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可返原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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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從烏孫返回敦煌,一路走了兩個多月,進入玉門關已經是九月初,路上又耗五日,趙西平跟隋文安走進敦煌郡的城門。
    常校尉一行人住進驛站,趙西平從驛站出來後去拜見曲校尉。
    “回來了”曲校尉走出來,他是七月初隨大軍回來的,半個月前聽聞烏孫大敗匈奴,但具體情況不清楚。
    “來,跟我說說戰況。”曲校尉捶他一拳,說“我從烏孫回來才知道你遇到常校尉,又跟他去烏孫了。如何又立功了”
    趙西平摸了摸鼻尖,沒忍住笑,他得意地點頭,語氣誠懇地說“多謝大人之前給我訓練的機會,若不是前兩年接二連三出任務,也不會發現我在箭法方麵有些天分。沒有這兩年的積累,我這次去戰場不死也要殘,哪還能立功。”
    曲校尉滿意他的態度,繼而打聽戰場上的事。
    從抵達烏孫,到常校尉率領烏孫大軍抄道北上堵截匈奴,再到戰場廝殺,以及匈奴潰敗,趙西平一一講給他聽,末了還將功曹的話轉述出來。
    曲校尉不時點頭,他目含探究地盯著趙西平,這是個聰明人,朝廷的封賞還沒下來,已經先來鋪路了。
    隱約想起前年在官府外等他的愣頭子,一見麵就說要立功給媳婦和小舅子脫奴籍,曲校尉不免發笑。
    “行,若是能提拔為千戶,你到我麾下來做事。”曲校尉拍拍他的肩頭,感歎道“真是時也命也。”
    趙西平挺認同這話,從十五歲到十九歲,他在戰場上跑了四年,拚死拚活也就得了個十夫長的稱謂。今年一場戰事,他直接升為千夫長了,多少人從入伍熬到頭發花白都得不來升遷。可不是時也命也嘛。
    從校尉府出來,趙西平看見隋文安蹲在路邊,很顯然,這人是在等他,他不由皺眉。
    聽到腳步聲,隋文安起身,臉上的刀傷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傷口雖然痊愈,刀疤卻尤為猙獰。愈合的皮肉糾結成一道暗紅色的大蜈蚣,傷疤牽動肌肉走向,左側嘴角吊起,鼻翼隆起,讓他看起來極為凶煞。
    “我回來的事麻煩你不要跟隋玉提起,給佟花兒她們脫奴籍的事更不要說。”隋文安開口,封賞一天沒下來他就提心吊膽一天。
    趙西平點頭,“我不會提,也不認識你,他們奴籍未脫之前你盡量少露麵。”
    隋文安明白,之前在烏孫時,趙西平雖然幫腔說話,但完全沒提起他和隋慧隋靈。再加上趙西平跟他隻在三年前見過一次,之後再沒見過,往後就是事情敗露,趙西平隻要堅稱沒認出他,萬事跟他沾不上關係。
    “事情了結之前我不會再露麵,了結之後,我會離開敦煌。”隋文安朝他頷首,之後偏著臉匆匆離開。
    趙西平等他走得看不見人影了才抬腳往回走,在校尉府待了近半個時辰,離入城已過一個時辰,也不知道隋玉聽沒聽到消息。
    隋玉正在地裏割麥,又逢秋收,她每天上午去開鋪子做生意,下午來地裏忙麥收。
    四十畝地累死她也忙不完,麥子黃了她就去找屯長,屯長應允她會盡早給她多安排幾個幫忙的人。隋玉想著她跟趙小米就是早出晚歸多割幾個麥捆,也不抵屯長多安排幾個人忙半天。所以她就不急了,隻在下午來幹活,上午還去開鋪子,做商隊的生意。
    “隋玉。”
