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春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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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趙西平進屋就挨瞪,他攤手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跟良哥兒準備回來的時候,他說要來我們家吃飯,還自帶糧,我總不能攔著吧。”
    隋玉還是又瞪他一眼,說“這個老牛叔不是個安分的人。”這是指他上一次過來說的話。
    趙西平進屋盛酸湯,出來說“他一輩子沒娶媳婦,也沒後代,他過得糊裏糊塗的,吃飽玩餓等死,做事全憑自己的心情,不安分但也不壞。”說罷他看向她,問“真正安分的人有幾個你是個安分的”
    “我覺得你就是個安分的。”
    趙西平噎住,他無話可說,是與不是都不對勁。
    天黑了,一家人又轉進灶房吃飯,油盞點亮,有了光,吃飯也吃的香些。
    “老牛叔怎麽沒娶媳婦”隋玉問。
    “老了,長得又矮,沒人跟他,敦煌駐兵多,男人多,而女人多是近二三十年移民遷過來的,哪是人人都能娶上媳婦。”趙西平喝口酸湯,又拿兩個包子吃。
    “既然男人缺媳婦,還把人塞妓營裏做什麽。”隋玉小聲嘀咕。
    “就是太多男人沒媳婦,才要有營妓。”
    隋玉不說話了,趙西平也不再說話,三人沉默地吃完一頓飯,洗洗腳各自睡了。
    次日,隋玉拎上包子一大早牽著駱駝出門。她走之後,趙西平將鍋碗洗幹淨,他進臥房換上平常砍柴穿的舊鞋,頭發也用布頭纏起來,之後走進茅廁搬出糞桶。
    隋良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待濃烈的臭味傳出來,他嘔幾聲,拔腿就往門外跑。
    趙西平哼一聲,做這狗樣子給誰看,都嫌臭,就他不嫌臭
    隋良站在巷子裏離家遠遠的,趙西平一出來,他轉身又跑。
    “回來,別跑遠了。”趙西平喊他,“你在家看門,我待會兒就回。”
    等他挑著空糞桶回來,就見隋良用布條塞著鼻子,他拉下臉問“沒你屙的這麽嫌棄。”
    隋良捂住耳朵不聽,一扭頭麵朝牆,也不看他。
    “我晌午還做飯,我看你吃不吃。”
    隋良搖頭,晌午他真就不吃飯,哪怕他親眼看見趙西平洗手了,但他還能聞見臭味。
    可嫌棄了。
    “行,你有骨氣,那你就餓著。”趙西平一口氣將餾熱的七個包子全吃了。
    隋良坐在簷下看他,想不通他是怎麽吃進去的。
    “你來給我燒鍋。”趙西平往鍋裏添一鍋水,不在家的那個人比小的這個更講究,回來讓她聞到味,又要叨叨好一陣。
    他出去舀水將茅廁洗洗刷刷,又折騰小半天,才回來洗澡洗頭洗衣裳鞋襪。
    臭烘烘的一天很快過去,太陽落山了,趙西平見隋玉還沒回來,他將衣裳晾好準備做飯。
    “晚上想吃什麽你餓不餓煮疙瘩湯”他問。
    隋良慌忙搖頭,他推著趙西平往外走,關上灶房門不讓人進去。
    趙西平抱臂瞅他,隋良嚇得縮著脖,但還是堅持挺著腰杆站門前攔著。
    “這是不讓我做飯了”趙西平巴不得,他提起褲腿坐石頭上晾頭發,語氣輕快地說“那就等你姐回來做飯,反正我也不餓。”
    兩人一站一坐地耗著,貓官趴在牆頭看著,待天上的晚霞散去,眨眼間,天色就昏了。
    這時,巷子裏響起隋玉的說話聲。
    隋良拔腿往外跑。
    趙西平也跟著站起來,他慢條斯理往外走,走出門稍等片刻,隋玉牽著隋良回來了。
    “今天怎麽還出來迎接我”隋玉將駱駝繩遞過去,說“給駱駝飲些水,我給它抱捆幹草進去。”
    “你去做飯,我來弄。”
    “啥還沒做飯”隋玉聲音拉高。
    趙西平看隋良一眼,說“你弟不讓我做,他嫌我手臭。”
    隋玉往院裏瞅,她走進去,是有股臭味。她捂著鼻子快步衝進灶房,還行,屋裏沒味。
    “做的好。”隋玉誇一句,她擼起袖子出去舀水洗手,說“良哥兒燒火,我來淘米。水缸空了,趙夫長,該挑水了。”
    “我挑回來的水也是臭的。”趙西平受不了這姐弟倆,他走進去說“我手洗多少次了哪裏還臭長肉上了”
    隋良見到他就趔身,一副生怕染到屎的狗樣子。
    趙西平盯他一眼,一個跨步過去在他臉上摸一把。
    隋良一躍而起,他張嘴無聲大叫,一個勁搓臉,蹦著跺腳。
    趙西平看隋玉一眼,隋玉沒多失望,她給他使個眼色,讓他去挑水。
