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挖地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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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正月過半,天一日賽過一日暖和,躲在家裏窩冬的人們相繼走出家門,男人走到地頭巡視地裏的情況,女人走進菜園,著手重整荒了一冬的菜地。
    隋玉在一個傍晚也走進自家的菜地,越冬前開墾的菜地在冬雪化凍後又變得瓷實,她走到柵欄東邊掀開韭菜上蓋的幹草,幹草掀開,一股帶著草渣腐爛的暖濕氣撲麵而來。隋玉扭頭走開,等風帶走那股腐味,她才又走過去,幹草下支著四楞八叉的樹枝,給韭菜留有不小的生長空間。
    “你家菜地裏蓋著啥”隔壁菜地裏的杜婆子走過來,說“蒙一冬了,我每次過來都想掀開看看。”
    “秋天挖的韭菜根,下雪那天西平抱了幹草來蓋一層。”隋玉皺了眉,她抓一把稀爛的韭菜葉,問“嬸子,我家這韭菜怎麽爛了”
    “凍的,韭菜到冬天就爛葉子,等開春了又開始發葉子。”杜婆子唏噓,她心想趙夫長娶了這麽個媳婦,也不知道過得啥日子,菜都不會種,聽說還不會縫衣裳。
    “韭菜命大,葉子爛了也能活,你把這些草啊枝啊都拖走,爛葉子也掃走,等到了二三月份它就發葉了。”杜婆子一時半會兒也沒事,她發好心教隋玉種菜的時令,“韭菜根凍死了也不要緊,不嫌麻煩就撒韭菜籽慢慢等它發芽紮根,嫌麻煩就去河邊地頭挖了種回來。到了二月中,地頭的草發芽了,你再買蘿卜籽回來撒地裏,蒜苗也是那個時候種。”
    “薑還是老的辣,我一點都不懂,您說的頭頭是道,我記住了。以後我就跟著嬸子種菜,你種什麽我種什麽。”隋玉好言好語地恭維幾句,她聽勸,放下手上的彎刀將腐爛發潮的草蓋掀到柵欄外,樹枝也拖出去,又走過去說“去年雪後我們還吃了兩茬韭菜,嬸子,今年你也可以用幹草蓋塊兒韭菜地,過年的時候蒸鍋韭菜雞蛋餡的包子,吃個新鮮。”
    “當真”杜婆子問。
    隋玉點頭,又說“若是照顧的好,下雪了還能去擺攤賣韭菜,指定好賣。”
    杜婆子的眼神變了,她點了點隋玉,說“好丫頭,你是個心善大方的。”
    “嬸子教我種地,也是個善心人。”隋玉笑眯眯的,她以手遮嘴,悄悄道“我隻告訴嬸子一個人。”
    杜婆子更高興了,她放下手上的鋤頭,繞路走進隋玉的菜地,她抓一把土擱手心搓了搓,說“土不肥,種的菜長不大,你家養的有駱駝,積的有糞你讓趙夫長挑兩擔糞撒菜地上肥地。過些天再下場春雨,你這菜地能肥得長蟲,菜種下去長得那叫一個好。二月天暖了種茬春蘿卜,四月能吃蘿卜葉,六月能吃蘿卜。收了蘿卜再翻地施肥,到了七月還能種茬秋蘿卜,打霜下雪了就能收回去過冬,你一年到頭不用買菜了。”
    隋玉再次道謝,說“所以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婆婆離得遠,沒老人家教,我們小兩口把日子過得糊裏糊塗的。”
    杜婆子覺得從隋玉嘴裏說出來的話格外順耳,跟她嘮一會兒,從頭到腳都舒坦,回去的時候特意繞道跟
    隋玉說了一路。
    “就這麽說好了,明天我去挖地來喊你,我教你翻地。”
    “好,杜嬸子,我明天在家等你。”隋玉掏鑰匙開門,說“要不要進屋喝口水”
    “我不渴,我也要回去做飯了。”杜婆子往東指,說“我家住在十七屯,你有不懂的就去問我,就說冬子他奶,我們那巷子裏的人都知道我。”
    “哎。”隋玉答應得脆響。
    對門的婆子聽到聲出來看,隋玉衝她點了下頭,緊跟著關上門,她將彎刀掛門後,洗手進灶房去做飯。
    “喵”貓官從灶洞裏鑽出來,毛上蹭的黑灰左一團右一團,它一抖毛,抖得滿屋飄灰。
    “去去去,出去抖去。”隋玉拿棍趕它,她也跟著出去躲躲,“大好的天,你鑽什麽灶洞明天跟良哥兒上山找枯樹去。”
    貓官不理她,它睡眼朦朧地蹲在石頭上打理自己,等灶房裏鍋蓋一響立馬精神了,看兩隻母雞從土牆下的洞裏跑進來,它嗖的一下飛過去撲雞。
    “咯咯咯咯”母雞嚇得滿院子飛。
    “貓官”隋玉攥著水瓢跑出來,“你要挨打是不是”
    貓官一溜煙躥到牆頭,居高臨下地甩尾巴。
    隋玉瞪它,一扭頭進柴房抓一撮豆渣,拌著晌午洗鍋瀝下來的米渣和菜葉菜根喂雞。
    黃豆泡出芽了,隋玉將水篦掉,待豆子和黍米倒進鍋裏開煮,她端著豆芽邊擇芽泡邊燒火。
    日頭落了,天又冷了,趙西平挑著幹柴帶隋良下山,兩頭駱駝吃飽了就臥在山下等著,見人過來也不動。
    “自己爬上去。”趙西平揚了下下巴,他將兩捆柴分別束在駱駝的肚子兩側,拍拍身上的灰,又走到另一頭駱駝旁邊,用狼皮將隋良纏起來,綁上麻繩,緊跟著自己也坐上去。
