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奴籍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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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今年春日無雨,積雪融化後晴了幾日,不等趕牛耕地,地裏的土壤已經曬得幹硬起痂。這種情況哪裏還敢再犁地,隻怕土壤翻起後經過風吹日曬變成貧瘠。
    官府下令各家各戶從河裏取水灌溉土地。
    趙西平還沒回來,隋玉隻得帶著隋良牽著駱駝去河邊打水,再一趟趟往地裏運。
    “呸。”隋良迎風吃了口沙,他彎腰狂吐口水。
    隋玉眯眼往西看,西北方向的天是灰黃色,漫天的黃沙被風卷起,如一道不透氣的屏障,看得人心慌。
    “好不容易安生了兩年,又鬧沙塵暴,今年地裏的莊稼估計要減產。”河邊打水的人愁眉苦臉,他抱怨道“也是我倒黴,當年要是安頓在酒泉以東,也不愁幹旱了。我姑爺一家在張掖郡種地,他們那邊還能種稻子。”
    “得了得了,再減產也不至於餓肚子。”一個老漢見不得他喪氣的嘴臉,說“你多灌兩桶水,地裏的土就能多長兩桶糧。一個大男人,囉囉嗦嗦的嘴臉怪惹人嫌,你怎麽不怨你爹娘沒把你生在長安大街上。”
    聽到這話的人俱是笑出聲,種地的人就是看天吃飯,不管是在江南還是在西北,都有遇到幹旱的時候。
    隋玉彎腰打半桶水倒駱駝背的大桶裏,灌滿了,隋良牽著駱駝走,兩頭小駱駝跟在後麵。
    小駱駝還不能負重,隋玉帶它倆出來就是讓它們先學著。
    臘梅嫂子牽著駱駝來河邊,見狀,她出聲問“趙夫長還沒回來”
    “還沒有,我估摸著就是這兩天回來。”
    “等他回來了你就輕鬆了。”
    隋玉笑了下,她提著小半桶水去追駱駝。
    舀水澆地,一桶水隻夠澆一步長的距離,駱駝一趟背來兩桶水,半天能運十趟,隋玉一天隻能澆一壟半的地。
    從天亮忙到天黑,人跟駱駝都疲了,駱駝牽回去就躺下了,吃草都是趴著吃。
    隋玉煮一鍋粥,她跟隋良將就吃一頓,肚子糊弄飽了就回屋睡覺。
    天亮後,繼續牽著駱駝去打水澆地。
    田地離河邊近的人家已經在挖溝引水了,隋玉路過,說“大哥,我家地在中間,離河不近,你們這條引水溝挖好了,讓我就近從溝裏打水好吧”
    “我家地裏的水灌夠了再說。”
    “那好吧。”
    “你一個人在打水”
    “嗯,這兩天我男人就回來了。”正說著,隋玉聽到有人喊她,她回頭,是趙西平回來了。
    “他已經回來了。”隋玉鬆口氣。
    趙西平扛著鍬過來,說“不挑水了,我來挖溝引水。”
    “那要挖好長的溝啊。”隋玉往地頭看。
    趙西平指了下正在挖溝的人,說“就順著這個溝挖,我先幫他們挖,挖到他家地頭了,我繼續往東挖。”
    說著,他從駱駝背上取下桶,桶裏的水倒掉,說“你牽駱駝先回去,我帶回來
    的東西還在院子裏扔著,你回去收拾收拾。
    好。
    隋玉如釋重負地帶著駱駝走了。
    現在挖溝的地方都是往年挖的溝被枯枝敗葉填埋了,沿著老溝挖,不算費力,趙西平拄著鍬跳下去,扒拉幾下就下鍬。
    “那是你媳婦”有人過來問。
    趙西平點頭。
    “她不懂種地。”那人語氣肯定,不然也不會不知道挖溝灌溉的事。
    趙西平笑了下,說“是不懂,過了今年,她懂的又多點了。”
    隋玉回去先給駱駝喂食,院子裏放著兩個壇子,她走過去看一眼,是酸菜壇子,前年從老家帶回來的酸菜水在她的反複使用下已經不夠味了。
    “良哥兒,你進屋抓把錢,去豬肉攤看看還有沒有豬血賣,沒有豬血就買塊兒豆腐。”隋玉說。
    “好。”隋良大步跑進去。
    又大步跑出去。
    “拿碗。”隋玉提醒,“裝一兜黃豆帶去,用黃豆換豆腐。”
    隋良又大步拐進來。
    隋玉去燒火煮飯,大米和黍米淘洗幹淨下鍋,灶裏燒上火,她去柴房取隻風幹的田鼠泡水裏。
    米飯蒸熟,隋良端一碗豆腐回來了,隋玉讓他燒火,她將田鼠肉洗幹淨,剁成小塊兒下鍋炒,煸出香味了下豆腐,豆腐兩麵煎黃再添兩碗水燉煮,最後加鹽加酸菜。
    飯菜做好,隋玉跟隋良先吃,兩人吃飽了去地裏給趙西平送飯。
    水溝已經挖的有兩丈長了,趙西平渾身灰撲撲的,他不講究地拍拍手上的灰,接過飯菜直接蹲在溝邊吃。
    “往年幹旱都是挖溝引水灌溉”隋玉問,“我打水的時候,也有好些人在用駱駝或是騾子背水。”
    “有的地方地勢高,水引不上去,隻能用牲畜背水或是人挑水。”趙西平吃噎了,他喝口米湯順順食,繼續說“去年種高粱的那兩塊兒地就隻能用牲畜背水。”
