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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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婚前夜亡夫回來了!
奚昭扶著樹幹挪了兩步,直接坐在枝子上。
還交學錢
他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她眼神一轉,看向藺岐“小道長,你要忙到什麽時候”
“戌時。”
“戌時”奚昭疑道,“大哥說今日戌時始在觀月樓擺宴,你不去麽”
“不去。”藺岐說,“師父一人赴宴。”
“原來隻道君一人去啊那過了戌時呢你晚上要忙其他事嗎”
“今日功課已畢。”
這意思就是晚上有空閑了。
奚昭有意掃了眼正在檢查陣象的太崖,忽問“那我在這兒待一會兒,行麽”
果不其然,未等藺岐應聲,太崖就已抬起眼簾看她。
太崖問“奚姑娘也不去觀月樓。”
奚昭點頭“不去。”
他便又道“不是盼著那薛家人來麽,如今既然已經到了,怎又不去”
“大宴上規矩多,不愛去。”奚昭往後一靠,倚著梧桐樹幹,手裏把玩著一塊玉佩,“而且我還在喝藥,不知有多少忌口,去了也吃不了什麽。”
多餘的話她沒說。
但見她眉間似有不快,藺岐心有猜測
她多半是不想和月家兄弟打照麵,才不願去觀月樓赴宴。
他不免又想起月郤。
依著她的囑托,昨夜裏他去照看那靈虎時,給月郤帶了話,說是她身體已無礙,無需守在門外。
話時帶到了,但等他從玉蘭花廳回來,月郤竟還在那兒。直到他淩晨離開,他也一步未動。
看那模樣,並不像是有意害她。
藺岐斂下心神,轉而道“如今身在月府,想去何處自是隨奚姑娘的心意。”
話音剛落,太崖忽截過話茬“今日天好,倒讓我想起幾十年前的一樁事。玉衡,為師記得也是這般好晴天。”
藺岐知道他多半又要胡言亂語,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往下問“何事”
太崖卻看向奚昭,笑道“幾十年前在度朔山那山也是去往鬼域的一處大門,在度朔山附近遇著了一個惡鬼,據說在外邊兒遊蕩了百多年,剛被鬼差捉住,就又跑了。遇著我們的時候,頸子上還掛了條鎖魂鏈。”
奚昭“鬼魂晴天也能在外頭亂跑”
“小鬼散魂不可,但那鬼已是數百年的修為。什麽天都敢四處亂跑,隻不過若他不想,普通凡人就瞧不著他。”
太崖稍頓,又接著往下說。
“那大鬼不知吃了多少生魂,又害了多少人,好一副窮凶極惡的作派,鬼差也敢咬上兩口。但到了我這小徒的手下,自知打不過他,便開始哭哭啼啼地求饒。
“一會兒說自個兒還記掛著生前的親眷,想再看一眼,一會兒又說定當改邪歸正,往後再不害人。說來說去,就盼著玉衡能饒過他,放他一條生路。”
他聲音好聽,語氣也隨意而鬆泛,很容易叫人陷進其中。
但他無端聊起這事,奚昭總覺得他沒安好心。
再看藺岐,已是臉色冷然。
他道“師父,已是往事。”
太崖笑說有些事不是越琢磨越有趣dashdash當日我這徒兒本打算用符了結了那惡鬼,但那鬼磕頭如搗蒜,他一時心軟,竟真有饒過他的意思。符也不用了,反倒拿言語勸誡。”
藺岐的神情冷得跟快結冰似的“道君。”
“不願提麽”太崖牽起一條紅色細線,纏繞在指上,“是因為剛想放過那鬼,就叫他捅了一刀”
藺岐垂手“道君有話直言,何須彎彎繞繞講些其他事。”
