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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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一路慢悠悠往回走,之前跳儺舞時燃燒的火堆仍然火勢大盛,儺人和鼓手都走了,除了兩個加柴守火的衙役,其他的都是烤火嘮嗑的百姓。
    “這個火要一直燒到天明。”趙西平說。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去年我跟良哥兒從城外回來直接回家了。”隋玉探頭往那邊看,說“我們也去烤烤火”
    “行。”
    三人走過去,圍坐的人讓出空位,隋玉跟趙西平將隋良夾在中間坐下,地上堆的是幹柴,被火焰烤得炙熱,坐下也不涼屁股。
    一人多高的火焰在寒風中肆意變換形狀,有調皮的小孩追著拉長的火焰跑,火像是故意逗這些孩子,在他們驚呼大叫時,又迅速收回燎人的火苗。
    隋玉推隋良,說“你也去跑跑,去跟他們一起玩。”
    隋良意動,他站了起來,走之前不放心地交代“你們走的時候記得喊我。”
    “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我就在這兒等你,哪兒也不去。”隋玉覺得好笑。
    隋良歡欣雀躍地走了,他跟在那群孩子後麵跑,火光映亮了他的臉,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你年紀不大吧孩子都這麽大了”旁邊坐的阿嬸問。
    隋玉驚詫地瞪大眼,擺手說“不,我還沒有孩子,這是我弟弟。”
    正巧隋良跑過來了,他從背後大聲喊“姐”
    隋玉捂耳朵,隋良嘻嘻大笑。
    又坐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隋良跑累了,他坐回來,說渴了要喝水。
    “我們回去,天也不早了。”趙西平說,“沒玩夠就明天再來,火要燒幾天,每天晚上這兒都有烤火嘮嗑的。”
    隋玉和隋良跟他走。
    路上還有行人,長街上的酒肆、雜貨鋪都還開著門,門前掛著明亮的燈籠,穿皮襖戴皮帽的小孩在雜貨鋪穿梭。
    “吃不吃飴糖”趙西平低頭問隋良。
    “吃。”隋玉搶答,“走,我們去買,我想吃。”
    走進雜貨鋪,守店的老板正在擦拭櫃台,聽到腳步聲抬頭,滿麵含笑道“新年安康。”
    “您也安康。”隋玉掏出銅板,說“給我們拿三塊兒飴糖,多少錢”
    “十五文。”
    “比往日貴不少啊。”趙西平又數六枚銅板遞過去。
    老板笑了笑,說“討個吉利錢。”
    飴糖遞過來,隋良接住,他站在燈籠下認真地比大小,兩塊兒大點的給大人吃,他吃最小的。
    三人含著甜滋滋的飴糖迎著寒風往家走,門還沒開,貓官喵喵叫著迎了出來。
    “貓官,你吃不吃糖”隋良從嘴裏摳出一點遞給貓官,貓官舔了一舌頭,哢了兩聲甩頭跑了。
    隋良看了看手上被貓舔過的糖,猶豫了一下扔在地上,沒有再吃。抬頭發現他姐夫瞅著他,他縮脖嘻嘻一笑。
    “明天再給你買。”趙西平說。
    隋良搖頭,他大步往灶房跑,搖頭晃腦說“不買了,我已經嚐過味了。”
    “什麽”隋玉問,“我打算煮桃湯,你再等一會兒,待會喝桃湯。”
    隋良點頭。
    “你餓不餓”隋玉看向走進來的男人,說“給你熱一碗羊肉湯”
    “不餓,洗洗睡吧。”
    煮一鍋桃湯,三人各喝一碗,剩下的水用來洗臉泡腳。