    日思夜想的聲音傳來,隋玉扭頭望去,地壟上站的人可不就是離家半年的男人。
    “三哥”趙小米激動大叫,“你回來了你活著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趙西平笑了下,說“對,我回來了。”
    隋玉嗔他一眼,她放下水囊走過去,說“該晚回來半個月的,你這一回來,家裏有男人了,屯長就不會安排人來幫忙幹活。”
    趙西平斂起臉上的笑,臉繃起來,看著有些凶。
    隋玉伸手輕輕抱住他,仰頭說“歡迎回家。”
    男人這才氣順,他伸手箍住她,力氣極重。
    他深深吸口氣,說“你真沒良心。”
    “胡說八道,我就是心疼你回來就要幹活,四十畝地呢。”隋玉察覺他有些不對勁,她放棄掙紮,任由他在弟弟妹妹麵前抱著她。
    趙西平偏頭看向地裏金黃的麥子,熾熱的太陽炙烤著麥穗,麥地散發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味道。他緊繃的心神鬆懈下來,這時突然覺得累了,想要躺在雜草叢生的地壟上睡一覺。
    “我不怕累,收莊稼怕什麽累。”趙西平鬆開懷裏的人,說“你回去做飯,我來割麥,我想吃青菜雞蛋湯餅。”
    “青菜雞蛋”
    “對,就要青菜雞蛋。”
    隋玉言好,她又抱男人一下,轉身迅速跑開。
    趙小米跟隋良臉蛋紅紅地看著這兩口子,見他們終於分開了,兩人這才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
    趙西平拿起水囊灌一肚子水,他撿起鐮刀下地,沿著隋玉之前割的地方繼續割。
    拿慣了殺人的刀,再掂起幹農活的鐮刀,趙西平竟然覺得不順手,磨合了好一會兒,割麥的速度才快起來。
    “三哥,之前你走了,我三嫂托商隊往酒泉帶口信,一直沒有回音,我估計爹娘沒收到信。你現在回來了,記得再往老家捎個信。”趙小米交代。
    “好。”
    “三哥,你立功了嗎”趙小米又問。
    趙西平短促地“嗯”一聲。
    趙小米嘻嘻笑,“又能大口吃肉了。”
    “姐夫,你受傷了嗎”隋良出聲。
    “對對對,三哥,你受沒受傷”趙小米踮腳看過去,嘀咕說“半年了,就是受傷也長好了。三哥,往後你別再上戰場打仗了,我們在家好擔心你。每逢有商隊回來,三嫂就跟人家打聽戰場上的消息,有消息她不開懷,沒消息她還是不開懷。”
    趙西平耐心地聽她嘀嘀咕咕,等她說完了,他開口說“匈奴打跑了,烏孫也歸順我朝了,以後不打仗了。”
    “好耶。”趙小米歡呼一聲,
    “三哥,你們太厲害了。”
    隋良重重點頭,他驕傲地說“我早就說了,我姐夫很厲害。”
    趙小米又巴巴一通,把之前隋良誇他厲害的話學一遍。
    趙西平直起腰看過去,隋良生性內斂,他紅著臉目光閃爍,不好意思跟他對視。
    趙西平彎下腰,心情極好地繼續割麥。他一個人頂隋玉和趙小米兩個人,小半天的功夫割兩壟麥,不是隋玉來喊吃飯,他還能繼續割下去。
    鍋裏的水已經沸騰,人回來了就下麵條,油滋滋的雞蛋和嫩綠的蘿卜秧菜心倒進去一起煮,麵湯煮得濃白,麵條熟了就能吃了。
    隋玉端一碟剝了殼的鹵蛋出去,說“嚐嚐味道,我又改進了配方,過來吃飯的客人都說鹹香入味。”
    趙西平一口就是大半個鹵蛋,他喝口麵湯順順,說“夠味。”
    不過他還是最喜歡雞蛋青菜湯餅,在外他突然饞這個味道,越吃不到越是惦記。
    “三嫂,我三哥說匈奴打跑了,以後不會再打仗了。”趙小米說。
    隋玉驚喜地看過去,“真的”
