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無忌為什麽要那位陳永亮的檔案呢？”
    盧千陽有些不解，自言自語，半躺在床上的言無憾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我就不清楚了。後來，這陳永亮比我先出獄，自他出獄後，我就再未見過他。後來，我也出獄了，是言無忌來接的我，我從未在他麵前提起我知道他給提籃橋監獄發過函，也從未在他麵前提起陳永亮。”
    “直到一年前，他主動問過我……”
    言無憾悠悠地對盧千陽說道。
    “他問你什麽？”
    “他問我認不認識陳永亮，我當然說認識了，我們都在一個監獄裏關了十幾年，如果說不認識，反倒會讓言無忌疑心。”
    “後來呢？”
    盧千陽又問了一句。
    “言無忌仿佛很驚訝，他驚訝我怎麽會和陳永亮認識，又隨口問了我幾句陳永亮和我在提籃橋監獄裏的事情，我都一一回答……”
    盧千陽還未等言無憾說完，臉色微微一變，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上當了……”
    言無憾滄桑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愕的神色，他看著盧千陽。
    盧千陽歎了一口氣。
    “言無忌一定見過陳永亮了，而且問過陳永亮你們是否認識，陳永亮否認了你們認識……”
    言無憾頓時一驚，渾濁的雙眼圓睜，盯著盧千陽。
    仔細想想，盧千陽說得沒有錯。
    陳永亮否認了他和言無憾在監獄裏認識，言無忌悄無聲息地從言無憾這裏證實一下真假。
    言無忌要證實的不是言無憾和陳永亮之間的關係，而是要證實陳永亮對言無忌說的話，是不是值得信任，是不是真實的。
    這麽看來，陳永亮一定對言無忌說了假話！
    他一定有事情瞞著言無忌。
    盧千陽的心裏突然亮堂了起來，所有的謎團看似千頭萬緒，其實沒那麽複雜。
    至少，言無忌找過那位從提籃橋監獄裏放出來的陳永亮，他曾經在過去十多年裏，如此執作地給提籃橋監獄發函，隻為那個陳永亮的檔案，這裏麵一定有陰謀。
    陳永亮出獄後，言無忌一定會找到他，言無忌找陳永亮，一定會帶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言無忌死了，那陳永亮呢？
    “你知道陳永亮在什麽地方麽？”
    盧千陽漫不經心低問了言無憾一句。
    言無憾想了想，眼神黯淡下來。
    “他隻知道他是上海人，也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上海。”
    盧千陽微微地笑了笑，接過話頭。
    “那他一定會在上海，既然一年前言無忌在你麵前說起過他，說明言無忌和他見過麵，他能隨意在你麵前提及陳永亮，說明他能和陳永亮隨時能見上麵……”
    盧千陽的腦子果然很活絡，言無憾微微地點點頭，讚同他的說法。
    盧千陽突然從木椅上站起身來，他笑著對言無憾說道。
    “我知道你中了言無忌一槍，你好好養著，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
    言無憾昂起臉，臉色有些錯愕。
    “怎……，怎麽，你要走了？不等慶山了？”
    盧千陽的嘴角微微一揚，眼角裏閃過一抹神秘的目光。
    “他一直都在等我呢……”
    言無憾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幹癟的嘴唇顫了顫，沒有說話。
    盧千陽笑了笑，轉過身，走出了門，他又穿過那座小院落，拉開院門。
    門口停著一輛車，車燈雪白地照著言家莊那條坑坑窪窪地土路，駕駛室裏坐著一個人。
    言慶山。
    言慶山嘴裏叼著一支香煙，眯著眼睛，看著從院裏出來的盧千陽。
    盧千陽看不清楚言慶山的臉，走到副駕駛室門前，一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裏彌漫著嗆人的煙味兒，車窗雖然敞開著，可這言慶山抽得不少。
    “盧隊長，你和我二叔聊完了？”
    言慶山一手夾著一支香煙，一手從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來，遞給盧千陽。
    盧千陽沒有客氣，接過香煙，又從兜裏摸出打火機，點燃手指間的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知道我來上海，一定會來找你二叔？”
    盧千陽緩緩地吐出一串煙圈來，側著臉，眯著眼睛，盯著被煙霧繚繞的言慶山。
    言慶山一手夾著煙卷，一手放在方向盤上，雙眼眯著，看著車外麵的那坑坑窪窪的路麵，沉默良久。
    “盧隊長，我姓言，是這千年言家莊人的子孫……”
    言慶山的話很輕，卻字字清晰，在盧千陽聽來，他的這個回答也許是最正確的答案。
    言家莊人的子孫，血液裏多少有著千年言家莊人的基因，那種與生俱來的“間士”的基因。
    “你一出現在上海，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衝著言無忌來的。”
    言慶山娓娓說來。
    “你的事，我多少也聽說過一些的，既不是公安，也不是國安。可是，你還是來了上海……”
    言慶山慢慢地側過臉來，那雙眼睛看著盧千陽，眼神很複雜，眼眸很清澈。
    盧千陽微微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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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你出現在我的那家酒店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衝著死去的言無忌而來。”
    言慶山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盯著盧千陽說道。
    盧千陽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用平靜地眼神看著麵前這個變化巨大的言老板，這個言家莊的主任，也是千年言家莊目前的當家人。
    “其實，你知道那家酒店是我的，如果我不在那家酒店看到你，你也一定會聯係我的……”
    精明，看來這言慶山能夠當上言家莊莊主，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盧千陽的眼角微微一顫，衝著言慶山淺淺一笑，把手中的香煙湊到嘴邊，輕輕地吸了一口。
    青煙繚繞，車裏彌漫的煙味兒更濃，更重了。
    盧千陽卻沒有半分感覺刺鼻，反而覺得越來越有意思。
    言慶山衝著窗外的破落小院努了努嘴，對盧千陽說道。
    “盧隊長，你知道，我二叔和言無忌做了幾十年的親兄弟，他們彼此之間都很了解，你要查言無忌，是一定要來見我二叔的。”
    盧千陽點點頭，這家夥果然是個當“間士”的料。
    “所以，你就找了個借口出來等我？”
    盧千陽輕輕地抽了一口香煙，笑著問言慶山。
    言慶山淺淺一笑。
    “有些事情，有些話，兩個人更好說，更好談。所以，我在外麵等你，怎麽樣？我二叔給了你有價值的東西沒有？”
    盧千陽想了想，點點頭。
    “他告訴我有個人可能很關鍵，隻是他也不知道這個人在上海什麽地方……”
    言慶山聽盧千陽這麽一說，噗呲一聲笑了。
    “隻要這個人沒有死，而且還在上海，就一定會知道他在什麽地方！”
    看著言慶山那篤定的眼神，盧千陽心裏不由得微微一驚。
    那眼神，盧千陽似乎在什麽人的眼眸裏見過，他也是言家莊的人……
    言慶山見盧千陽看著自己出了神，咧嘴笑了笑，又問他。
    “他叫什麽？”
    盧千陽頓時回過神來，緩緩地吐出三個字來。
    “陳永亮？”
    言慶山眉頭微微一皺，過了幾秒，雙眼頓時一睜，脫口喊出了兩個字來。
    “爺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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