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出言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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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趙西平帶一隊人連夜上山伐木做棺,曆時三天,做出五十三口棺木,跟隨常校尉從長安出發的喪命軍士入棺,抬到山腰落墳掩埋,墓碑朝向東方,英魂望著歸路。
    斬殺的匈奴由烏孫人負責挖坑焚燒,昔日的戰場上濃煙和肉香整整飄了七天,焚燒掩埋殆盡後,烏孫大軍帶著俘虜踏上回轉的路。
    從匈奴手裏奪得的軍馬、駱駝馱著傷兵,俘虜跟在後麵步行,回程的路比來時多走七天,再次走進烏孫時,已經臨近七月。
    烏孫王為得勝歸來的將士舉行慶功宴,趙西平作為為數不多的漢軍中的一員,他有幸在王宮裏走了一遭,走動的過程中,他認真打量王宮裏的一切,打算回去了講給隋玉聽。
    夜幕落下,宴席進入尾聲,趙西平跟著一眾將士走出王宮。他作為一個無名小卒,坐在席位沒什麽人搭理,一晚上隻用敞開肚皮吃吃喝喝。
    走出宮門,他回望燈火輝煌的王宮,夜風從黑暗的巷道吹來,裹挾著隱隱約約的哭聲和笑聲。
    “趙兄弟,去街上逛逛”同行的軍士相邀。
    趙西平思索了下,抬腳跟過去,說“也好,吃撐了,回去也睡不著。”
    烏孫南接沙漠,夏日的夜風與白日相比要清涼許多,室外又比室內涼爽,不少百姓走出家門坐在樹下乘涼,或是卷著篾席鋪在地上,一家老小躺在家門外的空地上睡覺。
    趙西平等人路過,閑聊的百姓看過來,有人認出他們長著漢人的麵孔,用拗口的漢話問“你們從、從戰場下來”
    走在前麵的軍士問“老伯,有什麽事嗎”
    烏孫老漢嘰裏呱啦一通,間或夾雜著一兩個“人”“回來”之類的字眼,沒人聽得懂,為首的軍士說句告罪,領著一行人走了。
    待走遠了,為首的軍士說“剛剛那個老漢的兒子也上戰場了,他問我們人都回來了嗎他兒子還沒回家。”
    趙西平恍若又回到那個廝殺的戰場,鼻間湧入濃鬱的血氣,殘肢斷臂橫列,人頭馬首橫陳不能再想,他重重喘幾口氣,壓下心底泛起的暴戾。
    “我想回去休息了。”趙西平止步,“突然覺得累了,不想再逛了。”
    “等等,帶你去個好地方。”距他兩步遠的軍士拉住人,說“從戰場上下來是不是夜夜驚醒哥幾個帶你去放鬆放鬆。”
    趙西平沉默,跟著他們繼續走。
    恰逢大軍得勝歸來,夜晚的集市上還熱鬧的緊,街上走動著不少人,趙西平看見叫賣的漢商,商人不愧叫做遊食之人,為了發財哪裏都敢來。
    走過街市,為首的人帶頭拐進一處黑暗的巷道,走出巷道,胡琴和琵琶聲闖進耳畔,一處民房裏傳出歌女的歌聲,歌聲裏摻雜著推杯換盞的雜音。
    趙西平反應過來他們是要去哪裏,他止步說“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來都來了,走什麽走。”一個軍士攔住他,說“你在敦煌趴了幾年,想
    來還沒見過這等好去處,胡姬妖嬈,哥幾個帶你去見見世麵。”
    趙西平堅決不肯,他轉身走進巷道,邊走邊說“我已經成家了,我還急著回去見她,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
    “嘿真是個愣的。”軍士罵一句,見腳步聲已經走遠,他們罵聲掃興,徑直走進民巷。
    趙西平一個人在街市上走動,從頭走到尾,之後拐道回接待的官邸。
    官邸裏的人還沒睡,之前在宮門前分別的軍士見趙西平一個人回來,有人納悶道“這麽快就回來了隻有你一個人回來”
    “嗯,我沒去。”趙西平拿個草團坐過去,問“你們可知道什麽時候回去我想回去了。”
    “一個大男人還念家”有人笑。
    趙西平也笑了下,沒反駁,他的確想家了,想隋玉了,再也不想打仗了。
    “估計再有兩三天就要回京,再晚了路上就冷了。”功曹出聲,他望向趙西平,說“你這趟來的巧,跟我們來烏孫立功了,若是跟著十五萬大軍可沒有這等好事。”
    趙西平摸著下巴思索,打聽道“大概能得什麽封賞”
    “看你們城內的駐軍有什麽空缺,大概能升千戶,若是運道好,武都尉調走或是死了,你能升上去。”
    趙西平心裏有數了,北邊的戰事沒打起來,都尉怎麽都死不了,他多半能當個千戶。
    “那個奪旗的家夥呢”一旁的軍士問。
    說到這事,功曹笑了,搖頭說“這事我得跟校尉稟報,說來好笑”
