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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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拽了小春紅一把,問:“外麵還有人嗎?”
小春紅吐掉嘴裏的沙,說:“甘大甘二兄弟倆和青山在拴駱駝,不止他們,還有其他人,不妨事,他們丟不了。”
正說著,小喜歪歪扭扭爬去隔壁的帳篷,帳篷裏的男仆托著她扶到這邊來,隋玉和小春紅紛紛伸手拽一把。
“阿牛,張順呢?你進去清點一下人數,然後報給我。”隋玉拽著帳篷喊。
“我也去清點下……”小春紅出聲。
“人夠了,都回來了。”宋嫻開口。
“娘,我們家的仆從不用清點嗎?”綠芽兒問。
“不用,他們都是有經驗的老人,我倆不出事就是不給他們拖後腿了。”宋嫻說。
宋嫻帶出來的仆從都是從沙漠裏調回來的,常年在沙漠裏養駱駝的仆從習慣了沙漠裏的生活,尤其是她爹留下來的老人專門為她訓練過,應變能力挺不錯。
外麵,隋玉等到所有的仆從都進帳篷了,她跟小春紅才相互扶持著進門。隨後,小喜和三草趕忙拉下簾子,人坐在上麵壓著。
這下最後一點光也消失了。
隋玉呸呸吐幾口,她散開頭發抖沙,宋嫻過去幫她拍身上的沙。
“這鬼天氣。”隋玉罵一句。
“怪我,晚點動身就沒事了。”宋嫻自責道。
隋玉擺手,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沙漠裏的天氣本就無常,我們前年倒是走的晚,不還是遇見沙塵暴了。這一路遇見什麽都正常,我能接受,更不會怪你,你可別提了,免得我一次次安慰你。”
宋嫻笑了,說:“行,我不說了。”
“都歇歇吧,以這個風沙的強度,不要一柱香的功夫,我就要安排人出去鏟沙,免得把我們帳篷壓塌了。”隋玉盤腿坐地上。
呼嘯的風聲伴著沙礫瘋狂拍打帳篷的聲音遮掩了一切,外麵什麽都聽不清了,隋玉擔心自家的駱駝也沒辦法,隻能按捺住心裏的焦急。
頂著帳篷的柱子突然急劇晃動,柳芽兒一個大步撲過去抱住柱子,其他人也紛紛走過去穩住柱子。宋嫻摸黑走到帳篷旁邊,她蹦起來拍打繃緊的駱駝皮,試圖敲落外麵蒙的塵沙。
不知過了多久,帳篷搖搖欲墜時,外麵有了動靜,有人繞到帳篷西邊,頂著風賣力地刨堆在駱駝皮上的黃沙。
“外麵是誰?”小春紅大聲問。
“我跟二蛋。”
“是你家的。”隋玉跟宋嫻說。
宋嫻“嗯”一聲,“他們比張順他們更擅長應付這種天氣。”
“經過這次,我們有經驗了,以後再遇到這種天氣會更從容。”小春紅不服輸地說。
“行行行,你說的對。”宋嫻笑了,“我誇我家的仆從,你怎麽還爭起來了?怎麽?想來我家?”
“才不去,我家主子肯給我們分利,你家沒有。”小春紅壓著聲說。
隋玉“嘖”一聲,小春紅立馬認錯道歉。
“沒事,我不生氣,像你家主子這樣的,關內關外找不出第二個。”宋嫻說。
隔壁帳篷裏的男仆也頂著風沙出來了,有他們忙活,隋玉心裏安定多了。
“什麽分利?”綠芽兒問。
“我家的仆從護我走商,我賺的錢拿二成出來分給他們。”隋玉有閑心解釋。
綠芽兒驚訝,竟是這樣的。
“我家的仆從知道嗎?”她疑惑。
“知道分利,但具體多少不清楚。”隋玉說,“小春紅,你們沒人說吧?”
