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山雙眼一眯，那眼縫裏頓時閃過一抹凶殘的光芒來。
    隻見李明山的胳膊微微一緊，叩在手槍扳機上的食指一壓，就在槍裏那顆子彈射出去的瞬間，一隻手把李明山的手腕重重地一碰，一甩，一握。
    槍，還是響了；那顆子彈還是射了出去！
    李明山手中的槍應該帶有特殊的消音器，槍聲沉悶，槍口發出一絲耀眼的火光。
    站在李明山身邊的莫所長頓時臉色一變，他下意識地伸出手，也一把握住了李明山的小臂。
    “李副局長！”
    莫所長生生壓住聲音，滿臉緊張地看著李明山，他那雙如鐵鉗般的手，死死地箍住李明山的小臂。
    莫所長低頭一看，槍裏射出去的那顆子彈打在了盧千陽脖子邊上的地板上，那個年代鋪就的土磚地板被射出一個深深的彈孔，有幾塊濺起的泥磚碎屑還沾到了盧千陽的臉上。
    莫所長猛地一驚，抬起頭，驚愕地看著李明山，而李明山更是一臉驚訝地扭過頭，看著靠在床頭，白發蒼蒼的老嫗顧毓秀。
    剛剛就在李明山開槍的瞬間，就是顧毓秀伸出手，碰了碰李明山的手腕。
    是她……
    是她？
    剛剛還一臉瘋傻模樣的顧毓秀一把揭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薄被，雙腳敏捷地伸出床下，穿上放在床麵前的一雙老布鞋，下了床。
    顧毓秀的那雙眼睛已然變了神色，那瘋癡，木訥的眼神早已消散不見。
    “娘……，你……？”
    李明山雙眼圓瞪，看著走到他跟前的顧毓秀，嘴裏喃喃地說出兩個字來。
    “明山，我的兒……”
    顧毓秀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笑容裏帶著和藹，那雙突然透亮的眼睛裏，滿是母親看兒子的那份柔情和深愛。
    這一幕不但讓李明山感到很懵，連那莫所長也是感到不可思議。
    這顧毓秀裝傻這麽多年，難道她是……
    莫所長突然心裏一驚，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顧毓秀。
    顧毓秀也瞥了他一眼，眼裏的寒光一閃而逝，隨即又慈愛地看著李明山。
    “明山，你不能殺他，你的手上不能沾血……”
    顧毓秀伸出粗糙的手，緊緊地握住李明山握槍的手腕。
    一旁的莫所長突然驚詫地吐出一句話來。
    “你……，你就是……？”
    莫所長盯著顧毓秀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嘴裏的話有些微微地發顫。
    “是！我就是！”
    顧毓秀那雙看似渾濁的雙眼猛然一亮，一道寒光閃爍其中。
    她就是那個中情局在中國潛伏時間最長的間諜，同時也是中情局在中國情報網的負責人之一。
    莫所長被策反了近十年，最近才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也是最近才知道這個人的代號叫“夜櫻”。
    莫所長完全想不到，一個坐了十年牢，又瘋又顛的老太婆子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夜櫻。
    李明山眼神有些疑惑，他瞥了一眼邊上的莫所長，剛要開口，卻被顧毓秀搶了先。
    “莫所長，剛剛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攔了明山一下，他這一槍肯定會要了這小子的命。”
    莫所長臉色凝重，點點頭。
    顧毓秀說得沒錯，他也看得真切，若不是顧毓秀出手，盧千陽的屍體早已冰涼。
    當然，莫所長也明白顧毓秀為何要這麽說。
    她是要證明李明山完全被策反了，值得中情局的人信任。
    莫所長就是中情局的人，而且是新一代中國被策反的間諜中的佼佼者。
    為了一個李明山，中情局的人幾乎用了十年。
    這十年，隻想證明一件事——他就是顧毓秀的兒子，也是李文鬆的兒子。
    李文鬆，是日本人。
    “李副局長，cia歡迎你……”
    莫所長向李明山伸出了右手，李明山一臉平靜，他看了莫所長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顧毓秀一眼。
    顧毓秀麵帶著淺淺的微笑，眼裏飽含溫情地看著李明山。
    “明山，你注定會成為中情局的傳奇，你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李明山眼裏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微微地點了點頭。
    慢慢地，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隻是他的手裏還握著那把手槍。
    莫所長眼神一凜，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槍。
    李明山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槍，他把胳膊微微一揚，把手中的槍遞給了自己的母親。
    顧毓秀慈祥地笑了笑，伸手把李明山遞過來的槍接了過來。
    莫所長的臉上頓時湧起燦爛的笑容來，抬過手，緊緊地把李明山右手握住。
    “李副局長，從即日起，我就是你唯一的聯絡員。”
    李明山衝著莫所長笑了笑，卻慢慢地鬆開了握著他的手。
    李明山的目光從莫所長的臉飄了過去，看向他身後那個年輕人，朝他努了努嘴。
    “那他是……”
    莫所長回過頭，看著那個提著塑膠警棍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安靜地站在門邊，沉默不語。
    “他，他是這家養老院的門衛，也是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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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這個話的人居然是顧毓秀。
    顧毓秀手裏拿著李明山遞給她的手槍，默默地朝前走了兩步。
    “他，是我的聯絡員。是我的第七個聯絡員了……”
    那個年輕人，竟然就是那個門衛，就是那個和盧千陽聊過幾句的門衛。
    “第七個？”
    李明山微微一怔，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顧毓秀。
    顧毓秀點了點頭。
    “前麵的六個，要麽暴露被捕，要麽死於非命。我很幸運，前麵那六個聯絡員，無論出了什麽狀況，都沒有把我供出來。”
    她緩緩地抬起手，指了指年輕的門衛，笑著說道。
    “我相信，他也不會……”
    莫所長的嘴角微微一揚，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來。
    “李副局長，咱們必須得趕緊離開這裏，你還有非常重要的工作……”
    莫所長瞟了一眼站在李明山身邊的顧毓秀，生生地把嘴邊的話壓了下去。
    李明山眉頭微微擠了擠，想了想，點點頭，立即沉聲說道。
    “走！”
    莫所長轉身就朝門邊走去，他剛走到門口，側臉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那個年輕的門衛，眼神深邃異常。
    門開了，莫所長探出頭去，左右看了看，隨即回過頭，朝屋裏的李明山點點頭。
    李明山會意地跨前一步，他剛要走出門，突然停住了腳步。
    李明山轉過身，看了看滿頭白發的顧毓秀，嘴唇微微地顫了顫，喉結也使勁地滾了滾。
    沉默幾秒，終於。
    “娘，您保重……”
    顧毓秀雙眼裏全是不舍，滿是母愛的柔情，她幹癟的嘴唇微微張了張，卻沒有說話。
    “李副局長，您放心，今夜，我們的人就會接老太太離開上海，經過特殊的渠道，送她老人家去加州養老。”
    李明山沒有回答他，顧毓秀也沒有看莫所長一眼，母子倆就這麽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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