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江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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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後清冷太子他急了!
沈晗霜和祝隱洲不在長安城內的這幾日,表麵上仍然風平浪靜。
斷雲那日去調回了圍困江府的一眾太子親兵後便替太子殿下去沈府送了消息。但他既不知道,也沒有明確說明沈晗霜的去向,隻說她正和太子待在一處。
那日沈家三代的男人都休沐在家,正忙著為沈晗霜即將開辦的女學編纂書冊。
最初聽聞江既白派了人要來沈府提親時,他們覺得其中有異,便按捺著性子,打算等著聽聽沈晗霜或是江既白說明其中緣由。
但在他們見到沈晗霜或是江既白之前,卻先聽斷雲說沈晗霜被太子無緣無故地接走了。
他們都清楚太子的秉性,理智上知道他應不會亂來,但實際上,他們沒一個人不因為祝隱洲魯莽失禮的行為而氣鬱。
他這和直接搶人有什麽區別
但為了不讓外界胡亂揣測,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往沈晗霜身上潑髒水,沈家人一直沒有聲張。
他們一麵派了許多沈家的護衛出去暗中尋找沈晗霜的下落,一麵在休沐日之後照常去上朝、處理公務、散值回家,隻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察覺原本每日都會出門為開辦女學的事情四處奔波的沈晗霜忽然便不再踏出沈府後,林遠暉忍不住去了一趟沈府。
沉著臉從沈府出來後,他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暗中帶著人四處找沈晗霜。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是祝隱洲帶走了沈晗霜,林遠暉從斷雲那裏什麽都沒有問出來,便隻能帶人循著餘南梔當日曾在西市看見的馬車最後的去向追查。
這一切都在暗中進行著,沒有驚動外人。
而在旁人眼裏,那日在長安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江首輔意欲去沈府提親”的消息,也很快就有了解釋
原來是北達國的暗探從中作梗,想用那些代江首輔提親的金銀與珍寶收買他,以沈家姑娘的婚事離間我朝太子和首輔,以圖從中坐收漁利。
而沈相和江首輔碰麵後說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將那些係著喜綢的紅木箱匣中的金銀與珍寶都收歸了國庫。它們本就是北達國的人和前左相陳氏暗中勾結所得。
北達國來訪的使臣們也因為那些暗探的不軌圖謀與行徑被鴻臚寺的官員們“送”出了長安城,灰溜溜地離開了,連帶著他們想送來和親的九公主和他們此行一直想促成兩國簽訂的和談契約一起。
很多人都曾看見,在北達國的使臣們離開前,他們的九公主也海真帶著人四處找著什麽。得知北達國那些暗探在長安城中的所作所為後,百姓們都有了同仇敵愾的心情,一旦在城中各處看見他們,周圍的百姓們便會像防惡賊一樣地防著,不讓他們有機會再胡作非為。
到底不是在北達國的地界,身為將軍的阿彌爾也並非此行使臣中的一員,而是暗中混進長安的。是以也海真不能拿著阿彌爾的畫像大張旗鼓地找人,隻好盡可能仔細地搜尋阿彌爾的蹤跡。
很多地方他們其實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比如
阿彌爾消失之前最有可能去的,江既白的府邸。但也海真還是去了,江既白彬彬有禮地接待了她,還允許她帶著人裏裏外外搜了一遍,但也海真仍然什麽都沒找到。
阿彌爾就這麽消失在了偌大的長安城中。
也海真找遍了他可能會去的任何地方,卻一無所獲。
心底隱隱有個她不願深想的猜測,也海真卻固執地將其按在一旁,堅持繼續找著。
直到和談之事徹底宣告無果,北達國的使臣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長安城裏了,也海真才不得不隨著一道離開。
她原以為自己會嫁進長安城,隨後要麽死在這裏,要麽等著阿彌爾騎著戰馬踏平這裏,接她回家。
如今雖然不是她的父親想看見的場麵,但她終於可以回去了。
隻是,她的阿彌爾或許代替了她,永遠留在了這裏。
使臣們的隊伍一路北上,離長安城越來越遠,也海真的心也越來越沉。
直到一行人抵達兩國邊界時,那隊名為“護送”,實為監視的精兵代替江既白向也海真轉交了一份禮物。
那是一個漂亮的紅木匣子,上麵有精致典雅的花紋。
也海真還記得,阿彌爾派人替江既白去沈府提親的那日,隊伍裏便有很多這樣的紅木匣子,大小不一。
