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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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婚前夜亡夫回來了!
    奚昭這一覺睡得很好。
    中間被藺岐叫起來過一回,迷迷糊糊換了藥,又是蒙頭大睡。
    困得什麽都記不清,隻模糊記得他走時天已蒙蒙亮了。
    再醒時已是正午,睜眼就是金燦燦的天光。
    出太陽了。
    昨夜的雨仿佛沒下過,濕冷的潮氣被太陽炙烤得幹淨。
    病痛也是,除了手臂還隱隱燒痛,再沒任何異樣。
    她坐著發了會兒愣,這才去洗漱、吃藥。心裏又還惦記著靈獸,匆匆啃了兩口果子便往外走。
    結果剛一出門就撞見月郤。
    高大的身影守在門外,往常有多鬧騰張揚,眼下就有多安靜。
    奚昭嚇了一跳。
    這人別不是在外頭守了一夜
    她剛想問他怎麽沒走,但又想起那碗薑湯,便頓在房裏沒出去,也不出聲。
    倒是月郤眼睛一亮,大步上前“正好讓秋木去拿了午飯,待會兒就能吃。綏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奚昭臉不見笑。
    “不用,我還不餓,還有”她稍蹙起眉,“我已經好了,你不用守在外麵。”
    月郤的笑僵了瞬,但很快又恢複如初。
    “我已經知道錯了,是我做錯了事。我不該和兄長提起那頭靈虎,也不該往薑湯裏放霜霧草不對,不止這件,你與我的事,我再也不和他提了。真的,斷不會再說一個字。”
    他低著頭看她,言語坦誠又急切。
    “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難受,一想著是我放了霜霧草,就恨不得將那碗摔了生吞下去綏綏,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往後往後我定以你的意願為先,好麽”
    好在他不是個兩麵三刀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是真心實意還是花言巧語。
    奚昭的目光落在他熬出紅血絲的眼上,又移至鬢角。
    眼下世家大族子弟都愛在顏麵上下功夫,他也不例外。就連最簡單的高馬尾,也打理得仔細,再經由樣式精致的嵌玉銀冠束緊。
    但一夜不見,頭發亂了不說,那鬢邊散落的烏發間竟多了些白絲,足見昨夜裏有多心焦。
    “月郤。”她收回視線,忽然喚他。
    月郤抿緊唇,心底漸被懼意占滿。盼著她說話,可又怕。
    奚昭直言“我先前就說過,已經做好打算走了。如果是覺得我礙眼,又或是壞了哪條家法門規,大可以直接告訴我,而不是在背後動些手腳。”
    “沒有絕沒有”月郤急道,“我從沒覺得你沒覺得你礙眼,更沒有什麽規矩束你,你隻管隨心所欲地住在這兒,我”
    “先不說這事了吧。”奚昭並不看他,“那靈獸呢,要何時送走它”
    月郤一時未應。
    他緊盯著她,直忍得額角跳痛,才一字一句道“不送走。”
    奚昭眉心一跳,抬了眸。
    “就養在你那兒,在花房。”月郤解釋得更清楚。
    奚昭好半晌才回過神“大哥呢”
    “他不會知道。”月郤別開視線,“看見你沒事就好,待會兒秋木送飯來,你多少吃點兒。我留在這兒也隻惹你心煩,就先走了。若有什麽事便跟秋木說一聲,我隨時可以過來。”
    話落,他轉身便走。
    不過行了兩步,他又停下,提起另一事“綏綏,你可還記得薛知蘊。”
    哪怕心裏惱他,陡然聽見這名字,奚昭的眉頭也不免舒展幾分。
    “自然記得。”她點頭,“怎麽了”
    薛知蘊是她剛來月府時認識的。
    她沒打聽過薛知蘊的來曆,不過看每次出行的陣仗,估計是哪家貴女。
    也聽秋木他們提起過,說她很可能接手家中的事,所以偶爾會來月府和月楚臨議事。
    她倆頭回見麵還很生疏,話都沒說過兩句。
    還是第二回在月府見麵才多了些來往。
    到第三回見麵,就因某些事格外要好了。
    可以說,薛知蘊算是她穿進萬魔這本書後結交到的難得摯友,平時常常互寄書信。
    月郤知道她倆交好,提起這事本就有討她歡心的意思,見她神情舒展,他也心覺寬慰。
    他說“她和她兄長會來府裏住一段時間,今天就來。”
    “當真”奚昭對他的話已是半信半疑,“可她半月前才寄過信,沒跟我提起過這事。”