    一通忙活,躺床上了雞叫了。
    隋良打個哈欠,他瞌睡了,掖好褥子躺下,不過片刻的功夫就睡著了。
    聽著腳邊的呼吸聲平穩下來,趙西平捏了捏隋玉的腳,他低聲說“睡過來。”
    一聽聲音,隋玉就知道他在琢磨什麽,她不動,說“大半夜了,我要睡了。”
    男人不再吭聲,褥子下的手卻一點點上移,粗糙的指腹碾過伶仃的腳踝,皮下的骨節小巧,還不足他的大拇指指腹寬。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腳底往上躥,隋玉咬唇,感受到粗糙的指腹順著小腿肚滑向膝窩,她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
    男人輕笑一聲,再一次說“過來。”
    隋玉過去了,她氣不順地咬他一口。
    趙西平掰過她的臉,俯身親了上去。
    褥子下變得潮熱,男人如弓一樣彎下身子,他撈起那雙柔軟又冰涼的腳搭上去,不要臉地說“我給你捂捂腳。”
    隋玉哼笑一聲,她抬起腳趾輕輕一摩挲,聽到呼吸聲一緊,她又笑一聲。
    雞叫兩聲,房門開闔,男人出去了,隋玉垂著手趴在床側往外看,她聽到貓官叫了一聲,豬圈裏的豬也醒了,哼哼了兩聲。
    鍋裏的水燒熱了,趙西平擦洗過後端水進來,見隋玉已經睡著了,他擰幹布巾給她擦幹淨手,再擦擦腳,倒了水關門進來抱著她睡覺。
    之後的幾天如除夕一樣,除了吃飯就是玩樂。
    過了初五,趙西平耗三天的時間將晾幹的狼皮鞣製好,有了狼皮,隋玉再出門打獵就不怕冷了,他這才牽著駱駝帶隋玉和隋良出門。
    南及沙漠,北至長城,在無人居住的荒野上,趙西平和隋玉拉弓射箭,天上的飛鳥、地下的田鼠、尋食的野兔、過路的老鼠,都是夫妻倆射箭的目標。
    隋良拖著厚重的狼皮四處跑,箭落在哪裏他往哪處跑。
    過了正月十五,秦大順也加入了進來。
    早上二人肉搏,下午出門練箭,傍晚比劃棍棒,趙西平一天天過得十分充實。
    有秦大順同行後,隋玉就不再陪趙西平出門,她在家處理打回來的獵物,田鼠皮、鳥毛、兔子皮這些都要收拾。
    到了二月初,攢下的田鼠皮又夠做個皮坎肩了。
    隋玉在街上轉了小半個月,終於從一個胡商手裏買到一塊兒鞣製好的牛皮,二尺長一尺多寬就要了她二兩銀子。
    牛皮薄且韌,裁剪好後,隋玉用箭頭在牛皮上鑽洞,再將牛皮縫在鼠皮坎肩外麵,剩下沒用完的牛皮
    ,又補在胸口的位置護住心髒。
    一件坎肩完工,時間進入二月底,土壤即將開凍,在這之前,趙西平要回老家一趟。
    隋玉取下晾幹的狼肉,一頭五十斤左右的狼,肉晾幹後估摸隻有二十餘斤。是隋玉概念裏的斤兩
    狼肉裝袋,隋玉又從牆上取下兩隻風幹的野雞和五隻風幹的田鼠,這些裝進麻布袋裏了,她在屋裏轉一圈,說“我曬的蘿卜幹給爹娘帶一兜回去”
    “這些就夠了,蘿卜幹家裏有。”趙西平拿出狼皮捆背上,說“你真的不回去”
    “回去幹嘛挨罵啊”隋玉睨他。
    趙西平想了想,點頭說“也好,家裏養著豬,還有駱駝和雞,這些東西離不了你。我快去快回,十天之內應該能回來。”
    “你多住兩天也行。”隋玉走過去給他扯扯衣裳,交代說“路上慢點,別趕夜路,吃飯別糊弄。”
    趙西平抬手,餘光看隋良睜著大眼睛看得認真,他幫她捋了下頭發。
    “行了,我走了。”他推開她,走進駱駝圈去牽駱駝,出來說“今天不用送了。”
    裝肉的麻布袋扔上駱駝背,路上吃的幹糧挎肩上,一捆幹柴兩捆幹草分別捆在駱駝背兩側,趙西平清點了下,什麽東西都沒少,他輕佻地衝簷下站著的女人吹個響哨,大步牽著駱駝出門。
    隋玉笑著呸他一口,她跟著出門。
