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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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落在人的身上,皮子朝外的羊皮襖上頓時烙下一個黑疤,奴仆嚇得慘叫,軟著兩條腿踉蹌著跑,嘴裏一個勁哭著求饒。
“燒著了,燒你頭發了!”青山大喊,“別跑了!趴地上,在沙裏打滾!快!”
嚇掉魂的人壓根聽不見旁人的話,他頂著一頭燃燒的頭發,鬼哭狼嚎地亂跑,奔散的駱駝躲著他,越來越多的鬼火往他那裏飄。
一朵朵藍白色的火簇相繼在沙漠上綻開,隨著風動,火花飄了起來,無柴無油還能越燒越旺,兩簇三簇聚在一起,像大魚吃小魚一樣相互吞噬,火簇越集越大,然後如長了鬼眼一般,追著晃動的人和牲口跑。
這一幕美得瘮人,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隋玉都嚇得兩股戰戰,冷汗直掉,甚至有人跪地磕頭,向鬼神求饒。
隋玉頂著羊皮襖跑出去,宋嫻伸手拽她沒拽住,她驚惶大喊:“隋玉,你回來!小春紅、張順,你們主子跑出去了,快去追。”
懸浮在外的鬼火虎視眈眈盯著躲在帳篷裏的人,它們躍躍欲試地靠近,裏麵的人嚇得頭皮發麻,不敢踏出一步。
張順抹把冷汗,一道道粗重的呼吸聲在帳篷裏回響,他大口吞咽一聲,猶豫再三,還沒邁出腳步,就聽見有人掀開簾子出去了。
“是青山。”阿牛哭著說。
“讓讓,讓我出去。”甘大啞著聲說。
“哥,我也去。”甘二下了狠力氣扇自己兩嘴巴壯膽,疼痛喚醒神誌,他抖著腿跟了出去。
張順也跟著出去,離開前交代:“小心鬼火燒帳篷。”
“我出去守著帳篷。”李武做出選擇。
聽著外麵的慘叫聲,阿牛跪在地上大哭,哭過兩聲,他掀開簾子往外爬,邊爬邊安慰自己:“要不是主子,我早死了,這次要是死了,就當償恩,我阿牛是個有良心的忠仆。”
“拚了!”大山喊一聲,跟著衝出去。
帳篷裏另外三個男仆也悶頭跟出去,這下裏麵剩下的仆從全是宋家的。
“九叔,怎麽辦?”有人低聲問。
宋九走到帳篷外麵,這才發覺外麵已然成了火海,駱駝燒成火球,慘叫著在地上翻滾,駱駝群已經跑散了,商隊的人躲的躲,藏的藏,來不及藏起來的人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宋老冬帶著七個人守著兩家的商貨,他拎著刀滿眼警惕,防著有人靠近殺人搶貨,聽見腳步聲,他側身看過去。
“四哥,情況如何?”宋九問。
“你去守著小姐和小小姐。”宋老冬安排。
“這種火怕沙,身上起火了就倒地打滾。”隋玉大喊,她跟小春紅已經靠近燒成火人的奴仆,聞著味道,她心下感覺就不妙,隻能把附著磷火的羊皮襖摔地上用沙搓滅,再跟小春紅扒沙掀在慘叫的奴仆身上。
“主子,我來弄。”青山到了,他倒地滾兩圈,壓滅身上的火,一把拽著丁全往沙裏埋。
隋玉騰出空,她高聲喊:“身上著火就在地上打滾,或是用羊皮兜著火往沙裏按,多搓幾下就滅了,這不是鬼也不是神,不用害怕。”
宋老冬一個晃神的功夫,腿上挨了一腳,他栽倒在地。
“九叔,你幹什麽!”守貨的家仆喊。
“老九,你要反?”宋老冬冷靜地問。
“對。”宋九持刀橫在宋老冬脖子上,說:“四哥,對不住了,我不想害你的命,你安靜些,我跟兄弟們拿些綢緞就走。”
“你不能這麽做,老主子待我們不差。”宋老冬試圖勸說。
“他待我們不差,我們也為他做半輩子了,兩清了。”宋九招呼身後的兄弟搬綢緞,說:“你老了,我們還年輕,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我總得為自己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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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前些天跟我說過,以後每年跟她出關走商的人都能拿到三百錢。”宋老冬安撫人心,怕其他人也跟著動搖,“這次禍事之後,我會跟小姐商量,每人再加兩百錢。老九,外麵的日子不好混,你跟關外的人言語不通,關外的人合夥把你們搶了殺了,隨便往沙漠裏一丟,沒人會為你們做主。收手吧,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搬貨的奴仆動作絲毫未停,錢財迷人眼,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之前玉掌櫃家的二黑,他……”
“那是他蠢。”宋九打斷他的話,“我有財又有兄弟,還會兩手功夫,誰想害我們也得掂量掂量。”
宋老冬歎氣,之前二黑的事到底在其他奴仆心裏埋下了背主的種子。
“九叔,該走了。”前後纏著四匹綢緞的男人小聲說,他左右打量幾眼,說:“好兄弟們,機會難得,你們不跑?”
