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回贈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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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春日午後閑暇,官府裏的人卻是腳步匆匆,趙西平打聽到校尉到官府來了,他隻能過來在府衙外蹲守。
    距府衙不遠的地方就是驛站,驛站東側的角樓上放哨的人時不時掃過一眼,趙西平換個地方靠牆站著,他盯著進進出出的人,一直從午後等到黃昏。
    “曲校尉。”人出來了,趙西平快步走過去。
    校尉打量他一眼,麵生,他不認識,直接問“何人何事”
    趙西平先自報家門,他不做隱瞞,直白地說“我想用戰功給我媳婦和小舅子脫奴籍,若是往後有什麽任務,您能否帶上我”
    曲校尉玩味一笑,他對這人突然來了興趣,高高大大一個漢子,竟是個癡情種。
    “趙西平十三屯,百戶叫什麽”他問。
    “李大全。”
    曲校尉點頭,又問“上過戰場擅長什麽熟悉地形”
    “在戰場上拚殺了四年,最遠去過烏孫,往西北來往過四次,隻對我走過的路有印象。擅長擅長用刀,我力氣大,也會使箭。”趙西平一一作答。
    曲校尉還算滿意,說“行,你回去等著。”
    趙西平鬆口氣,他行個告退禮,踩著晚霞往回走。
    “喵”
    趙西平聽到聲抬頭,在一家房頂上看見貓官,這幾天家裏亂糟糟的,他沒注意到它,它竟然跑這麽遠。
    “下來。”他招手。
    “你家的貓啊”出來倒泔水的男人問。
    趙西平不作聲,他思索了下,不再招呼貓,大步離開。
    貓官興衝衝蹦下屋頂,它沿著牆根去追男主人,倒泔水的男人撿起個石頭朝貓扔過去,貓官跑得更快了。
    一個拐彎,趙西平抓住貓官的脖子,不顧它一聲高過一聲的叫,一頭鑽進巷子大步離開。
    到家了,他讓隋玉做個繩扣栓貓,“把它栓家裏,免得出去惹事。”
    “怎麽了”隋玉問。
    “它八成跑外麵去偷吃了。”趙西平盯著貓官,一身毛油亮油亮的,在外麵沒過苦日子。
    “再帶它出去也牽繩,先拴十天半個月磨磨性子,不往外跑了再解繩。”他說。
    “好噢。”隋玉將繩扣給貓官套上,繩子的另一端綁石頭上。
    趙西平進灶房淘米洗菜,隋玉進去給他燒火,她打聽道“校尉怎麽說的”
    “讓我在家等著。”
    “那你這段時間在家練練身手。”
    趙西平也有這個打算,雖說是沒有傍身的功夫,但身手要靈活,劈、砍、躲的動作要熟練。
    隋良進來了,他掀開藥罐,舀三碗水倒進去,又從灶裏抽根帶火的柴去引燃幹柴。
    “我這次生病花了多少錢”隋玉問。
    “你別管。”趙西平粗聲粗氣的,黍米和豆子倒進蒸鍋,他擦著手看隋玉一眼,說“還是豪門貴女,用錢扣扣搜搜,分不清輕
    重,跟我老娘一個樣子。”
    隋玉對他的奚落充耳不聞。
    趙西平冷哼,轉頭對隋良說“以後我不在家,你盯著她喝藥,盯緊點,不盯緊就死了。”
    “哎呦,你好煩啊。”隋玉繃不住了,她笑著說“我又不是不知好賴,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一定按時按頓喝藥。”
    趙西平沒理她,他出門了,提著菜籃子去菜園挖菜。沙坑裏埋的糠蘿卜沒了,青黃不接的季節,隻能挖些長老的薺菜和苦菜回來混著泔水煮煮喂豬。
    半鍋豆粥,三個煮雞蛋,再有半碗酸蘿卜條,這就是一家三口人的晚飯。
    “明天我去買半邊雞回來,兌著幹菜燉半盆。”吃飯時,趙西平說,“我們都補補。”
    “行,我去買吧。”隋玉說。
    “你在家再躲兩天,我去買。”
    飯後,趙西平洗鍋洗碗,再煮豬食喂豬,還要給駱駝和羊扯草,這些忙完了,巷子裏也沒人聲了。他打水洗臉洗腳,進屋前又把隋玉換下來的衣裳搓洗幹淨掛晾衣繩上。
    沒娶媳婦之前,他好像也沒這麽忙,趙西平唏噓,轉而想到他要是出門了,隋玉一個人應該是忙不過來。他頭一次覺得隋良太小了。
    隋玉看他一直沒進屋,外麵還沒什麽動靜,她穿衣下床開門出去,在院子裏打拳的男人聞聲停下動作。
    “打擾你了”隋玉一笑,“我能看看不”
    “你回屋睡吧。”趙西平有點臉熱,打拳什麽的他沒正經學過,都是照貓畫虎模仿別人的動作比劃。
    隋玉明白他的心思,她三兩步退回去,關上門,給他留個清淨的空間。
    木床吱呀一聲,趙西平扭頭繼續打拳,貓官蹲在石頭上甩著尾巴津津有味地看著,慢慢的,它打個哈欠,改蹲為趴,尾巴也垂下去了。