    人坐好,駱駝起身,背柴的駱駝也跟著起身,一聲哨響,兩頭駱駝齊頭往家的方向跑。
    牆頭的貓突然“嗷”一聲,隋玉看過去,她聽到了駱駝的蹄聲,看貓跳下牆頭,她就知道是自家的駱駝回來了。她放下手上的水桶,大步過去開門。
    “你們一回來我就知道。”她得意一笑。
    趙西平看了眼貓官,又看看她,不言不語地牽駱駝進門。
    門又關上了,院子裏一暖,趙西平渾身一鬆,他將隋良提下來,又取下駱駝背上的柴捆,兩頭駱駝“哼哧哼哧”叫兩聲,徑直走進圈裏跪臥在沙坑裏。
    隋玉揭下狼皮搭石頭上拍灰,餘光瞥見男人用涼水洗臉,她忙喊“我燒的有熱水。”
    “我用涼水。”
    “有熱水又不是沒有。”隋玉跑進去舀熱水倒盆裏,她站一旁問“熱水舒服還是涼水舒服”
    男人不吱聲。
    “良哥兒也來洗洗,洗幹淨了你倆就歇著,粥煮好了,我再炒盤豆芽就能吃飯了。”
    趙西平擦幹臉進屋燒火,他坐在灶前添柴,火苗飆起時他趔了下身子,仰
    頭看見隋玉端著油盞往蒸鍋裏瞧。火光映亮半邊臉,活靈活現的眼睛被一扇睫毛半遮,這間灶房似乎突然有了安定人心的作用,趙西平垂下眼看火,這會兒心裏踏實極了。
    “韭菜凍爛了,我就沒做湯餅,今晚吃豆粥,我煮的稠,多吃點也耐餓。”隋玉邊倒油邊說。
    “好。”
    蒜苗下油煸一下,緊跟著倒豆芽,豆芽好熟,大火爆炒,一根柴燒完了就起鍋裝盤。
    “良哥兒,吃飯。”
    貓官率先衝進來,隋玉趁機按住它拍兩下,“讓你撲雞,讓你搗亂。”
    趙西平起身去盛飯。
    半盆豆粥一盤豆芽,一家三口坐在溫暖的灶前邊吃飯邊說笑,任夜晚的冷風再強勁,也吹不進這個半明半暗的小屋。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天明,趙西平帶著隋良和貓官繼續上山砍柴,隋玉在家跟著杜婆子去挖菜地。偶爾趙西平回來的早,他放下柴又去菜園挖地,偶爾隋玉挖地挖累了,也會騰半天時間跟臘梅嫂子學做針線,無聊了就跟男人上山。
    但每隔五天,她就會消失一日。
    正月過完,家裏柴房堆了滿滿一屋柴,隋玉的菜園也開好了,她催著趙西平趁她不在家的時候把茅廁的糞出了淋菜園裏去。
    “杜嬸子說過幾天要下雨,你趁著天晴去肥地。”隋玉又在剁餡包包子,她囑咐說“糞出了你記著燒水洗個澡,在我回來之前把衣裳也洗了。”
    趙西平冷眼看她,瞎講究。
    “看什麽看看我長得美”隋玉覥著臉笑。
    趙西平嗤笑一聲,說“我出去轉轉。”
    “去哪兒”
    “聽老牛叔說誰家養的的羊下崽了,我去打聽一下。”
    隋玉朝隋良指了一下,說“帶上良哥兒。”
    趙西平停在門外,隋良麻溜地跑出去。
    隋玉看一眼,她繼續包包子,待包子上鍋,她去關大門。
    灶裏燒著火,隋玉從酸菜壇子裏撈一碗酸蘿卜,她打算晚上煮幾碗酸湯,就不再煮粥了。
    天色趨昏,趙西平推門進來了,進門就說“隋玉,老牛叔來了,他晚上在我們家吃飯,免得回去了又一個人開火。”
    隋玉從灶房裏走出來,說“老牛叔好久沒來了,屋裏坐,包子也蒸好了,酸湯煮好就能吃。”
    “給侄媳婦添麻煩了。”老牛叔將手裏的一碗黍米遞過去。
    “來就來唄,怎麽還帶米”隋玉看向趙西平,見他點頭,她接過碗,說“你跟西平交情好,又不是外人,下次再來可別帶糧了。”
    “你家人多嘴多,也不容易,我孤家寡人的,發的糧食吃不完。”老牛叔擺手,說“你別看我老,我可不是那摳門的人,不占誰的便宜。”
    隋玉舀熱水讓他們洗手,她挾兩盤包子端出來,笑著說“那你這日子可瀟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老牛叔哼笑兩聲,他看隋良擼起袖子洗手,那小模樣看著可乖,小小子長得比女娃娃還好看。他開玩笑說“你要是舍得把這孩子給我當兒子,我餓著肚子都高興。”
    隋良看向隋玉,隋玉斜眼看趙西平,趙西平立馬表態“天還沒黑就發夢,我小舅子我自己養。”
    “認我當幹爹也行,我每個月給你送一石糧來。”老牛叔看著隋玉說。
    隋玉笑著搖頭,她衝隋良招手,人過來了,她摟住弟弟的肩膀,說“他人小,又是個傻的,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無法照顧你終老。”
    趙西平端起一盤包子塞給老牛叔,他推人出門,說“你個老東西,我說你今天怎麽這麽熱情,回你自己家去。”
    老牛叔大笑兩聲,他掂了掂盤子,說“什麽時候得空了再給你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