也海真還曾說過它們很漂亮,的確很適合用在婚嫁喜事上。那時阿彌爾說,等他與她成婚時,他也會將最好的禮物都裝在那樣好看的箱匣裏,都送給她。
也海真忍不住下意識以為,阿彌爾或許隻是提前回了北達國,去為她準備禮物了。
可這卻是江既白的人送來給她的。
也海真心底的不安越升越高時,那隊精兵中為首的人已經抬手打開了那份禮物
裏麵裝著一顆頭顱。
沒有血肉,隻剩潔白幹淨的骨頭,雙眼空洞洞的,直直地對著也海真。她絲毫不必費力,便能清楚地看見雪白的頭骨上還細細密密地雕刻著一些詭異的花紋。
也海真當即就認出來,那是她和阿彌爾定情的那塊玉佩上的紋飾。原本是草原上很美好的圖樣,但因為繞著頭骨不斷連貫地重複,讓人看著不覺脊背發寒。
那是阿彌爾的頭骨。
也海真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九公主,這是江首輔親手為您準備的送別禮。”那名為首的精兵語氣淡漠道。
也海真心神俱痛。
為了給也海真準備這份禮物,江既白花了三個晚上。
從沈晗霜被祝隱洲從長安城中帶走的第一個夜晚開始。
處理掉屍體上的血肉,仔細洗淨那顆頭顱,再用刻刀耐心地一筆筆描畫也海真一定能認出來的花紋。
他們曾在長安城中鬧出了那樣沸沸揚揚的傳聞,想利用沈晗霜的名聲與婚事為他備一份禮,江既白自然該禮尚往來,讓也海真和阿彌爾這對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血肉屍身會腐壞,但那顆頭顱可以永遠陪著也海
真。
直到祝隱洲帶著沈晗霜回來的那日,那場江既白幾乎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大雪才終於停歇。
江既白遠遠地看著那輛帶走了沈晗霜的馬車從還未化去的滿城雪色中駛來,重新停在了沈府門前。
隨後,祝隱洲和沈晗霜並肩走進了沈府。
那是他們從洛陽回長安後,祝隱洲第一次進沈府的大門。
江既白知道,很多事情,其實早已經不同了。
收雨殺了阿彌爾的那一日,江既白曾從江府一步步走去沈府,走那條,若是去沈府提親時也會行過的路。
後來一連幾日,他也都會再如往常一樣去沈府,和沈相一同在書房裏編寫書冊或是交流彼此的見解。和沈家人一起用過飯後,江既白會撐著傘,在漫天大雪裏緩緩走回江府。
後來的許多年裏,江既白都記得,自己曾在處處都有沈晗霜身影的沈府裏看過一場持續了三日不停的雪。
那場雪其實很美,幾乎要勝過當年他與沈晗霜初見時的那場大雪。
隻是這一次,不會再有那個笑容明媚靈動的小姑娘腳步輕盈地和她妹妹一起從雪裏跑來,從他身邊經過時停下腳步,有些擔憂,又有些遲疑地問他“你身上怎麽有血是哪裏受傷了嗎”
那時,他看著她,沉默了許久,她就一直耐心地等在一旁。
而他最終隻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句“沒有”,隨即錯身離開。
那些都是將他護在懷裏時,他母親被他的父親打傷後流的血。
一陣腳步聲重新從身後靠近他時,那個小姑娘會追上來將錢袋遞給他,還會輕蹙著眉提醒他“雪太大了,早些回家吧,你爹爹和娘親肯定都在等你呢。”
那年江既白十歲。
他和沈晗霜的初見,其實要比她記憶裏的早。或許因為她曾毫不吝嗇地向很多人伸出過援手,所以才不記得那場大雪裏狼狽的他。
江既白卻不想忘,也忘不了。
他曾在那樣一個寒冷的冬天,短暫地被這世上最美好的春日照耀過。
他一直忍不住想擁有更多。
兩位母親曾經用她們傷痕累累的身軀護著他,讓他可以順利長大,走出那座被惡鬼牢牢控製的府邸,踏入朝堂,做成一些實事。
在將兩位母親也接出來之前,他無法分心做別的任何事情。所以他隻能看著沈晗霜嫁進安王府,成為離他越來越遠的世子妃。
兩位母親離開後,江既白知道自己不該在孝期想著娶嫁之事。
但他克製不住。
阿彌爾精心布置的誘惑在前,那個開滿鮮花的陷阱裏刻著沈晗霜的名字,江既白做不到毫不動心。
可是那三日的大雪停下後,無人還會記得,江既白曾在那一日,換上了沈晗霜曾說很適合他的天青色衣衫,一步步走向他以為可以伸手擁有的美好和明媚。
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或許是吧。
沈晗霜和祝隱洲回來之後,江既白便沒再去過沈府。
需要他編寫的書冊,江既白仍然認真地籌備著,沒有絲毫懈怠。他希望能助沈晗霜將女學辦得更好。因那是她想走的遠路,想過的長河,他願意成為路上的青石,河上的石橋。
但他不會再有意或無意地留在沈府,同親近和睦的沈家人一起用晚膳。
他終究沒有福分成為他們的家人,她的家人。
江既白再也沒有穿過天青色的衣衫。即便是六年的孝期結束後,他也每日都隻穿著一身素服。
他終生都走不出那場三日不停的大雪。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