    月亮一點點偏移,風停了,萬物寂靜,趙西平呼出一口濁氣,他收了動作,打水擦擦身上的臭汗,帶著一身熱氣進屋睡覺。
    隋玉醒了一瞬,在察覺到是他時又陷入沉睡。
    如此又過三日,趙西平確定隋玉是真的好全了才放她出門。
    隋玉去菜園一趟,將菜地裏長的野草都拔幹淨,長老的菜也都挖回去喂豬喂羊。另外又開一塊兒菜地,她把早春剩下的薺菜籽撒下去,出苗了又是喂豬的好菜。
    進了五月,天熱了,趙西平不再在家裏洗澡,他如往年一樣,挑水時去河裏衝洗,順道把衣裳也洗了。
    “我從外麵鎖門,你們先睡,我回來了自己開門。”他交代。
    隋玉應好。
    在趙西平走後,她鑽進灶房從食櫃底下搬出一個破罐子,罐子裏泡著五條筷子粗細的狼皮,狼皮已經泡軟,扯開有彈性。隋玉將狼皮從罐子裏撈出來,擦去水分,她坐在灶台前用狼皮搓繩。她打算做個弓箭送給趙西平,但她又不懂怎麽做,隻能按圖索驥慢慢試。
    五條狼皮搓成一股,隋玉手上的繭子都磨薄了,她捶了捶脖子,抬起頭發現夜已經深
    了,而挑水的男人還沒回來。
    “喵”拴在簷下的貓官叫一聲。
    隋玉探頭出去,外麵有腳步聲,她將狼皮又丟罐子裏,罐子塞食櫃下麵,剛放好,大門開了。
    “怎麽回來這麽晚”隋玉跑出去問。
    “你還沒睡往後不用等我,夜裏清淨,我挑水的時候練練腿腳。”趙西平將濕衣裳遞給她,他提桶倒水。
    隋玉晾好衣裳,跟他前後腳一起進門。
    “你們出任務的時候會發弓箭和大刀嗎”隋玉問。
    “應該是有的。”
    “弓箭的那個柄是用什麽木頭做的”
    “竹條,還有藤條。問這做什麽你又在琢磨什麽主意”趙西平突然敏銳。
    “我就是想多關心關心你,多了解一下。”隋玉不肯說。
    趙西平受用,他一時睡不著,也起了談興,招手讓隋玉睡過來,他跟她講他經曆過的戰爭。
    隋玉有所了解後,她抽空去街上轉悠,找到賣筐的窄鋪,她賴在鋪子裏磨了好半天,編筐大叔鬆口答應給她用手腕粗的藤條掰個弧形的弓。
    隋玉將泡在草灰水裏的狼皮繩拿過去,在藤條燒彎後,她借用編筐大叔的工具鋸兩個小口係狼皮。
    “這樣行嗎”隋玉問,她拉了拉狼皮,有些鬆,她央著大叔幫她收勁。
    一個狼皮做弦,藤條做弓臂的弓終於成形。
    隋玉留下五十文錢,再三道謝後,她挎著弓高高興興回去。
    她到家的時候,放駱駝的男人還沒回來,隋玉琢磨再三,她決定在飯前送給他。
    洗手揉麵,隋玉午後離家時發了兩瓢麵,她打算烙些韭菜盒子。韭菜不炒,切碎後攬進盆裏撒鹽,四個雞蛋炒碎鏟進韭菜盆裏拌勻,麵劑子擀成個臉大的圓麵皮,餡料鋪上去再收邊,像個布兜子一樣的麵盒子就做好了。
    灶裏剛燒著火,放駱駝和放豬羊的兩人回來了,隋玉聽到聲探頭,“你們也帶貓官出去了”
    趙西平“嗯”了一聲,他盯著掛在駱駝圈裏的彎弓發愣,駱駝進去,他一把抓過彎弓,扭身看向灶門外笑盈盈的女人,他猜到了,一定是她準備的。
    “送你了,你好好練練準頭,對戰時要百發百中,留著你的小命回來給我幹活。”隋玉下巴一抬,像個剝削長工的地主婆。
    趙西平無聲笑了,他顛著弓頭試試重量,又拉開弓弦,還挺結實,他受用極了。
    有弓沒箭,趙西平揣著弓進灶房,他坐在灶下燒火,眼神時不時溜到彎弓上。
    “你藏得還挺緊,我都沒發現。”他睨著人開口。
    “那是因為你的心不在我身上。”隋玉倒打一耙。
    趙西平忽略這句話,他拉弦彈一彈,問“什麽皮狼皮”
    隋玉點頭,做弦的狼皮是從家裏的狼皮褥子上裁下來的。
    鍋裏有香味了,隋玉用鏟子撥動韭菜盒子翻麵,抬頭時,說“我還是惦記你的。”
    “你是該惦記我。”趙西平覺得理所當然,再多他也嫌不夠。
    隋玉白他一眼,說“眼珠子動動,灶裏沒柴了,用草渣捂火,我在烙餅子。”
    灶裏添上柴,趙西平喊隋良來接手,他拿著砍刀出門,回來時抱著一捆帶葉的樹枝。他蹲院子裏削木條做箭,一根根做的仔細。
    十三個韭菜盒子陸陸續續都出鍋了,隋玉往鍋裏添兩瓢水,她去柴房撈半碗酸蘿卜煮酸湯。
    “吃飯了。”
    “來了。”趙西平一喊就動,洗手的時候還攥著隋良的小手搓幹淨,可見心情有多好。
    一個韭菜盒子跟男人的巴掌差不多大,兩麵金黃,裏麵裝著鼓鼓的餡,麵皮咬開,一股熱氣徐徐冒出,帶著濃濃的香氣。
    這是撒的韭菜籽長的頭茬韭菜,韭菜鮮而不辣,鮮嫩的韭菜葉子在密封的麵餅裏燜熟,韭菜葉還是嫩綠色,混著金黃色的雞蛋碎,看著就有食欲。吃到最後,麵角裏還盛著燜出來的韭菜汁,一口吞下去,比白饅頭沾雞湯還香。
    “這才是人吃的飯。”趙西平滿足了,今天晚上能吃頓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