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山毅然扭過頭，隨著莫所長出了門。
    莫所長一出門，隨手把門關上，領著李明山轉身進了隔壁的那間過去的鍋爐房。
    鍋爐房早已廢棄，在鍋爐房破舊的高大鍋爐背後，有一個低矮的小門，原本是推煤的小車進出的門洞。
    兩人從門洞裏鑽出去，就是廢棄廠房的圍牆外麵，圍牆外麵有一輛車，極其普通的一輛黑色的桑塔納。
    “李副局長，你坐後麵，我來開車。”
    莫所長從兜裏掏出一把車鑰匙來，很是恭敬地對身後的李明山說道。
    李明山點點頭，一言不發地一把拉開後麵的車門，坐了進去。
    莫所長啟動汽車，一溜煙地朝廠房大門駛去。
    黑色的桑塔納出了大門，開車的莫所長和坐在後排座的李明山都看到了在大門路邊停著一輛出租車。
    他們兩人都知道，這是盧千陽叫來的車。
    莫所長側過臉，特意地瞧了瞧那開車的司機。
    司機放平了座椅，身體蜷縮著躺在座椅上，看樣子已經睡著。
    司機麵朝左邊，莫所長隻看得清楚那半張臉。
    半張年輕的臉。
    莫所長用餘光掃了一眼後視鏡裏的李明山一眼，李明山剛剛把目光從那輛出租車移回來。
    “李副局長，不用緊張。在中國現在這個時期，是最安全的時期……”
    “……”
    李明山沒有說話，一直沉著臉。
    其實，李明山知道，莫所長說的是對的。
    國門開放十多年來，從外麵洶湧而入的各色各樣的人和事，國家做不到一一甄別，隱匿其中的一些反動勢力和間諜特務，順著這股潮流，他們非常順利地進入了我們內部。
    在這個經濟大發展的時期，從上至下的目光都盯在發展和經濟上，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那些暗處的敵特和被策反的內奸。
    比如莫所長，一資深的國安外勤特工，卻在十年前就被策反，想想就覺得可怕。
    在全國，又有多少莫所長，又有多少莫所長在關鍵的部門裏呢。
    “你帶我去見誰？”
    終於，李明山開了口，語氣冰冷。
    莫所長開著的車慢慢地駛入了市區裏，隔著深色玻璃，李明山縮了縮脖子。
    莫所長又從後視鏡裏看了看李明山一眼，想了想，回答道。
    “李副局長，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李明山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看後視鏡裏的莫所長一眼，不再說話。
    莫所長和李明山在後視鏡裏對視了一眼，他連忙將目光移開，聚精會神地看著馬上滾滾的車流。
    車裏一片沉默，空氣仿佛都已經凝固。
    在那養老院裏，顧毓秀的房間裏，也是一片沉默，空氣仿佛都已經凝固。
    年輕的門衛看著顧毓秀，顧毓秀蒼老的臉龐顯得異常地蒼白。
    “你……，你不是帶我去美國加州……”
    顧毓秀的嘴唇顫了顫，眼裏晃過一絲驚恐。
    她靜靜地看著那年輕的門衛，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我早知道是這個結局……”
    “……”
    門衛沒有說話，表情平靜。
    他的右手依舊拎著那根塑膠的警棍，左手卻多了一把手槍。
    一把安裝有消聲器的手槍。
    “我是執行命令！”
    年輕的門衛語氣冰冷，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顧毓秀的胸膛。
    顧毓秀苦澀地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雙手垂立，右手握著剛剛李明山遞給他的那把小巧的手槍，可是她不可能有機會做出任何的反應。
    “其實，你們早在十年前就想除掉我……”
    顧毓秀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我實在太老了，太老了。我已經不再適應這個時代，不適應中情局在這個時代對中國的布局。”
    她又頓了頓，眼神微微一亮。
    “你們再用了我十年，就是為了今天，為了讓我的兒子來認我，利用我是明山的母親，利用我和明山的關係，策反他，把他當做一顆釘子，死死地釘在中國國安的高層……”
    年輕的門衛一臉平靜，冰冷的目光盯著顧毓秀，沒有說話。
    “你們，你們難道就不擔心我被你們滅了口，我兒子要是知道……”
    “知道又如何？他已經上了船，這輩子也下不去了。再說了，我們又怎麽會讓他知道……”
    年輕的門衛把手中的槍口微微地抬了抬。
    “我不明白，不明白，李明山已經被策反了，為何你們一定要置我於死地，中情局是誰能下這種命令！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死後，局勢會危險麽……”
    滿臉皺紋的顧毓秀抬起手，輕輕地捋了捋耳邊的白發，眼裏滿是不甘和疑惑。
    年輕的門衛慢慢向前跨了一步，想了想，陰冷地說道。
    “你剛剛說過，我是你的第七個聯絡員，前麵的六個不是被捕，就是死於非命。我的上峰告訴我，如果我不想成為那第七個……”
    顧毓秀頓時明白過來。
    “你們一直對我有懷疑，隻是礙於我是李明山的母親，所以利用我以後……”
    年輕的門衛雙眼微微一眯，盯著顧毓秀，眼裏的寒光一閃。
    “我和您合作了三年，這三年來，我一直都在觀察、調查你。我得出了很專業的結論，你不是他們的人，那六個聯絡員都是意外，與你無關。”
    “那你為何……”
    顧毓秀疑惑地看著他。
    年輕的門衛把槍口往前杵了杵，杵在了顧毓秀的胸前。
    “你不要怪我，我說過了，我在執行命令！”
    顧毓秀的臉色頓時一沉，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那個人實在太狠了，為了確保安全，就算我是自己人，也是一定要滅口的！”
    顧毓秀淒慘地笑了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蒼老而渾濁的雙眼狠狠地一閉。
    在這一刻，顧毓秀握槍的手微微一鬆。
    那年輕的門衛眼裏頓時閃過一抹驚愕的神色，就在那把手槍剛要落地的瞬間，他又瞟見顧毓秀的眼眸裏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來。
    槍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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