說話間,八方道玉盤飛速旋轉,連同五行符筆一起消散成赤紅氣流。
最後凝成玉器,懸掛在了他腰間。
“為師不過是在想,過了這麽些年你也理應長些教訓,不會再輕易受人蒙騙。”太崖複又將手攏在袖裏,還是一副閑散道人的模樣,“是麽”
“岐自知分寸。”
話落,太崖就收著了一封紙鶴傳書。應是月楚臨邀他赴宴,折了信後就說要走。
奚昭趴在樹上盯著他,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
等人沒影兒了,她擠出聲輕哼“你師父是覺著我不該來找你。”
藺岐走至另一處,又拿出玉盤。
“師父言行輕潑,不過行事向來謹慎。若得罪了奚姑娘,岐代他道個不是。”
奚昭一手撐臉。
藺岐看著是有些煩他師父,但兩人關係應不錯。
她話鋒一轉“小道長,你師父說他練過馴蛇的法術,是真的嗎”
“未曾聽聞。”藺岐心覺不對,多問了一句,“何種法術”
“他說要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找四處蛇窩,每日恭恭敬敬地拜三拜,再敬三碗酒,酒還得是上好的寒潭香。如此持續半年,就能讓天底下的蛇都聽我的話了。”
藺岐沉默片刻,終道“師父是胡言亂語。”
她就知道
果然是在唬她。
她又問“那寒潭香”
藺岐“是他最愛喝的酒。”
奚昭“”
狗道士什麽毛病
觀月樓。
天際已燒起晚霞,昏暗的光攏著整座樓閣。
大宴已擺起來了,樓閣過道裏全是仆人上上下下。月郤靠在三層樓的廊道邊上,時不時就往下瞥一眼。
但望了十來回,樓下的小道上就是沒出現他想看見的人。
他實在等得不耐煩,隨口叫住一個奴侍“綏小姐那兒沒去遞信都快到時辰了,怎麽還不見人影。”
“回少爺,信早些時辰就送過去了。”
“你再去秋木,過來”陡然看見秋木,月郤眉頭漸舒,“
綏綏還沒過來”
秋木“少爺,姑娘她她說身子不大舒服,就不來了。方才我和大少爺說過呢,他已經知道了。”
月郤眼一沉,嘴角壓了下去。
他自是想去看看她,又怕惹她心煩。
昨夜不就是這樣麽。
隻要他進屋,她就連氣都喘不過。
其他的倒沒起疑心。
他清楚奚昭和薛知蘊玩得好,如今薛知蘊好不容易來一趟,想來她確然是身體不適才沒法赴宴。
想到這兒,他強壓下情緒,說“等緩過這陣我再去看她。你再跑一趟,看著她把藥吃了。等等,你回來,不急著走。先去找樓上找鶴童,找他把那盅桂花酸梅湯裝著,一並帶去。剛熬的,那些藥吃了苦,多少喝點兒也好開開胃對了,她既說不來,那廚房下午都備了什麽飯菜”
“這”秋木麵露難色,“之前姑娘說不來,我便想著還是照常送飯。但姑娘說不餓,用不著送。”
“不餓”月郤忽想到什麽,臉色越發難看。
“那中午呢”他沉聲問,“中午的飯,她吃了多少”
秋木低下腦袋避開他的視線。
“姑娘一口沒動,又送回去了。”
一口氣陡然撞上心口,下不去出不來,月郤壓著怒火問“這事怎沒人告訴我”
秋木悶著不應。
“緣何不吃”月郤勉強維持著冷靜,“沒胃口飯菜味道差了,還是沒她愛吃的”
“不是。”秋木頓了頓,“姑娘說是說是”
“說什麽”
“說是”秋木囁嚅著,好半晌才把話吐完,隻不過聲音小了許多,“不敢吃。”
那股怒火就這麽梗在了心口,堵得月郤又酸又疼。
早在秋木提起這事時,他就猜到是這緣由。
不敢吃。
是怕他再往飯裏湯裏加什麽東西。
不敢吃
什麽不敢吃
分明是不敢信他
他忽覺喘不過氣,陡然轉過身,大半身子都在陽光底下。
