓力太大,學不成道家秘術。或者說,怕你不敢擔此重任,不願意學成道家秘術。想等你學會了,木已成舟,再告訴你我們要幹什麽。”
    朱聰反複消化了這些話裏的信息,試探問道:“白大哥,我隻是個小人物,確實承擔不了如此重任。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白教授笑道:“小糊塗,大哥不笑二哥,大家都是難兄難弟,我在這裏麵也是個小人物。說不上話的。”
    朱聰好奇道:“白大哥,你智慧如此高絕,你在團隊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白教授沉默了下:“錦官城上空存在天界入口的推斷,就是我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