沒人應聲。
“去牽駱駝過來。”宋九看了眼火海裏的人,男男女女都拎著羊皮襖出來撲火了,再耽誤下去,保不準他們就跑不了了。
“老冬叔,主子讓我來問問,商貨沒出問題吧?”一個宋家的仆從躲著鬼火大聲喊。
宋老冬還沒說話,他就感覺脖子上一疼,他聞到了血腥味。
宋九緊張地冒汗,他威脅說:“敢亂說話我殺了你。”
宋老冬暗歎一聲,他憋了憋氣,使勁全身力氣大喊:“有賊偷貨——”
“你找死。”宋九勒刀殺人,收刀抱起兩捆綢緞就跑。
宋老冬捂著脖子倒地,他想出聲,但話音未出,喉嚨裏是粗噶的拉風箱聲。
李武奔過來看一眼,他猶豫兩瞬,選擇留在這邊守著貨。
“有賊?”甘二頂著羊皮襖跑來。
“是宋家出賊了,賊偷了貨跑了。”李武說,“宋老冬被害了,你去通知宋當家。”
宋嫻聽到消息如晴天霹靂,她懵了兩瞬,匆忙安頓好女兒,她撿起一張羊皮頂在頭上跑出去。
“是宋九帶著六個人搶貨跑了,大渠和隋家的張順帶人去追了。”守貨的宋家家仆交代情況,“宋九挾持老冬叔,老冬叔不願他們搶貨逃跑,他喊出聲,宋九割了他脖子。”
宋嫻抖著手探宋老冬的鼻息,還有氣,她哭著喊:“找安東,去找安東,老冬叔還沒死。”
安東是個給駱駝看病的獸醫,駱駝受驚跑散後,他去追駱駝了,找他就耗了大半時辰。
此時天色已微微發亮,隋玉帶人撲滅了不少磷火,風也帶走了不少,剩下的火簇已經不足為懼,火力已然不足撐到天亮。
這時隋玉才曉得商隊裏發生的事,她拖著沉重的雙腿,一臉疲憊地走到帳篷外時,張順和宋家的仆從逮了四個逃奴回來。
“還有三個騎著駱駝跑了,沒追上。”張順交代情況,他累得癱坐在地,問:“老冬叔如何了?”
“還有氣,宋九沒下死手,至於能不能活不好說。”隋玉搖搖頭,“你歇著,我去看看徐李兩家的商隊。”
“我陪你去。”張順扶著膝蓋站起來,幹啞著嗓子說:“昨夜不知是徐李哪家的商隊燒了兩頂帳篷,這玩意兒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前後三個商隊歇息的地方都有那鬼東西。”
“這片沙漠裏以前應該死了不少人,或是死了不少牲口,屍體埋在沙裏,半個月前刮沙塵暴把埋屍的沙土刮走了,也或許是從旁處吹來的。昨夜守夜的人燒火,火苗引燃了沙土下的屍磷,然後有了所謂的鬼火。”隋玉解釋,“我以前聽我爹說過。”
張順聽得暈乎乎的,他沒聽懂,但相信了。
“出了這事,我們幾家的損失都不少,駱駝也跑了,待會兒還要去找駱駝。”張順歎氣,他反省道:“我昨晚該來守著貨的。”
“你昨晚若是在,割斷脖子的必定也有你。”隋玉累了,暫時不想聽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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