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妹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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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嬸,住在第五進的客商走了,你帶人去收拾一下。”阿水拎著一串鑰匙過來。
    正在河邊晾羊皮的婦人“哎”一聲,“曉得了,待會兒就去,我們先把手上的活兒忙完。”
    阿水“嗯”一聲,她去廚院拎個雞蛋籃子,又進客舍收銅鎖。
    “臭死了,一個個邋遢死了。”腳臭味、汗臭味、糞臭味混在一起,阿水直犯惡心,她迅速取下倉房和客房門環上掛的銅鎖,麻溜地跑了。
    靠東邊的尾房裏,空蕩蕩的房間裏,淩亂的床榻上,堆在一起的被褥動了動。
    半個時辰後,拆洗被褥的女幫工拎著大筐進來了,不過她們進門先去掃蕩存貨的倉房。
    “我怎麽聽到客房裏好像有動靜?”李嬸察覺不對勁,她看向其他人,豎耳聽了又聽,她快步走出倉房。
    “哪有什麽動靜?花妞?大壯?”王嫂子喊兩聲,見沒人應,她轉身要去下一個倉房,“貓或是狗進來了吧。”
    李嬸也覺得自己大驚小怪,她正要轉身,一低頭,就見一個黑黝黝的腦袋從尾房的門縫裏鑽了出來。
    “天殺的,這個商隊把孩子拋下了。”李嬸大叫,“快去跟主子說。”
    隋玉在客舍北邊的空地上看奴仆幹活,二黑帶著雇來的二十個幫工在荒地上鏟土,為今年育棉花苗做準備。五個仆婦則是在自家的草場上育肥,為金花草發芽蓄力。
    “主子,你看。”李嬸抱著孩子跑來,“你快讓二黑騎上駱駝去追,這個商隊把孩子撂下了。”
    隋玉回頭,一眼看見縮在李嬸懷裏的孩子,她安安靜靜的,不慌也不懼,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又像是什麽都知道。
    “二黑……不對,去喊良哥兒,讓他騎馬去追。”隋玉立馬吩咐,“李氏商隊是往關內走,他們離開不久,騎馬能追上。”
    李嬸放下孩子,趕忙折回去尋二掌櫃。
    隋玉走到小孩麵前,問:“你叫什麽?”
    小孩不說話。
    “餓不餓?”
    小孩點頭。
    隋玉領她去廚院,翠嫂麻溜地蒸一碗雞蛋羹端出來,小丫頭像是三天沒吃飯,也不怕燙,狼吞虎咽地吞食。
    “你幾歲了?”隋玉又問,“會說話嗎?”
    小丫頭點頭,但還是不吭聲。
    “你叫啥?”翠嫂粗著嗓門問,“莫非又是個傻的?”
    “大驢,我叫大驢。”小丫頭開口了。
    “幾歲了?”翠嫂又問,“看樣子有個兩歲,你娘走的時候你聽到聲了嗎?她跟你說啥了?”
    又沒反應了。
    隋玉不問了,她跟翠嫂說:“你拉她進灶房烤烤火,晌午的時候,良哥兒應該會回來,到時候看他怎麽說。”
    “二掌櫃走的時候就該讓他把這丫頭帶上,把她塞給商隊。”翠嫂牽著小丫頭的胳膊往灶房走,她嘀咕說:“我們這兒又不是乞兒院,孩子丟我們這兒算什麽事?收下這一個,明兒都往我們這兒扔孩子。”
    隋玉沒作聲,大冷的天,帶上這孩子騎快馬去追商隊,一趟下來能要她半條命。
    過了晌,隋良才回來,商隊的人沒跟他回來接孩子,而是給他一筆錢,把孩子丟了。
    “我追上李氏商隊的時候,他們離敦煌已經一二十裏遠了,商隊裏大半的人都沒發現少了個孩子。我把情況說明,客商們不願意再拐回來,這個孩子的娘最初求我收留她,見我不答應,她就變臉了,直接說讓我把孩子丟外麵凍死。”隋良坐在被窩裏捧著滾燙的蔥薑水,這一來一回跑兩趟,他都要凍僵了。
    “李大當家怎麽說?”隋玉問。
    “他不吭聲,由著那個女人耍賴,商隊的人也沒人肯認下這個孩子。我氣不過,就找李大當家要了筆錢。”隋良冷笑,“我要五百錢,他隻肯給二百錢。”
    “這個孩子就留咱家算了,再養三五年,就能幹活了。”隋玉開口,“多她一張嘴,對我們來說沒什麽負擔。”
    “就怕以後來往的商隊都往我們這兒丟孩子。”阿水說。
    “他們敢丟,我們就敢養,我正愁手下無人可用。”隋玉一歎,“我手下要是有可靠的人,從敦煌到武威這一路,我一年能蓋十棟客舍。”
    本來她有考慮用趙大郎兄妹五人,奈何他們不爭氣,聽課認字還得讓他們三叔嚇唬著去,提起練字就愁眉苦臉,撥算盤也撥不明白。腦子愚也就算了,偏偏小心思還多,隻看得到眼前的好處。
    “這孩子幾歲了?你可問了?”隋玉問隋良。
    隋良搖頭,“哪兒顧得上問這些。”
    .