    “這月剛定下,應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月郤說,“算著時辰,大概傍晚就到。”
    奚昭這會兒才生出切實的欣悅。
    她又追問“她來是要辦什麽事嗎,要待多久”
    “薛家要操辦一些事,故此來太陰城住一段時間。具體多久尚不清楚,但至少要住一個月。”月郤稍頓,“待會兒秋木送吃食來,你多少吃點兒墊墊肚子,夜裏會擺宴。”
    離開小院後,月郤徑直去了月楚臨的書房。
    書房房門大敞,進去看見月楚臨在寫信,他曲指叩了兩下門才道“大哥。”
    月楚臨頭也未抬,問道“那靈獸送走了嗎”
    月郤往右瞥去兩個小童捧著一堆簿冊前後進了門,放好冊子後又相繼離開。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堆簿冊上。
    不出意外,應是管家送來的禮冊薛家的人就要來了,還有不少事沒處理好。
    他久不應聲,月楚臨終於抬眸,在日光中溫和望著他。
    “阿郤”
    月郤回神,視線移向他“大哥方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奚昭養的那頭靈獸,送走了嗎”月楚臨耐著性子又問一遍。
    月郤蹙眉,毫不掩飾不快。
    從昨天午後到深夜裏,奚昭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可兄長不過問她病情如何,反倒揪著那靈獸不放。
    他心底不舒服,語氣也生硬“大哥怎麽不問問我,那些醫師昨夜裏給綏綏灌了多少藥草,才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月楚臨神情未變,眉眼還是那般平和。
    “醫師每隔半個時辰便會來報一次,無需過問你。”
    月郤被這話噎得不上不下。
    他又問“要是她想養些靈獸,能行嗎”
    月楚臨拒絕得幹脆“月府並非馴獸園子。”
    月郤在房裏來回走了幾遭,終沒忍住說“可這樣對她實在太過太過刻薄她就是想養頭靈獸而已,也知曉大哥你不喜歡,關在院子裏根本不會放出去。”
    說到這兒,他有意看月楚臨一眼。
    見他麵色如常,才接著說
    “況且以後如果沒人在她身邊,她總也得有個自保的法子,而不是像現在現在這樣一株霜霧草就讓她吃了這般大的苦頭要是能豢養靈獸,至少能保護自己。
    “再者,大哥你也清楚,哪怕是臨時契印,三百年修為的靈獸也不會輕易和人定契。她喜歡,亦有天賦,如何不能讓她養著”
    月楚臨耐心聽他說完,等他忿忿不平地急喘著氣時,才緩聲開口“東部負責鎮守寒嶺池的嶺山派遞信,說是寒嶺池有魔物出沒。”
    月郤怔然。
    雖不知道他怎的提起這件事,還是不免訝異。
    寒嶺池是月家地盤,蘊養著千年冰蓮,由月家分係子弟建嶺山派駐守,魔物怎敢亂闖。
    “情況如何”他問,“他們可抓著魔物了”
    月楚臨沒有應他,轉而又說“再往南四百裏,無上劍派傳書太陰門。信上提到門派附近的海域有妖蛟作亂,已有幾位門派長老和數十弟子葬身蛟亂。無奈之下,隻能向太陰門求援。”
    月郤心生錯愕。
    太陰境多妖族,而太陰門又掌管著整個太陰境。門中有三族居主位,月家便是其一。
    所以月楚臨知道無上劍派的書信內容並不奇怪。
    但無上劍派素來和多出仙門世家的赤烏境交好,眼下傳書太陰門,足以看出妖蛟有多難處理。
    “今日鬼域來人,府內也尚未安排妥當。”月楚臨拿過一本簿冊,提筆勾畫,“阿郤,你可知我手中每日要經手多少事。”
    月郤這才聽出他方才的每句話都是在嗬責他不懂事。
    他攥緊拳道“若兄長有意,我自是心甘情願地分憂。”
    月楚臨還是語氣溫和“這些事不比與惡妖打殺,你罷了,阿郤,那靈獸到底處置得如何”
    見他又繞回先前的話題,月郤啞口不言。
    長時間的煎熬使他思緒混亂異常,他想到月楚臨對他言說信任,想到兄長如何要求他毫無保留,卻又對他言不由衷,想到他能萬般容他,而又視他如不懂事的紈絝子。
    最後,他想起自己接過那株霜霧草,親手放進沸騰的湯藥中。還有月楚臨明知奚昭受苦,卻連一句話都未曾過問。
    直等月楚臨投來視線“阿郤”
    月郤忽然鬆緩下緊繃的神情。
    “嗯,”
    他壓抑著不穩的呼吸,臉色平靜,終在兄長麵前撒出了生平第一個謊。
    “兄長不用擔心,那靈獸已經送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