    “我不跟你說話了,先吃飯。”隋玉往遠處走。
    下午的時候,她跟隋良又牽駱駝來背水,主要澆地勢高的兩塊兒地。
    水溝挖了一天半,第二天晚上溝裏就有水了,河裏的水往地裏湧,趙西平跟隋玉隋良都下地挖溝,引著水往地裏流。
    趙西平去年因為傷勢沒能趕在落雪前犁地,今年地裏的土壤格外硬實,麥茬子、豆根、黍子根都還杵在地裏。他在地裏轉一圈,轉頭去官府借耕牛,趁著地裏有水,想趁機把地犁一遍。
    犁地用不上隋玉,她又從田地間回歸到家裏,除了操持一天三頓飯,還要打理菜地,放駱駝和豬是隋良的活計。
    “隋玉,有人找你。”臘梅嫂子領個侍衛過來,她指著菜園裏的人說“這就是趙夫長他媳婦。”
    “趙夫長不在家曲校尉有事找他。”
    隋玉歎聲氣,說“他在地裏犁地,我這就去找他回來。”
    “讓他直接去官府,校尉還在等他。”
    看樣子挺
    急的,隋玉不再耽誤,她出了菜園快步去地裏找人。
    趙西平得到信帶著半腿的泥點子從地裏起來,鐵犁卸了放地壟上,他交代說“你牽牛去吃草,鐵犁先放這兒,這東西沒人偷,我回來了再來搬。”
    “好,你快去,好像挺急的。”隋玉拎著他的鞋遞過去,說“從河邊繞過去,記得洗洗腳。”
    趙西平拎著鞋跑了,到了河邊胡亂搓兩把,穿上鞋急匆匆往官府去。
    曲校尉正在練兵,經下屬提醒才看到急匆匆過來的趙西平,他半身的泥點子,衣裳穿得破舊,臉上還有泥印子。
    “這是剛從地裏起來”曲校尉問。
    “在犁地,校尉,您找我有何事”
    “地裏的活兒忙完了”跟趙西平的匆忙急切不一樣,曲校尉還有意閑聊“今年天幹不下雨,影不影響莊稼的收成”
    “能引水灌溉,播種不受影響,收成受不受影響,那要看種下後能不能下雨。”趙西平扣掉指甲縫裏的泥,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我家還剩兩畝地沒犁,再有一天就忙活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我這兒正好有個好差事派給你。”曲校尉往不遠處的驛站指一下,說“半月前來了個漢使團,怎麽你知道”
    趙西平笑了下,說“半月前我從老家回來,正好遇到一隊使團,我跟他們一起趕路,搭空住了幾晚驛站,不知道是不是他們。”
    “應該就是,那正好,既然你們已經認識了,那我就派你過去。領隊的使者是從長安來的常校尉,此行是要去烏孫,你熟悉西去的路,去年又走過戈壁灘,你就負責帶一隊人去護送。”曲校尉往空曠的地方多走幾步,趙西平跟了過去,就聽他低聲說“這也算是你的造化,若不是沙漠揚塵,使團也用不上本官派兵護送。”
    趙西平沉默,沙漠揚塵,人進去了不能視物,很容易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來。
    “護送使團,即是護送也是出使,回來後,你是有功勞的,你可以為你的家眷和妻弟脫奴籍。”曲校尉多解釋一句,說“若不是你處事妥當,身負本事,這種好事落不到你身上。”
    趙西平心中一喜,除夕許下的願望這麽快就能實現了他即將答應時,又多問一句“大人,我一來一回要多久”
    “那要看使團在烏孫待多久了。”
    趙西平麵色一黯,若是今年能回,最早也是秋末了,若是今年回不了,大概就是明年夏天了。
    趙西平搓著衣角欲言又止地看著曲校尉,他心裏思緒翻騰,幾經猶豫,鼓足勇氣央求道“校尉,我這次離家,短則半年,長則一年甚至兩年,我媳婦一個人在家挺難的,她長得貌美您也知道,若是有人趁我不在家欺負她,她連報官狀告的資格都沒有。”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底氣不足地懇求道“您看能不能提前用了我這份功勞,先給她除奴籍。”
    曲校尉瞪眼。
    趙西平立馬垂眼躬身長拜。
    “奴籍不歸本官負責”曲校尉盯著趙西平,琢磨著他說的也是實話,奴隸不僅不能報官,甚至是狀告有官身的人都要先挨板子再趕出去。
    “這樣吧,我去找胡監察問問情況,這事成不成你們都不準宣揚,即使是你家眷的奴籍暫銷,今年也不會上報,直到你護送使團回來,她才能名正言順地脫去奴籍。”
    趙西平伏地跪叩,“多謝大人。”
    “嗯,你回去準備準備,兩日後就啟程。”曲校尉盯著他,冷不丁一腳踹過去,告誡說“好好辦差,別學何青讓本官失望。”
    “諾。”
    次日,校尉在官府外遇到胡監察,他不過是提了一嘴,胡監察立馬答應,絲毫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