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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夜深了，盧千陽感覺後脊梁一陣冰涼，汩汩寒意直衝腦門。
    病床頂上那盞做手術用的無影燈灑著雪白的光芒，這片淒冷的光照在躺在床上的宋相逢，還有坐在床邊的盧千陽。
    宋相逢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可怕；盧千陽的臉色更是凝重異常，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宋相逢。
    “解決我們？”
    盧千陽冷冷地從嘴裏蹦出一句話來。
    宋相逢眼角微微地顫了顫，點點頭。
    “不錯，他們需要三十年時間，就是為了解決我們，而且他們的那個計劃早已在實施了……”
    “你就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盧千陽突然瞪著雙眼，厲聲問宋相逢。
    宋相逢眯著眼睛，久久地看著盧千陽。
    過了許久，他緩緩地開了口。
    “袁克佑應該到上海了……”
    說完，宋相逢緊閉著雙眼，不再開口說話，盧千陽心裏湧起一股無以名狀的憤怒，可是他又隻能盯著宋相逢，沒有絲毫的辦法。
    在這間病房裏，盧千陽和宋相逢談了這麽多，唯一讓盧千陽確定的是，宋相逢一定是敵特，但是他不隸屬於日本人，他是共濟會的成員！
    若是按他所說，共濟會已經在針對我國進行了陰謀布局，至於到底是什麽陰謀，盧千陽不敢想，也不敢相信。
    宋相逢在等袁克佑，盧千陽也在等。
    也許，從宋相逢口裏說出來的話，隻有袁克佑那樣的領導才能確認真假，甚至隻有袁克佑那種級別的領導才能往更高層反映，調動更多的資源進行驗證。
    我們不擔心宋相逢說的是假話，編造的是故事；我們更擔心他所說的是真的，而且是已經在執行的陰謀！
    盧千陽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淩晨三點。
    宋相逢似乎是累了，已經沉沉地睡去。
    盧千陽不敢離開，甚至連目光都不敢從宋相逢身上移開，他實在太清楚這個人目前的價值了，容不得半點的紕漏。
    盧千陽紋絲不動地坐在床邊，全身有些僵冷，他甚至感覺自己能從自己頭頂看到一座冰雕呆坐在下麵。
    當自己走進老局長方正心家裏的時候，盧千陽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抓間諜，逮特務；當自己看到英雄崗上那一座座無字的墳塋，盧千陽更是希望自己也能夠和他們一樣，死後可以葬在這魏巍青山之上。
    可是，從宋相逢的口裏，這場陰謀，針對的是全人類，全世界，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刑警隊長……
    突然。
    一聲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
    久坐在椅子上的盧千陽雙眼猛然一睜。
    他用有些僵硬冰冷的手從兜裏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盧隊長請你到門外接首長電話。”
    是個陌生人的聲音。
    盧千陽沒有說話，站起身，疾步向病房門走去，拉開門，一股刺骨的寒風掃了進來。
    盧千陽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宋相逢，一腳踏出門，又把門輕輕地帶了過來。
    門口的兩名警戒同誌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輪冷月西斜掛在樹梢，院子裏灑滿冰冷的霜雪。
    電話那頭，傳來盧千陽熟悉的聲音。
    “小盧，你現在就守在門口，等著蘇明星下來接替你，你把宋相逢交給他以後，立即去一趟言家莊。”
    盧千陽眉頭微微一皺，言家莊還有人麽？這個時候去言家莊幹嘛呢？
    電話那頭說話的人是袁克佑，這是盧千陽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是！”
    盧千陽沒有問，因為他知道袁老一定會給他布置任務的。
    “你去言家莊，找一個人，六嬸……”
    六嬸？盧千陽有些疑惑，但是他還是記得這個人的，快一百歲的老人了，是言家莊輩分最高的老人了。
    盧千陽又回答了一個是字，還是沒有多問一句。
    “找到六嬸，你告訴她，言家莊的生死存亡就寄在她身上了，洋鬼子們又打進來了，她一定會告訴你不為人知的秘密。”
    “如果她什麽都不說呢？”
    盧千陽終於問了一句。
    電話那頭的袁克佑沉默了幾秒，仿佛是在思考了幾秒。
    “我相信她會說的。”
    電話那頭的袁克佑斬釘截鐵，隨後又歎了一口氣。
    “你是老刑警了，她會說的。”
    這句話說出來，盧千陽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其實袁老心裏也是沒底的。
    盧千陽還想再問，袁克佑已掛了電話，走廊的那頭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盧千陽抬頭望過去，一個纖瘦的身影慢慢地走了過來。
    蘇明星。
    蘇明星走得很慢，步伐卻是堅定異常，他戴著那副金絲邊的眼鏡，鏡片後麵的那雙眼睛布滿血絲，卻又炯炯有神。
    盧千陽站在門口紋絲不動，側過臉，盯著蘇明星慢慢朝自己走過來。
    夜風輕拂，院裏的枯葉沙沙作響，伴隨著蘇明星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如同鼓點一般敲打著人心。
    “你們聽得見我和他的談話……”
    先開口的是盧千陽，他朝緊閉的病房門努努嘴。
    蘇明星臉色很凝重，點點頭。
    他慢慢地從衣兜裏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遞給盧千陽，又抽出一支叼在自己的嘴上。
    盧千陽掏出打火機，先給蘇明星點上，又給自己也點上。
    “按照上麵的指示，我們事先在病床下麵安裝了監聽設備。”
    蘇明星的回答很平淡，盧千陽心裏卻有一絲莫名的驚詫。
    這就是為何宋相逢隻說自己講的是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孩子。
    原來，即使躺在病床上的宋相逢也猜得到這間病房裏有監聽設備。
    “你們的談話，隻有和我袁老能聽得見……”
    蘇明星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站在走廊邊，靜靜地看著那院裏滿地的枯葉。
    “袁老到上海了？”
    盧千陽有些疑惑。
    蘇明星搖了搖頭，從嘴裏緩緩地吐出一圈煙霧，那繚繞的煙霧又被那陣夜風卷走。
    “監聽設備直接連接到我的辦公室，我直接用電話和袁老一起聽了你們的談話。”
    盧千陽點點頭，這就對了，若是要進行遠程的監聽，目前的技術肯定是能夠達到，隻是不會有那麽長的時間讓技術人員進行設備安裝和線路搭建。
    “他，說的都是真的？”
    盧千陽又回過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病房木門。
    蘇明星也側過臉，瞟了一眼那扇大門，想了想，點點頭。
    “他們的陰謀早在十年前，組織上就有察覺，但是我們從未抓到一個真正進入共濟會，真正知道內情的人。”
    盧千陽頓時明白了蘇明星這句話的分量，既然十年來，都沒有任何收獲，裏麵躺著的那個年輕人也許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也是十年來我們最大的收獲。
    “開始，我們一直以為是日本人……”
    蘇明星苦澀地笑了笑，輕輕地搖搖頭，又淡淡地吸了一口香煙。
    盧千陽理解蘇明星嘴角的那抹苦澀，正因為以為是日本人，所以才有了蘇明星，趙空城這些隱姓埋名的戰士，拋棄他們的所有，甚至不惜自汙名譽，在和平的年代打入敵人內部，潛伏在敵人的身邊。
    原來，戰鬥從來都沒有停止過，隻是換了戰場，變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