    趙西平點頭,“往後我都在家。”
    “真好。”隋玉會心一歎,又重複道“真是個好消息。”
    飯後,趙西平拿著衣裳挑著扁擔去河裏洗澡,回來時披著一頭濕發。搭衣裳的時候見隋玉從駱駝圈出來,他囑咐說“我帶回來的那頭駱駝你們遠著點,短時間別靠近,它在戰場上受驚了,找回來後時不時大叫,也就近段時間才安穩一些。”
    隋玉瞬間明白趙西平身上的那點不對勁來自哪裏,是戰後創傷,他也需要時間來平複。
    躺在床上,無言的撞擊又重又疾,隋玉好幾次險些杵到床柱上,又被他迅速扯了回去,她緊緊抱著他,整個人掛在男人身上。
    圈裏的駱駝突然大叫,一聲接著一聲,像是做噩夢驚醒一般。
    隋玉撫上男人的頭,十指纏著潮濕的頭發,身體裏亂竄的歡愉讓她失了力道,緊繃過後,無力的雙手垂了下來。
    隔壁門開了,隋良站簷下喊“深更半夜叫什麽叫”
    趙西平輕笑一聲,他啞聲問“深更半夜叫什麽叫”
    隋玉朝他輕踹一腳,她盤坐起來,聽隔壁的門又關了,她伸手下去,嬌媚地問“你半夜會不會叫”
    “我又不像你。”
    虎口收勁,男人倒抽一口氣,他睨著她,警告說“別亂動,你受不了。”
    “真凶。”隋玉撇嘴,手上動作,嘴上依舊問話“以前從戰場上下來也是這樣”
    趙西平沒說話,那時候比這個時候還嚴重。
    “難怪我遇到你的時候覺得你脾氣古怪。”隋玉感歎。
    “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多數都是性子古怪的人。”趙西平解釋一句。
    隋玉探身吻上男人的眼睛,溫柔地呢喃“沒事,我不嫌棄你了。”
    下落時,坐了上去。
    說說
    鬧鬧,一直到後半夜ΘΘ來看完整章節,潮熱的房間才安靜下來。
    隋玉餓了,兩人大半夜又鑽進灶房生火煮酸菜疙瘩湯,疙瘩湯裏飄著嫩黃的蛋花,煮好後雞都打鳴了。
    “煩人,都怪你,我明早肯定醒不來,鋪子要關門一天了。”隋玉嘟囔。
    趙西平將碗筷遞給她,壞笑道“睡到男人了,還賺什麽錢。”
    隋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在外麵都學了什麽東西
    趙西平悶笑出聲,他端碗出去坐院子裏喝疙瘩湯。
    夜風徐徐,繁星點點,整座城池陷入沉睡,遠處的田野裏有蟲鳴傳來。
    吃飽喝足後,公雞打鳴了,雞叫聲蓋過蟲鳴鳥叫,疲累的兩人倒床就陷入昏睡。
    之後的日子,隋玉照例是早上開鋪做生意,下午回歸到莊稼地幹農活。趙西平則是天天耗在地裏,他是容易知足的人,很踏實的性子,隋玉和趙小米時不時為剩下的二三十畝沒收的莊稼犯愁,天天覺得無望,趙西平不是,他立足於腳下的每一寸莊稼地,做著重複繁瑣的動作,從沒見他煩躁抱怨過。
    麥子一壟壟倒下,再一捆捆運走,割了麥子割黍米,割了黍米拔杆子,日複一日。
    在這瑣碎而繁重的勞動中,趙西平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日出而作,日落歸家,拋卻戍卒的身份,他就是個勞作的老農。
    就連那頭從戰場上下來的駱駝也在日複一日的農活中平靜下來,不再夜夜嘶鳴。
    秋收結束,兩份公文抵達敦煌驛站,嗇夫長做好登記後派驛卒給郡守送去。
    公文下達,曲校尉傳令升趙西平為千戶,賞肉百斤,年俸千錢,移居新房。
    胡監察傳令隋氏一族的人銷去奴籍,可返原籍。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