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周乙和袁克佑倆老頭兒來到了協和醫院，昨天說好了，去看看盧千陽。
    他們卻被擋在的病房的外麵，站在門口的小同誌告訴周乙，國安的同誌正在病房裏錄盧千陽的口供。
    口供？
    周乙和袁克佑對視了一眼，這兩個字已經表明了國安對盧千陽的態度了。
    兩人默默無聲，站在走廊上抽著煙。
    “看來，那小子這次跑不掉囉……”
    袁克佑過了許久，才悠悠地吐出一句話來，話裏居然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周乙側過臉，盯著袁克佑那張蒼老得不成樣的臉，淺淺地笑了笑。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麽？”
    袁克佑抬起眼皮，狡黠地看了看周乙，眼裏微微一亮。
    “還好你是我信得過的人，要不，我現在就想一槍打死你……”
    說完，兩人又互相對視著，臉上洋溢起笑容來。
    其實，兩人並不知道，錄口供算是委婉的說法。
    病房裏，其實是在審訊。
    盧千陽躺在病床上，離床一米遠，擺了張長桌子，桌子後麵坐著三個人，一個負責記錄，另外一個負責問話。
    還有一個女人，是沙沙，她也拿著一個本子，但是並未做什麽記錄。
    問話的人，居然會是李明山，他坐在桌子的中間。
    李明山瘦削的臉龐顯得很沉重，那雙眼睛盯著臉色稍稍有些血色的盧千陽。
    “盧千陽，你要老實回答，言無忌到底給你了什麽東西。”
    李明山的語氣很嚴厲，盧千陽側著臉，看著李明山。
    “一個用美元折成的戒指。”
    盧千陽回答得很平靜，說的也是事實。
    “他為什麽要給你這個？這個東西現在在什麽地方？”
    李明山一連串地問話，盧千陽依舊表情平靜，想了想，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要給我那玩意兒，我記得放在我衣服的兜裏了，應該在我蓉城的家裏吧。”
    李明山眉毛一豎，厲聲說道。
    “組織上已經派人去了你家，沒有找到那件東西，你要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盧千陽有些不樂意了，脖子一梗，盯著李明山。
    “你們找不到那個東西，我就要老實交代，我交代了，你們又找不到，賴我？我怎麽知道那言無忌臨死要在我手裏塞個那玩意兒。”
    見盧千陽的態度很是抵觸，李明山頓時用手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盧千陽，注意你的態度。這是組織上找你談話，你要嚴肅對待。”
    他又頓了頓，換了個話題。
    “我問你，你既然已經控製住了言無忌，為什麽還要將他推下海裏，還朝水裏的言無忌開了三槍。”
    盧千陽的眼神微微一顫，眼眸裏閃過一絲驚慌。
    這件事情，他是怎麽知道的？當時沒人看見啊。
    難道……
    “你沒有想到吧，言無忌沒有死，他什麽都交代了！”
    李明山犀利的眼神盯著盧千陽，盧千陽使勁地咽了咽口水，他的確沒有想到言無忌不但沒有死，還被救了上來。
    那該死的特務！
    盧千陽在心裏暗罵一聲。
    “既然他沒有死，那你們應該去問他，問他為什麽要給我那個玩意兒，問他不就是什麽都明白了麽……”
    “盧千陽！”
    李明山一聲厲喝，打斷了他的話。
    “難道我們還要去問言無忌，你為什麽要把他推進海裏，為什麽向他開槍！？”
    這句話，盧千陽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卻始終要麵對。
    “他是特務，是敵人潛伏在我們內部的間諜……”
    李明山一臉鐵青，剛剛拍了桌子的手攥成拳頭，仿佛是要想砸桌子，又仿佛想衝過去，捶那盧千陽幾拳。
    “盧千陽，你是國安戰士，是組織上經過多年培養，又同時在公安係統經受鍛煉的同誌，你這種濫用私刑的行為，不是違紀那麽簡單，已經是違法了。”
    坐在李明山身邊的沙沙開了口，她此刻說話，其實是對李明山的一種保護。
    誰都看得出來，李明山臉上的憤怒，有時候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做出不明智的舉動來。
    盧千陽看了看臉色平靜的沙沙，眼神有些詫異。
    李明山瞥了一眼盧千陽，又看了看邊上的沙沙，沉聲說道。
    “她是處理你這起案件的成員之一，你最好老老實實交代問題，爭取能夠得到組織上的寬大。”
    盧千陽沒有說話，其實，很多話，他都在當天到達北京的那個夜裏交代完了。
    說的都是真話，沒有半點的隱瞞。
    他不知道為何言無忌要給他那枚紙戒指，因為言無忌是間諜，是特務，他出於義憤出手殺了人。
    隻是，盧千陽沒有告訴他們，他真正擔心的是言無忌被捕後，一定會有人去營救他，甚至極有可能脫罪，逃脫法律的懲處。
    “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組織上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
    盧千陽一副生無可戀，毫不在乎的表情，這讓李明山愈發地惱怒，他的眼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慢慢地坐了下來。
    身邊記錄的同誌把剛剛他們的談話都記錄在案，沙沙也翻開她的本子，在上麵草草地寫了幾行字。
    “李副局長，我看，就這樣吧。”
    沙沙抬起頭，看了一眼李明山。
    李明山陰沉著臉，想了許久，微微地點點頭，站起來，轉過身，就往外走，沙沙和記錄員連忙收拾桌上的東西。
    李明山一跨出病房的門，就看見袁克佑和周乙站在走廊的窗邊，他努力地平複了情緒，走了過去。
    “兩位老首長怎麽到這兒來了？”
    李明山明知故問，袁克佑和周乙四目對視半秒，周乙連忙開了口。
    “老袁說他在蓉城選出來的一個小同誌，犯了錯誤，他想讓我來問問……”
    袁克佑黝黑的臉龐有些不好意思，扭著頭，看著院裏那棵落光了葉子的老槐樹。
    李明山瞥了一眼袁克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還問什麽問，不是違紀，是違法了！”
    李明山把“違法”兩個字說得很重，他是要告訴袁克佑，不要想著給盧千陽開脫，違法犯罪的事情，誰也開脫不了。
    “違法？”
    袁克佑扭過頭，滿臉驚詫的盯著李明山。
    李明山沉重地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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