“沒有。”
“那他們有人跟你們打聽嗎?”綠芽兒又問。
“有,很多人跟我們打聽。”小春紅回答。
宋嫻輕歎一聲,說:“我琢磨琢磨,以後跟我出門走商的仆從一人發三百錢好了。”
“你們有多少錢?”綠芽兒跟小春紅打聽。
小春紅下意識朝隋玉看,哪怕看不見人,但不見人出聲,她隱約能明白主子的意思。
“我們不告訴你。”小春紅趕在其他人開口前截斷她們的話,她俏皮地說:“這是我家的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
綠芽兒“嘁”一聲,“等我掌家了,我也給奴仆分利。”
隋玉撫掌,笑著說:“宋小當家闊氣,夠豪爽,我喜歡你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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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宋嫻無話可說。
綠芽兒在黑暗裏不服氣地哼了哼,她可不覺得她傻,她家的奴仆已經覺得不甘心了,若是不效仿隋嬸嬸,保不準他們會暗地裏使壞。
不知又過了多久,外麵鏟沙的仆從走了,風沙似乎也小了點,隋玉隱約聽見幾聲駱駝叫。然而她剛掀開一角簾子,凶殘的狂風一股腦鑽進來,差點把她掀倒了。
借此她也看了眼外麵的情況,地上堆的黃沙估計已經埋過腳踝。
坐在帳篷裏不知外麵是白天黑夜,肚子餓了就嚼幾口炒米,這東西每個人的兜裏都有,隋玉和宋嫻也不擔心隔壁幾個帳篷的人餓肚子。
一兜炒米吃空了一半,外麵的風聲小了,旁邊帳篷裏的人出來了,隋玉和宋嫻她們也抖開壓在黃沙裏的門簾子出去。
天還是昏的,放眼望去,四麵八方都是塵沙織成的黃紗帳,巨石和土墩分明沒有神態,隋玉卻仿佛能看出它們的疲憊。巨石下拴的駱駝更是疲憊不堪,它們倒在地上動不了,嗓子都叫啞了。
隋玉讓甘大甘二從帳篷裏搬罐水出來分給人和牲口喝,見張順帶人去查看駱駝的情況,她讓小春紅帶人規整帳篷,以現在這情況,之後的兩三天都無法動身。
宋嫻和綠芽兒去查看自家商隊的情況,布匹、糧草、幹糧一一清點。
“都沒問題,趕在風暴來之前,我帶人就把貨搬進帳篷了。”宋老冬說。
“冬叔,勞你操心了。”宋嫻感激道。
“應該的。”
“嗯,護我們走商,你們有苦勞也有功勞,我想了下,以後跟著商隊出來做事的仆役,我給你們每人發三百錢。”宋嫻借機把獎賞許出去。
沒人不愛錢,就連忠誠的老仆也不例外,他沒有推拒,臉上笑出一把褶子。
“主子,我們丟了兩頭駱駝。”張順滿麵驚慌地跑過來,他遞給隋玉兩根綁在一起的繩索,說:“蛋殼和它娘咬斷了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
隋玉變了臉色,繩索上唾液未幹,黏滿了塵沙,離斷裂口半指遠的地方殘留著整齊的牙印,確實是它們自己咬斷繩索跑的。
“我帶人去附近找找?”張順不安地說,“都拴得好好的,其他駱駝都在,單單少了它倆。”
隋玉看向走過來的宋嫻,問:“你那邊情況如何?”
“都在,我的駱駝都是馴熟的,咬繩子的駱駝活不到長大。”宋嫻說。
隋玉看向張順,說:“算了,不找了,別駱駝沒找回來,人再丟了。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兩三天,看它們會不會再找回來。”
“這兩頭是野駱駝吧?”宋嫻問。
“我家的駱駝都是野的,蛋殼一出娘胎就跟我們回家了,它對野外的族群沒什麽印象,它娘肯定是有記憶的。”隋玉恨恨地甩了繩子,說:“崽子給它養大了,它招呼不打一個就把崽子拐跑了。”
“跟你打招呼了,它也跑不了了。”宋嫻說,“回去了我送你兩頭駱駝,別生氣了。”
隋玉不肯要,“沙塵暴又不是你掀起來的,駱駝也不是你剪的繩子,你給我賠個什麽勁。”
“不是賠,是送,你幫我教女兒,我給你的束脩。”宋嫻說。
隋玉摸了摸下巴,她高興道:“可真?”
“千真萬確。”宋嫻點頭,“回去了由你選。”
隋玉立馬不心疼損失的牲口了,她一口應下,說:“綠芽兒,你往後有什麽疑問盡管來找我。”
“哎,玉掌櫃,你們的情況如何?”徐大當家高聲問,“我們的帳篷破了兩頂,水壇子也摔了兩個,實在是倒黴。”
“我丟了兩頭駱駝。”隋玉說。
“哎呀呀!”徐大當家替她肉疼,“看來是你最倒黴,多等兩天,看它們還會不會找回來。”
風大不易燒火,眾人嚼些幹糧喝些涼水又進帳篷了,一夜時醒時睡,不時出去鏟鏟沙,勉強熬到天亮。
帳篷周圍積的黃沙已經漫過腿彎,也多虧了這些黃沙壓著帳篷,不然早被狂風掀翻了。
黃沙在戈壁灘上彌漫了三天,風停沙落後,戈壁灘上格外安靜祥和,頭頂的天空蔚藍得不見一絲陰雲,晃眼的光芒大剌剌地灑下來,刺得人眼睛疼。
經過一場風暴,矗立的巨石和土墩又被削薄些許,不知何時吹落下地的鳥死在黃沙下,待臭味傳出來,拔開一看,鳥腹早被蟲蟻掏空了。
逃跑的駱駝沒再回來,隋玉不再等了,趁著風和日麗,她得繼續趕路了。
早上背著太陽走,下午追著太陽跑,擔心沙漠裏天氣還會變,隋玉決定夜晚追著月亮跑,後麵的兩個商隊都沒意見。
經過了十二個日夜的時走時歇,三個疲倦的商隊終於走出戈壁灘,但大部隊走偏了,南邊的雪山依稀就在眼前,樓蘭已在遙遠的北方。
“看來我們要走沙漠南端的商道,從若羌等國穿行。”隋玉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歇氣,她扭頭看向另外兩個商隊主事人,打商量道:“從這條商道走如何?回來的時候再走龜茲和樓蘭?”
“行,我沒意見,從龜茲國走,我還怕遇到逃跑的匈奴兵。”徐大當家說。
“我聽你們的,一起同行吧。”李大當家說。
“今晚在這兒歇一夜,明天也歇一天。”隋玉說,“我走不動了。”
宋嫻跟女兒背靠背癱坐在地上,這會兒顧不上什麽幹淨和髒,隻想讓僵直的腿歇一歇。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她打發家仆出去找水找柴,還剩七隻活雞,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趁著它們還有一口氣,幹脆都宰了吊一鍋湯,給大家補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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