熾熱的天,他卻渾身冷得很,像泡在封凍了的河裏。
不光冷,還湧上股將要溺死的窒息感。
秋木知曉眼下最好是何話也不說。
但嘴一張,還是問出了口“少爺,酸梅湯還送嗎”
送了估摸著也不會喝。
月郤緊攥著廊邊欄杆,良久才咬著牙擠出一字“送。”
秋木一愣。
緊接著就聽見月郤道
“你去吩咐一聲,照常做飯。”額角跳痛,他緊閉起眼,“做好了全拿來,我來送”
等藺岐檢查完荷塘附近的禁製,日頭已經徹底西沉。
他收回玉盤,那些深紅色的細線也隨之消失。
奚昭“小道長,要是那些線都斷了
,這禁製是不是也就沒用了”
“斷上些許對禁製沒有影響。”藺岐望了眼昏暗的天,“走罷,我送你回去。”
路上。
奚昭問起了太崖方才提到的事“小道長,那度朔山真的有鬼域大門我聽月郤說過,太陰城底下也有鬼門。”
“鬼域大門不止一處。”藺岐說,“但度朔山離鬼域酆都最近。”
“那你呢,為何要去度朔山也還是像今日這般,要去做什麽事嗎”
藺岐稍頓一步。
暮色中,那冷玉似的麵龐變得模糊。
“算是。過了幾十年,已記不大清了。”他忽道,“奚姑娘可有想起過以前的事”
他這話題轉得生硬,明顯是不想聊起度朔山。奚昭也沒追問,隻說“沒,什麽都沒想起來。”
藺岐略作思忖“之前檢查過你的脈象靈識,識海沒有缺損,失憶應當隻是暫時。”
“除了這些,就沒查出別的”
比如說禁製什麽的。
“並未。”
好吧。
奚昭也不意外。
要是真那麽容易檢查出來,她早就發現了。
沒聊兩句,就已轉到小院附近了。
奚昭原想再問些關於馭靈的事,忽看見院子裏有道人影。
天光暗淡,隱約瞧得出是個年輕姑娘。
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正俯身撿什麽東西。
是薛知蘊。
就知道她會找到這兒來。
奚昭的眼底沉進笑,正要上前,餘光卻瞥見藺岐頓步,似有避讓之意。
她腦子轉得快,瞬間想到今天隻有太崖赴宴,他卻沒去。
這般想著,在薛知蘊直起腰身的前一瞬,她下意識抬手一推
兩人都擠進了假山的過道裏跟上回她偷抱著靈虎回來時,一模一樣的境況。
對上藺岐略有訝異的眸光,她合掌小聲道“抱歉。”
一回生二回熟,推順手了。
藺岐定下心神,搖頭。
奚昭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躬身。
假山內的過道狹窄扭曲,藺岐往後退,背緊貼在冷硬的石壁上,這才稍俯下身。
奚昭耳語“你認識知蘊躲她做什麽,她人很好的。”
藺岐沉默。
這反是他想問的問題。
她為何會認識薛知蘊。
她在梧桐樹上等的,也是她麽
他再三猶豫,終開口道“以前見過。非敵非友,不過見麵會有些麻煩。”
準確而言,他不是在回避薛知蘊,而是整個鬼域。
目下情況特殊,尚不知曉鬼域的態度。
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給整個月府帶來麻煩。
奚昭“什麽麻煩”
她清楚的薛知蘊脾性,絕不是個能容下麻煩的人。
藺岐又不說話了,一時不知該從何處解釋起。
不等他開口,假山外忽傳來清冽冽的人聲。
是薛知蘊在說話。
“你過來了我剛好在這附近散心,倒是巧。”頓了半晌,她又道,“怎的不說話”
奚昭還以為薛知蘊是在叫她,心說這都能被看見。
正要出去,就聽見另一人道“出來逛逛,醒酒。”
奚昭眼皮一跳。
是月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