    “我讓人去找西城門的守城官查一下就知道了。”趙西平說,“她叫什麽來著?日後交給廚娘照顧,大一點了放灶房裏當個燒火丫頭。”
    “叫大驢,也不知道起的什麽鬼名字,還是個女娃娃。”隋玉唾罵。
    “改個名字吧。”隋良思索,“棗子?桑果?或是柿子?這些果子都是先澀後甜。”
    “叫紅棗。”小崽說。
    隋玉跟趙西平都沒意見。
    趙西平下午去當值的時候去西城門一趟,晚上回來時不僅帶回關於紅棗的消息,還領了十個官奴回來。
    “紅棗有三歲了,我去給她辦了奴契,沒道理吃我們的飯長大了,日後再有什麽爹娘來認。”趙西平掏出奴契丟木箱裏,他繼續說:“這十個官奴留我們家幹活,要是能入你的眼,你把人派出去給你辦事,不入眼的就留家裏做農活和雜活。”
    隋玉想起來了,“你升官了,怎麽沒給你安排伺候的下人?”
    “有,中郎將府蓋好後,會把下人安排進去。”趙西平解釋,“今天有小吏找到我,冬天快過去了,應當不會再下雪,西邊的中郎將府能開工了。不過我想著你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聽到蓋房的聲音估計會休息不好,讓他們四月再開工。”
    隋玉點頭,近些日子肚皮發緊,或許再有十來天就要生了。
    “明天把接生婆接來。”隋玉交代,“棉花的事就都交給你了,挖河泥做泥坯、點種育苗的時候,你把種棉人都喊來幫忙,免得人手不夠用。”
    “好,我曉得。”趙西平拿梳子給她通頭發,他清楚她關心種棉花的事宜,也就沒說什麽不讓她操心讓她好好歇著的屁話。他交代說:“農司的吏員早半個月就開工了,農戶手裏無力耕種的荒地多半都收回來了,回頭會租給種棉人,一人能租五六畝。”
    “農戶沒意見?他們沒吵著要種棉花?”隋玉好奇。
    趙西平笑,“你別忘了,農戶手裏的田地不是他們自己的,種什麽是官府說了算,他們哪來的意見?有意見也憋著。”
    說罷,他沒聽到隋玉的聲音,等了片刻,趙西平俯下身,就見她閉眼睡著了。
    趙西平給她掖了掖被子,繼續給她梳頭發,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隋玉睡熟了,他才摟著她躺下來。
    隋玉醒了一瞬,借著他的動作翻個身,感覺到背後墊上厚枕頭,她又睡熟了。
    趙西平沒睡,他剪一節燭芯,火苗減弱,他拉開椅子坐下,繼續看白天沒看完的公文。馬農監還沒回來,朝廷的政令也還沒下來,但酒泉和張掖的農官已經把兩地用來種棉的荒地收攏起來了,每隔五天都會派人送來公文匯報進度。
    寒風從門縫裏擠進來,投在桌上的火光跳躍,趙西平伸手遮風,借著半片火光看完兩卷公文,這才吹燈睡覺。
    隔日,接生婆住進空置的客院,她等隋玉醒來按了按她的肚子,說:“估計再有三五天就要生了。”
    “我也感覺快了。”隋玉指著床下麵放的兩個大木箱,說:“生產時用的褥子、剪子、木盆,以及生完孩子我要穿的開襠棉褲和月事帶都放在裏麵了,等我要生了,你把東西拿出來鋪床上。”
    接生婆開箱清點一下,她帶來的也有工具,不過主家準備的齊全,她帶來的東西就不用拿出來了。
    又過兩天,趙西平忙完手頭上的事,剩下的事一一安排下去,交給下屬去做,他不再進城當值,他要在家陪媳婦待產。
    二月初八的早上,隋玉如往常一樣吃過早飯去空地上遛彎消食,一圈還沒走完,她感覺肚子發疼,她要生了。
    “娘,你要不要喝水?”小崽從學堂裏跑出來問。
    “不喝。”隋玉扶著肚子往回走,她打算把他支走,免得她生孩子時嚇到他。
    “我想吃你姑姑燉的魚,你去你姑姑家裏一趟,讓她買兩條活魚,再買一碗今天新磨的豆腐,過來給我燉一碗魚湯。”隋玉說。
    小崽應好,他跑進學堂跟夫子告個假,立馬喚來金麥穗騎馬走了。
    隋玉走進主院,趙西平正要出去找她,一看她神色不對,他大驚道:“要生了?”
    “要生了,不過還沒破水,還有得等。”隋玉扶著他,她喘口氣,說:“先別驚動旁人,你喊接生婆來,再讓翠嫂給我煮碗扁食。”
    趙西平扶她進屋,立馬轉身出去叫人。
    跟他的慌張相比,隋玉鎮定多了,挨過一波陣痛,她扶著肚子繼續在屋裏走動。
    接生婆來了,得知還沒破水,她開箱拿出五塊兒棉花褥子,先鋪一塊兒在床上。
    趙西平端來一大碗扁食,接生婆拿著木盆、剪刀和木桶去廚院用滾水煮。
    一碗扁食下肚,破水了。
    隋玉讓趙西平幫她脫下羅裙和棉褲,她躺在床上,說:“孩兒他爹,我們的二崽要出來了。”
    趙西平拿帕子給她擦臉上的汗,他呼吸粗重,說話帶著喘音:“你又要受苦了,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我生你養,生出來了你照顧。”隋玉說。
    接生婆進來,她開口趕人:“大人,你出去等著,水燒開了給我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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