    秦大順坐在院子裏編筐,見人路過,他快步走出去,問“今天回去”
    趙西平點頭,他朝家的方向比個手勢,說“勞大哥看顧些。”
    “你放心,包我身上。”秦大順大包大攬地說。
    趙西平走了,隋玉拿上鐵鍬帶上隋良去挖菜園,去年冬天撒下的薺菜發出嫩芽了,韭菜也出苗了,再過十天半個月就能吃上新鮮的綠葉菜。
    “隋玉,你今年沒種蔥蒜”杜嬸子也在菜園裏,她從菜地裏拔兩把小蔥扔過去,說“挖排溝,蔥撇開,一根一根種下,長大了能竄根,一根變一窩。”
    隋玉道聲謝,她讓隋良去撿,說“我們吃蒜吃蔥多是放羊的時候挖野生的回來,挖回來了埋沙坑裏,保存好也能存放十天半個月。不過吃的時候不多,隋良不愛吃蔥蒜,所以我就沒種。”
    隋良吐舌。
    杜嬸子看隋良一眼,說“我家孫子也是不愛吃這東西的。對了,你聽沒聽說一件事,妓營裏又有個女人懷娃了,前兩天有三個老男人去搶著認,都想學老牛搶個媳婦帶個娃回去。”
    隋玉搖頭,這事她沒聽到音信。
    “後續呢”她打聽。
    “我也不清楚。”杜嬸子搖頭,“過幾天再看看情況。”
    隋玉心裏有點不安,她將兩把蔥種下後,扛起鐵鍬帶著隋良回家,兩人沒進門,直接去了十七屯。
    老牛叔家的大門半敞著,隋玉拍了下門走進去,佟花兒抱著阿水在院子裏曬太陽,地上鋪著篾席和褥子,方便阿水在地上打滾。
    “隋玉來了”佟花兒起身,說“老牛不在家,去河邊洗尿布去了。”
    “我不找他,你不用忙,我說幾句話就走。我聽說妓營那邊有人懷孕了,有三個男人搶著要認孩子,妓營那邊肯定不舍得放人,若是那邊惱了,肯定會想起你,畢竟你是開頭的第一個人。”隋玉說。
    佟花兒點頭,她也聽說了這事。
    “孩子生了,那邊的人可能會想抓你回去,你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出門,讓老牛叔也少出門,在家就栓上門。”隋玉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佟花兒臉色一白。
    “你多注意點,我回去了。”隋玉轉身往外走。
    “我送你。”佟花兒抱著阿水送她出門,“隋玉,謝謝你。”
    隋玉沒作聲。
    佟花兒目送隋玉跟隋良走遠,她關上門拉上門栓。
    過了三天,隋玉正在菜園澆水,聽到屯子裏麵有高亢的叫罵聲,她以為是誰家在吵架,也就沒搭理,兩桶水澆完才牽著駱駝回去。
    “誰家在吵架”隋玉問巷子裏的人。
    “妓營來人要抓佟花兒,老牛不肯放人,他拎把菜刀在院子裏叫罵,說誰進去就砍誰。”
    隋玉開門將駱駝關進去,她去十七屯,巷子口堵著太多人,她看不清情況,聽了一會兒見老牛叔沒落下風,她就回去做飯了。
    妓營的人來了三次,次次被老賴皮堵在門外,最後一次強行卸門闖進去,卻發現屋裏隻有老牛叔一個人,死活都找不到佟花兒,最後被老牛叔揮刀攆了出去。
    之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某天早上,隋玉正做飯的時候,大門被拍響了,她站院子裏問“誰啊”
    “我,老牛。”老牛叔吭一聲。
    門打開,一兜糧嗖的一下扔進去,老牛叔見是她,問“趙西平不在家”
    “他回老家了,你這是”不等她的話說完,老牛叔轉身就跑。
    老牛叔人老個矮跑得還快,一溜煙就出巷子了。
    趙西平回去過兩個夜就返程了,離開屯子走上大道,他遇到一隊持旌旗的使團,他厚顏為其領路,傍晚時沾光住進驛站,吃住都不用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