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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千陽一臉肅然，他想了想，從老人的手心拿起那顆翠綠的珠子。
    那顆算盤珠子還有些溫熱，帶著老人的體溫，那溫潤的感覺甚至能讓盧千陽感受得到杜宇風當年一隻手輕輕撫摸這顆算盤珠子的溫度。
    “言家莊敗了……”
    六嬸沉沉地歎了一口氣，眼神又變得有些渾濁，盯著門外漸漸明朗的天空。
    盧千陽緊緊地把那顆算盤珠子握在手心，低沉地接了一句。
    “言家莊不能敗，也不能亡！”
    六嬸扭過頭，看著盧千陽，眼裏閃過一絲光亮。
    “六嬸……”
    盧千陽一臉嚴肅，他伸出手，手裏握著那顆算盤珠子，又展開手掌，和著那顆翠綠的珠子握著六嬸粗糙的手。
    “六嬸，言家莊的生死就靠您老人家了，有人讓我給你帶句話……”
    “……”
    六嬸的嘴唇微微地顫了顫，目光如炬盯著盧千陽。
    “洋鬼子又打進來了！”
    盧千陽的嘴裏冷冷地蹦出一句話來。
    盧千陽明顯感覺六嬸的手狠狠地一握，一股力量頓時順著那顆翠綠的算盤珠子，傳到盧千陽的手心。
    六嬸的雙眼微微一眯，久久地盯著盧千陽。
    “原來，袁克佑也是出自我間門言家！”
    六嬸的話裏滿是欣喜，這句話裏卻讓盧千陽心頭一驚。
    盧千陽知道，方從恩老爺子出自言家，一代妖孽杜宇風也出自言家，自然那言采東，言無雙是言家子弟，想不到那袁克佑竟然也和間門言家有著莫大的淵源。
    “好，好，好！”
    六嬸連說了三個好字，剛剛從她眼裏隱去光芒又重新湧了出來。
    六嬸黝黑的臉上居然蕩漾起近年來少有的笑容來，她竟然挺直了佝僂在躺椅上枯萎的身軀，迎著那門外蹦出的那一絲朝陽的光芒坐直了身軀。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六嬸側過臉，看著盧千陽。
    盧千陽對她突然的變化有些不適應，想了想，回答道。
    “我叫盧千陽，從蓉城來的。”
    六嬸點點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盧千陽心裏有些不明白，怎麽這麽一句話就能讓這棵如同枯死多年的老樹迸發出如此強烈的生命力呢？
    “好，盧千陽，盧千陽……”
    “你這麽早來到言家莊，一定是來找我的，對吧？”
    老人一臉神秘的笑容，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睛盯著盧千陽。
    盧千陽點點頭。
    “袁克佑那小子讓你來找我這老婆子的？”
    盧千陽沒有說話，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小子，藏得深啦！”
    六嬸的話雖有些戲謔，可是滿臉竟然是欣慰和高興的神色。
    “他要你來找我，一定是知道了那個人的身份了……”
    那個人，哪個人？
    盧千陽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袁克佑讓他帶的這句話居然有這麽大作用，也許根本不需要自己問什麽，麵前這位百歲的老人一定會告訴自己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六嬸鬆開盧千陽的手，抬起胳膊，用手指了指門外那冉冉升起的太陽。
    “去，去抓言無忌，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不！”
    六嬸突然提高嗓門，臉色變得陰沉，目光變得犀利無比。
    “是去殺了他！”
    盧千陽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臉平靜。
    “言無忌？”
    盧千陽沉默片刻，輕輕地問了一句。
    六嬸點點頭。
    “是，是他！老婆子一輩子做過最大的惡事，就是把他推上了言家莊莊主的位置，老婆子是言家莊的罪人，是老婆子親手毀了言家莊！”
    六嬸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但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盧千陽沉默不語，他默默地看著六嬸，六嬸默默地盯著門外那片被霞光籠罩的天地。
    “言家莊延續了兩千年，出過內奸，出過叛徒，但是從來沒有出過漢奸！當年言天九可以逼死自己的親大哥，但是他還是不敢投靠日本人！隻有言無忌，隻有言無忌！”
    六嬸的話讓邊上的盧千陽心頭微微一怔，這言無忌是什麽樣的人。
    忽然，門口出現一個身影，盧千陽眯著眼睛，是六嬸的孫媳婦。
    他手裏端著一杯茶走了進來。
    六嬸黝黑的臉龐微微地變了變，她還未開口，那進門的孫媳婦一臉笑容，說話了。
    “盧隊長，盧隊長，請喝茶，喝茶。”
    她雙手把茶杯遞給了盧千陽，那雙明媚的眸子卻掃了掃六嬸那張黝黑的臉龐。
    盧千陽雙手接過杯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撲鼻而來。
    能在深秋的季節，能在千裏之外的上海喝到正宗的蒙頂山竹葉青，也算是一份慰藉。
    “大淵媳婦，你去忙吧，順道去看看莊主的新墳，前些天下了場小雨，那個山坳怕會積水，去給掏掏溝……”
    六嬸那深邃的眸子看了看他的孫媳婦一眼，孫媳婦立即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外麵走，卻又被六嬸給叫住了。
    “大淵媳婦，你再給泡杯一樣的茶來……”
    剛出門的孫媳婦愣了愣，扭過頭，看了盧千陽手裏的茶杯一眼，又看著六嬸，疑惑地問了一句。
    “還有客人來麽？”
    六嬸幹癟的嘴唇揚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今兒早老婆子就聽見外麵喜鵲叫喚，肯定是貴客到，你去再泡一杯來……”
    孫媳婦點點頭，立即出了門，沒過多久，孫媳婦端著茶杯進來了。
    六嬸抬起手，示意她把那杯熱騰騰的茶放在門邊不遠的矮桌上。
    “大淵媳婦，你去忙吧，記得去看看莊主的墳頭看看。”
    孫媳婦淺淺一笑，出了門，盧千陽看著她拎起門口的竹筐，拿起筐裏的鐮刀，出了院門，還隨手把院門關上。
    六嬸坐在躺椅上，那雙眸子微微眯著，可是眼裏射出的寒光一直跟隨著那剛出門的孫媳婦。
    “你得抓緊囉……”
    老人家嘴裏喃喃地嘀咕了一句，黝黑的臉龐上湧起一片陰雲。
    盧千陽剛要開口，六嬸的手突然緊緊一握，滿是皺紋的手背皮膚一繃，青筋頓時鼓起。
    “我得給你找個人……”
    “找個人？”
    盧千陽眉頭一蹙。
    六嬸點點頭。衝著門外喊了一聲。
    “阿刀……”
    沒過幾秒鍾，一個健碩的如鐵塔般的身影立在門口，遮住了外麵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