    “什麽事要跟我稟報”常校尉帶著屬官走進門。
    “大人好。”
    院子裏盤坐的軍士紛紛起身見禮。
    常校尉壓了下手,侍從搬來矮榻和篾席,常校尉脫鞋坐上去,他讓功曹將歸納的戰功卷拿來,邊看邊問“說說,要稟報什麽事”
    功曹坐在下首,他拱手說“奪旗的那個流浪商人這兩天找我說想用戰功為一個好友的族人脫奴籍,他所說的罪奴正在敦煌郡服刑,是四年前腰斬的江陵郡守隋九山的族人。”
    趙西平聽到“隋”這個字渾身一震,又是敦煌又姓隋,他猜出那個奪旗人的身份。
    常校尉沒說話,他借著油盞的光暈看竹簡上的記錄,屬官過來勸說道“大人,夜深了,該睡下了,公事留著明天再處理可好”
    功曹聞言告罪“是屬下之過。”
    常校尉擺手,放下竹簡說“明天將人帶過來見我。”
    “喏。”
    這晚趙西平又沒睡好,半夜驚醒,他下床倒水喝,透過半敞的窗子往外看,不免想起睡前發生的事。隋文安上戰場掙軍功為族人脫奴籍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的,這麽說來,這人還挺有良心。若是隋九山沒犯事,隋家一族沒倒,有隋文安這個領頭羊,隋姓一族的人過得指定差不了。
    翌日天明,早食後,功曹帶著隋文安前往常校尉所住的院子。
    早在過道上等候的軍士紛紛好奇地看向臉上帶傷的義士,一道猙獰的刀傷從鼻翼劃至左臉下頜來♂看♂完整章節,天氣炎熱,傷勢未愈,傷口流膿,半張臉連帶鼻子都是浮腫的。
    隋文安看見趙西平,他眼神一緊,提著的心越發忐忑。
    功曹朝眾人拱手,帶著一瘸一拐的人走進門,不一會兒出來喊“各位,校尉大人邀你們進屋旁聽。”
    趙西平跟著另外八個軍士走進去,他選個靠近隋文安的位置坐下。
    “說說吧。”常校尉朝隋文安比下手,問“義士大名”
    隋文安攥緊袖中的手,昨天他想過捏造個假身份,但又擔心回去後查無此人。
    “草民姓文名安。”隋文安提著晃蕩的心選擇老實交代。
    “你跟江陵前郡守隋九山是何關係”
    “草民跟其子是過命之交,我這個好友生前總覺得愧對族人,我答應他若有機會會為他的族人脫奴籍。”隋文安額頭冒汗,他低下頭,繼續說“好友去世後,我留在敦煌時覺傷懷,去年跟著商隊向西遊曆,在溫宿國住了一冬,開春後來到烏孫,之後便聽說了匈奴來襲的消息。夏初聽聞我朝來使,突生念頭想去戰場上試一試,若能立功,既能了好友遺願,也能履行我的承諾。若是死在戰場上,能殺匈奴,屬實是草民之幸。”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義士受我一拜。”功曹伏身下去,起身說“你那個好友能得你這樣的知己,此生不虧。”
    隋文安勉力一笑。
    常校尉出聲問“你這個好友叫什麽族人多少”
    隋文安麵色一白,到底是沒能糊弄過去。
    “你可認識隋玉”趙西平開口,他麵向上首,拱手說“不瞞大人,卑職在三年前娶一妻,因百戶作祟,娶的妻子是個罪奴,也是姓隋,老家是輿縣的。”
    隋文安垂眼點頭,說“我不認識這個人,但聽過她的名字。”
    常校尉興然一歎,“竟有這樣的巧事我想想,去年從烏孫回去,你跟我說要為妻子脫奴籍”
    “大人沒記錯。”趙西平惋惜一歎,說“早知道文兄弟有意,去年我就不費那個功夫了,去年升個百戶,今年立了戰功豈不是能升個都尉”
    常校尉笑罵他心貪。
    趙西平看隋文安一眼,說“據卑職了解,隋姓一族的族人所剩不多,營妓隻有四人,男奴估計也不剩幾個。”
    “草民離開敦煌時,男奴活著的不足十人,又過一年,還有戰事奔波,活著的人估計更少。”隋文安補充,他帶著傷腿傷臂伏身叩拜,懇求道“求大人成全。”
    赦免十來個罪奴,遠不如賞官賜銀有價值,常校尉思索一下,說“功曹記一下,回長安後,你負責上報。”
    赦免罪奴和下發封賞都有專門的官員負責,常校尉是直麵皇帝匯報戰事,這等小事不歸他管,頂多提起一嘴供皇帝聽個新鮮。
    功曹答喏,見常校尉不再說話,他帶著隋文安退下,其餘的軍士也跟著離開。
    兩天後,常校尉帶著俘虜離開烏孫,傷勢嚴重的兵卒留在烏孫養傷,隋文安的傷在腿在胳膊在臉上,不影響趕路,他騎在駱駝上跟著漢軍一同返回。
    歇息的功夫,隋文安找到趙西平向他道謝。
    趙西平搖頭,說“不是因為你,是因類似隋玉隋良和佟花兒這些受你們拖累的人,就算他們往日借你家的勢做過壞事,但罪不至此。”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