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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有及緩緩地轉過身，看著盧千陽。
    “相逢的性格，注定會出事，隻看早晚的事情……”
    宋有及說得很平靜，盧千陽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沉默不語，心裏很是疑惑，作為父親，又怎麽對自己兒子的噩耗做到如此淡定。
    “唯一幸運的是，他在中國出了事，還有救，還有救！”
    宋有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看了看那夕陽最後的一抹餘暉消散在海平麵以下。
    “他若是在美國出了事，神仙也救不了他的。”
    盧千陽聽宋有及這麽一說，眼神一凜。
    “你知道他……”
    宋有及看了看盧千陽，想了想，緩緩地點點頭。
    “相逢從小就聰明，孩子一聰明，母親就很溺愛。相逢後來去了美國，回來之後卻完全變了一個人。”
    盧千陽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
    宋相逢繼續說道。
    “作為父親，在他成年後，卻再也無法糾正他了，孩子翅膀長硬了，他有了他的想法。可是，我心裏一直對他有些懷疑。”
    “你懷疑他什麽？”
    盧千陽還是問了問。
    “相逢太有錢了，憑他現在的本事和能力，是絕對不可能賺那麽多錢的。所以，我懷疑他要麽在國外賺了錢，要麽在國外被人收買。”
    “作為父親，總是擔心兒子的。為了探個究竟，我曾經去他公司找過他幾次，有一次，他們的財務科長請假不在，相逢又要急需一筆款子，讓我幫忙做做賬，我仔細看了看他那家公司的賬務……”
    宋有及臉色愈發陰沉，眼裏滿是陰鬱。
    “他開的那家公司，從未盈利，每個月都有巨額的支出。我又查看了那些支出的項目，雖然賬目做得很好，可是如果是一個老會計，一定會看得出來破綻。”
    “有些什麽？”
    盧千陽皺著眉頭問了問。
    “一筆巨大的款子，每個月都打給三十多個個人賬戶，我同意留意了幾個賬戶，後來去查了查，那幾個賬戶，有醫院的院長，有大學的校長和教授，還有教育專家……”
    盧千陽聽得有些膽戰心驚，這是典型的收買。
    “所以，你就懷疑你兒子在為外國人辦事。”
    盧千陽問道，宋有及微微地點點頭。
    “後來我從側麵問過他，他極力否認，但是憑直覺，我知道自己的懷疑是對的。”
    宋有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搖搖頭。
    “他要出事，是早晚的……”
    “宋書記，你會做賬？”
    盧千陽突然問宋有及了一句。
    宋有及澀澀一笑。
    “當年，我是國民黨中央銀行，上海分行的會計，你說我會不會做賬？”
    盧千陽微微一驚，想不到在這小鄉村裏，竟然還有如此高人。
    “也因為我有這段經曆，不但我父親受了牽連，我後來也蹲了牛棚。”
    宋有及歎了一口氣。
    “等我平反回到宋家村的時候，相逢那孩子已經十幾歲了，我和他父子之情淡漠了許多。”
    盧千陽怔了怔，他是能夠想象得到，經曆過那段荒唐的歲月，受到波及家庭的傷害有多大。
    “宋相逢……，跳樓了……”
    盧千陽還是把宋相逢跳樓的經過給宋有及講了一遍。
    到底血濃於水，盧千陽還是能從宋有及那雙眼睛裏，看出他一直壓抑在心的舐犢之情。
    “他……，他……”
    宋有及使勁地咽了咽嘴裏的唾沫，眼裏滿是關切和緊張。
    “還不知道，還不知道……”
    盧千陽實話實說。
    宋有及滿臉肅然，想了許久，慢慢地向前走了兩步。
    “他娘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麽樣。”
    說完，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走到言采東新立的墓碑前。
    盧千陽趁著微弱的光線，看到那塊青石墓碑上刻著五個字：
    言采東之墓。
    波瀾壯闊的一生，最後，隻剩下一堆土，一塊碑，和那五個字。
    兩人沉寂了很久，任著那海風吹拂過來，深秋的風，涼意漸濃。
    “言莊主死得冤。”
    宋有及喃喃地說了一句，盧千陽上前，默默地看著那塊墓碑，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石碑，冰涼無比。
    “他們這一代人死了，中國再也沒有像他們那一代純粹的人了。”
    宋有及又重重地歎息了一句，盧千陽還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盯著漸漸融入夜色裏的墓碑。
    “走吧……”
    忽然，宋有及回過頭，對盧千陽說道。
    盧千陽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看來，這宋書記也不是個普通人，他知道盧千陽來找他的目的。
    “你來找我，肯定是關於相逢的事情，我跟你走，一定好好地配合你們的工作。”
    說完，宋有及轉過身，朝海邊的那條大道走去。
    兩人就這麽並肩往前走，一路上，宋有及又給盧千陽講過一些兒子宋相逢的事情。
    其中有一件事情，讓盧千陽心頭有些不解。
    盧千陽沒有想到宋相逢的高中居然是在景德鎮上的，那所高中的校長居然是呂聖武。
    那一年高考，宋相逢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績被北京某大學錄取，他隻上兩年大學，又被華盛頓大學選中，成為當時最優秀的學生留學美國。
    宋有及沒有告訴盧千陽的是，宋相逢是第一名，第二名姓於，就是躺在醫院的俠義。
    他們兩人還在大學同學了兩年。
    宋有及和盧千陽剛走到言家莊和宋家村的交叉路口，遠遠地看見一輛車朝這邊過來了，盧千陽清楚，那是國安的車，是來接應他的。
    車到跟前，從車裏下來的人居然是莫所長。
    刺眼的車燈照在路上，莫所長看了看盧千陽身邊的宋有及，對盧千陽說道。
    “首長讓我來接應你，這位就是宋書記吧？”
    盧千陽點點頭，宋有及默然地看了看莫所長。
    “上車吧，首長等你開會呢。”
    莫所長又說道，示意兩人上車。
    盧千陽和宋有及上了車，莫所長一路疾馳而去，等他們到了那棟上海國安的小樓前，夜幕早已將大地籠罩，漆黑一片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
    門口已經有兩位國安同誌在等待，等宋有及下了車，兩人把宋有及帶了進去，莫所長卻靠在車頭，示意盧千陽等等。
    過了片刻，莫所長才緩緩地說道。
    “宋相逢沒死，搶救過來了，隻是一直在昏迷之中。”
    盧千陽微微一驚，從六樓掉下來，砸在車上，居然沒有死，他命是真夠大的。
    “首長在二樓等你，估計要收網了。”
    看著莫所長凝重的表情，盧千陽心裏卻疑雲密布。
    “收網？收誰的網？”
    盧千陽不解地問莫所長，莫所長抬起頭，朝著裏麵那棟樓，三三兩兩亮燈的房間努了努嘴。
    “你去問首長就知道了……”
    說完，他扯了扯盧千陽的胳膊，兩人這才信步走進了大院裏。
    莫所長口裏的首長，就是蘇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