    “你去洗個臉。”隋玉開始刷鍋。
    天已經黑了,煮豆粥還要炒菜太耗時間,等吃完飯估計半夜了,隋玉改煮疙瘩湯。鍋裏燒水的時候她著手搓麵,水開麵疙瘩也搓好,一圈圈撒進鍋裏後,她戳一坨豬油攪水裏,撒上鹽,再拿兩個雞蛋打散淋進鍋裏。
    一鍋雞蛋花疙瘩湯煮熟,挑水的男人也回來了,他這次打熱水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仔仔細細洗手,還抓把草灰搓。
    “這下總算幹淨了吧”他問。
    “幹淨了幹淨了。”隋玉笑眯眯的,她將碗遞過去,說“吃酸蘿卜嗎我去切半碗。”
    “不吃,我不怎麽餓。”趙西平看隋良一眼,說“他嫌我臭,晌午沒吃飯,七個包子全進我肚子了。”
    隋良沒見過這事,不怪他反應大,隋玉也隻是上輩子小時候在農村見過,她也挺嫌棄。
    這天晚上睡到床上,她安安分分地躺在她的位置了,沒有去跟男人肩並肩睡覺。
    漆黑安靜的屋裏突然響起一聲冷笑,隋玉睜眼,問“不睡覺笑什麽”
    “我明天要去挑牛糞肥地。”趙西平說。
    “到哪兒挑牛糞”
    “官府養牛的地方,每年春耕前,一畝地能領一挑牛糞肥地。”趙西平詳細地跟她說如何將牛糞攪碎拌水再淋地裏,成功惡心到人後,他吐出目
    的“牛糞也髒,我一弄渾身都臭,你別讓我洗碗做飯了。”
    “我自己洗碗做飯,不用你。”
    趙西平求之不得,他心情極好地閉眼睡覺,忽然又一個翻身坐起來。他俯身到床頭,一腿跪著支撐身體,在隋玉沒反應過來之前,兩隻溫熱的大手又準又狠地蒙上她的臉,快速搓兩把,便得意地撤離。
    “趙西平”隋玉大叫一聲,她摟過隋良的腿,一腳朝另一側的男人踹過去,“你煩不煩你真幼稚。”
    趙西平挨了幾腳也無所謂,反正他爽了。
    鬧騰的一夜過去,當露水降下來後,飄有異味的院子清爽了。
    隋玉起來做飯時發現沒臭味了,她高高興興進灶房。。
    吃過早飯,趙西平挑筐帶駱駝出門,他先去地裏轉一圈,又牽駱駝去牛場,朝廷養有官牛四五千頭,每天積的牛糞很是可觀。他找管事做登記,之後就拿鐵鍬去鏟牛糞。他心想不識貨的人還嫌棄,這等肥地的好東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他們這些士卒能挑走肥地,遷來的應募士可沒這個待遇。
    兩天運二十擔牛糞,牛糞都運到地頭,趙西平又用駱駝運水,一坨牛糞混一桶水,攪勻了淋在地裏。
    隋玉在家裏沒事,她帶著隋良去地裏幫忙,攪糞水用不上她,她跟隋良就負責牽駱駝去河邊打水。
    河邊有很多打水的人,有勁的女人從河裏提桶水直接倒進懸在駱駝肚子兩側的水桶裏,三兩下就好了。隋玉沒那個勁,她跟隋良隻能用瓢舀水倒桶裏,舀個小半桶再往駱駝背的水桶裏倒。
    眼瞅著天變了,開春的第一場春雨即將落下,家家戶戶都早出晚歸抓緊時間肥地,男女老幼都派上用場。
    隋靈也被抓去地裏,她滿心不情願,但又反抗不了,那死婆子天天拿隋玉跟她對比,說隋玉幹這又幹那,把她糟蹋得一無是處。她現在連隋玉也看不順眼,在河邊遇到了理都不理,當沒看見。
    隋玉跟她一樣,兩看兩相厭,見麵了就當不認識。
    “那不是你堂姐嗎”臘梅嫂子悄悄問。
    隋玉搖頭,“我不認識。”
    忽而聽到遠處傳來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隋玉起身看過去,一群黑壓壓的人往這邊來。
    “這些是各處築長城、修烽燧、開渠挖壩的役人,每年春耕趕時間的時候,他們就會停下手上的事過來支援。”臘梅說,“在西北種地比我老家好,有官府調度,我們隻用聽話,什麽都不用操心。”
    隋玉遠遠地看著,黑壓壓的一大群役人越走越近,他們像一群螞蟻一樣走進耕地,又在哨聲的號令下分開,躬身走進各家的田地。她跟隋良一人牽頭駱駝走上地壟,她家的地裏也分得五個役人,各自沉默著幹活。
    一天的時間,剩下的十畝地都撒上糞肥,之後這五個役人又挪去東南方向的耕地,幫應募士幹活。
    下雨了,西北的雨絲又細又稀,雨下了一天,地裏的土濕了半指深,再往下挖就是幹土,之前澆的糞肥恰到好處的被雨水帶進土壤深處。
    隋玉站在地頭等趙西平回去,她往遠處望,下雨的天,遠處的地裏還有役人幹活。
    “在春耕結束之前,你不用再去給你堂兄送飯,接下來他們還要分散在各處幫忙犁地、撒種播種。”趙西平說。
    “好,接下來我們也要忙了。”隋玉跟著他往回走,說“小羊羔是不是也該接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